12、碎芳心【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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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顿，又道：“且因着她，王爷和老太妃还生分着，王爷过去晨昏定省，老太妃有一多半是将他拒之门外的。对于陈氏，更是厌弃的厉害，先时我偶尔提及还可，后来却是提也不准提了。”
陈含英那里，自圣旨赐婚以来，就是一笔说不清的糊涂账。徐谢两家曾废尽了心思想要查出两人之间有何渊源，最终却都无疾而终。
徐老太太目光微顿，而后却是冷冷讽刺：“一个寡妇罢了，能有多大能耐！”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都静了，连徐元筠都抿紧了嘴唇。徐老太太视线一扫，冷笑：“怎么？你们一个个儿的，倒像怕了她似的？”
三人一噎，陈含英有多大能耐，单凭她坐上了广陵王妃之位一样就可见一斑，更遑论冰嬉宴上广陵王刻意表现出来的诸般爱宠。
可徐老太太是个眼高手低的，素来又只爱听好话，有些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分辩的。到底何氏打破了僵局，一笑道：“依媳妇说，这陈氏原就不足畏惧，空有嫡妃之位，却无嫡妃之实。瞧她面向羸弱，也不像有福之人。且此前她与陈家表少爷成亲将近一年都没动静，子息上大概也是艰难的。”她瞧眼徐元筠，笑，“不像六妹妹，一看就是个福气深厚的。一旦诞育子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那王妃，便她能占着嫡妃的位置，也不过就是一架空壳子了。”
她这话说得已经极尽漂亮，哪只徐老太太犹是不满意，眉毛一挑，冷哼一声，不悦道：“老身当初送她过去可不是要她在侧妃位置上待到死的！”
徐元笙忙帮腔：“嫂嫂不是退一步说的么。不过子嗣一桩倒是要紧，眼下妹妹还是要争取早日有孕。”
她是有意岔开话题，果然徐老太太被引开了，点头道：“不错，当务之急还是孩子。”说着看向徐元筠，问得很是隐晦，“当日嬷嬷交代的，你可是都照做了？”
徐元筠脸却刷的一下红了。
待几人再问，才红着脸支支吾吾道：“王爷还没进过我房里。”
“什么！”徐老太太陡然提高了声音。何氏与徐元笙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无怪她几人大惊小怪，女儿家成亲数日，却还没被夫君近过身，简直闻所未闻。好歹也是迎进门里的侧妃，却当是人送的婢妾一般，接过来往后院里一丢从此不管不问就完事儿了吗？奇耻大辱！简直奇耻大辱！
徐老太太气急了，少不得便要迁怒。徐元筠走时已被骂的体无完肤，心中郁郁难解，只叫车夫饶了一大圈才回了王府，回去时已是掌灯时分。
到了老太妃那里，恰六王也在。老太妃看着他犹是不郁，连带着徐元筠也遭了牵连，一并被赶了回去。
如此二人便一前一后出了门。
广陵王走在前头，一袭玄色盘金绣四爪团龙蟒袍，行动之间但觉容止端严，单单一个背影，也叫人不敢逼视。
徐元筠慌忙垂下眼去，只觉心下突突跳得厉害。身旁姆妈暗暗扯了她一下，她低头停住了脚步，姆妈又是一扯，小声道：“姑娘忘了老太太是怎么交代的了？”
徐元筠咬唇，终究快走几步跟上去，鼓起勇气叫道：“王爷！”
广陵王倒是应声停下，回眸看了她一眼，目光疏冷而淡漠，很是生硬的问：“何事？”
“我……”
她险些被这冷冷的一句噎住，吸了口气，才强笑道：“听闻王爷喜欢弹词，前些日子谢妹妹写了篇词，妾昨儿刚刚谱上了曲子。王爷今日可有空？来印月阁用过晚膳，妾唱给王爷听可好？”
弹词是一种汉族曲艺，其唱词清新婉丽，雅俗共赏。多以琵琶、三弦等乐器伴奏，或说或唱，至兴起处，也常即兴而歌。最初在沂南一带民间比较流行，其地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个个开口能唱。因大襄开国皇帝喜好弹词，便逐渐在世家贵族之中盛行开来。世族之中，公子多能填词谱曲，小姐多能弹琴说唱。一时青楼妓馆，亦是弹词之风大盛。朝中官员下朝之后，多爱吆五喝六，至勾栏瓦肆之中听词唱曲。
自开国圣祖皇帝殁后，太|祖皇帝严肃士大夫一族奢靡之风，禁止狎妓听曲儿，弹词衰落，演变为在闺阁内宅之中流传。
而广陵王喜好弹词，却是捕风捉影之谈。广陵王幼时遭太|祖冷落，十多年来默默无闻，其后却于迎接番邦使臣的宴会上崭露头角，太|祖甚喜，言“唯此子深肖朕焉”，欲委以重任，因此为废太子所惮，送美人以试之。
是时广陵王深知难敌太子，韬光养晦，一口气连点十二歌姬，收入融馨园中，日夜笙歌，作沉溺酒色之态。太|祖皇帝厉言斥之，广陵王不思悔改，太|祖大失所望，只道他不堪栽培，委任之事作罢。
其后东宫事发，太子被废。融馨园歌舞酒宴，适时而止，太|祖恍然大悟。六王加亲王爵，理户部事。大襄封爵不同别朝，皇子按序齿顺序称为某王，大多十六岁时封郡王，其后若有功绩，方擢亲王。少数不受宠皇子，至死无封也不奇怪。
而说及六王喜好弹词，却是因当年极是宠爱那十二人当中一位云姓娘子，出行坐卧，必有其伴侍左右。听说这位云娘子便是因弹词唱得极好很是受宠，及至其后太子事败，广陵王遣散歌姬，独留她一人于融馨园中。后因她出面求情，另十一位才得以留在王府。不过因太|祖皇帝不喜臣子耽于曲乐，六王有此一好，也只是坊间传闻。
广陵王蹙了蹙眉。
“孤不喜。”他冷冷撂下这么一句话，便举步而去。
后头徐元筠僵在原地，只觉双颊火辣辣的发烫。一干丫鬟婆子面前，他竟半点情面不留，就这样让她颜面扫地，一时呆怔的几乎忘了反应。
那厢广陵王却是古井无波，不紧不慢的走着，身后长随容七也是见怪不怪，自家主子位高权重，偏样貌又是出类拔萃的，便引得不少胆大的姑娘小姐动了心思。若搁在旁人身上，恐怕早网罗了一院子的美人，可主子是个异类，但凡有姑娘贴上来，保管不出三回就绝了你的心思。
可这一回，他暗自嘀咕，好歹是娶进门的侧妃，如何也这般不闻不问的？那徐侧妃，虽说不敌王妃貌美，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更何况正值十五六岁的大好年华，主子因何就连多看一眼也懒得呢？
正思量间，前头王爷忽然微微一顿，侧首问道：“琏哥儿那里怎么样了？”
郡王府与广陵王府平素亲厚，三公子抱恙，六王这里便时时问询，每日里都打发人去郡王府探望，容七自也留心，回道：“还是不见好，迷糊的不认人，得人就喊云妹妹，昨儿我过去，瞧着四王爷和王妃头发都愁白了大半。”
霍琏病倒当日，广陵王就遣了太医过去诊治。因而他虽是因含英而病，相思成疾，延平郡王夫妇那里瞒下了儿媳，却没能瞒住六王。不过幸而他嘴里念的只是云妹妹，料广陵王一时半刻还想不到王妃身上去，延平王夫妇顺水推舟，只说是霍琏南行路上瞧上了一位小姐，不想前两日那小姐嫁了人，一时急火攻心这才病倒，见那边广陵王并未起疑，才算松了一口气。
广陵王闻言眉峰一蹙，眸中划过一丝恼意，踅身却道：“备车，去郡王府。”
容七应是，自去办妥，广陵王一路脸色都不甚晴朗。
容七暗自揣测，怕是王爷恼了这三公子。说来也是，大好儿郎一个，不思民生不思报国，为个女人沦落成这副模样，可见是没出息的紧。这回过去，恐怕琏三公子那里讨不得好了，没准儿这病正是叫郡王夫妇宠出来的，王爷骂上一通，他那里病倒能好了呢！
“越林？”延平郡王迎出门时，微微讶异。
广陵王讳郴，字越林，延平郡王与他是堂兄弟，长他许多，平素亲近，便以字相称。非是正式场合，极少论尊卑之礼。
“恰今日得空，过来瞧瞧琏哥儿。”广陵王道明来意，与延平郡王一同进门。打量他容色疲惫，鬓发却又白了不少，不过几日功夫，整个人就像是老了几岁，因而道：“少年人难免遇些坎坷，想通也就罢了，四兄别太忧心，还要保重身体。”
他平素寡言，关怀这么两句已是不易，延平郡王心中感念，转而却喟然长叹，甚是无奈道：“这不争气的孽障！”
广陵王没再接话，延平郡王引他入门，门窗都关着，房里有些暗沉，转过落地花罩，方见侍女正伺候霍琏用膳。
霍琏披着衣裳，面色苍白，眼神呆滞的靠在床上，丫头把饭放在嘴边，他便张口，机械的咽下去，一会儿叫句“云妹妹”，一会儿又喃喃自语，“你为何如此待我？”
好好的儿子变成了这般痴儿模样，延平郡王一阵心疼，挥挥手叫丫头下去，深深长叹，哄孩子般道：“好孩子，六叔来看你了，快来见过六叔。”
本以为霍琏会像以前一般不理不睬，不想那孩子眼神儿却是一定，猛地看过来，一眼扫见霍郴便扑下床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拽着他的袍子道：“六叔……六叔，侄儿求你，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吧……”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碎芳心【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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