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纪事》明灯岭

4、第四章

　　严冬的风一如既往的森寒。

　　那冰凉而刺骨的雪花纷纷落到了琳的身上。

　　头上、肩上都积了一层薄雪，还有几片雪花掉到了她那长长的睫毛上。

　　她呆立着，一动不动。

　　那张一向是骄傲与神气的脸上是如冬冰冷的麻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空洞，直直的盯着手中的小球，又似乎透过小球看到那片死寂黑沉的湖面上。

　　这焰火又弱了些。

　　外焰几乎都透了明，除非是将它贴在眼前，细细观察才能看到那么一丝似有若无的清焰。

　　琳死死地看着焰心，似乎要将那唯一的耀星深深的烙印入自己的眸子中去。

　　她脸上的表情变幻了起来，扭曲了好一会儿后她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这一声叹息百味陈杂，几分不甘，几分解脱，忧伤与痛苦。

　　伊贝茜那邪恶的灵魂在穆恒之火中焚灭殆尽，她最终没有迈出那样的一步。

　　她也不敢去问穆夏到底是不是故意将封印之书扔进了穆恒之火中，在那黑烟升起的一瞬无尽的后怕与愧疚涌上心头。

　　她甚至有些庆幸——那条路是万丈深渊的沉沦，她差点迈上，却又退了回来。伊贝茜也是一个警醒。

　　只是，老师怎么办？她绝望的眼眸不起波澜。

　　生命的沙漏倒计着时间。在离开老师前她偷偷拓下了一份老师的生命之火，这一份反映着真实状况的影响复制体成了她唯一的寄托，这焰火一天比一天淡，她的痛苦与日俱增，以至于她几乎和伊贝茜签订了契约。

　　穆夏担起了拿下伊贝茜的责任，他笑着说只是一时好奇。结局自然是被训了好一顿，记个大过。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是早已习惯的事情，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死猪不怕开水烫。

　　心虚的琳答应了夏所提出的试炼合作要求，试炼完成得圆满，校方对该次合作试炼的评价很高。

　　庆功宴还没结束琳便匆匆的赶了回来，呆坐在这渺无人烟的河边对着灵魂之火发呆。

　　这几个月来的痛苦、纠结、思索，忧伤似乎比之前所有年岁加起来的还要多。

　　单纯无忧的日子不复返，她没有一夜白头，一颗心却千仓百孔。

　　天地间无声，分外寂静。

　　而再怎么看似亘古不变的寂静都会迎来自己的变化，毕竟永恒是从没有真正存在过的，只有轮回在不停的运转。

　　“嘿，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半天。”

　　穆夏突然蹦出来的那种一贯的打招呼方式很符合他那顽皮的性格。可是在这种时候却坏了事。

　　小球落入水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这一摊死寂的长河吝啬得连半点水花都不肯给予。

　　琳的瞳孔睁得欲裂，脑海一片空白。这一刻的沉寂分外长久，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雪花飘缓，从空中安静的降融进冰层。

　　“呃……”穆夏尴尬的盯着河面。

　　连半声惊叫都不曾有，琳一个坠直的猛冲向镜一样的水面，而一股力量却生生的扼住了她的动作，她死死地盯着斜前方的湖面，即使是这弯腰的距离也可以感受到河水的刺骨冰凉。

　　而她依旧义无反顾，拼死的挣扎。

　　“你疯了？！”穆夏拉住她。琳一向是瘦弱的，而此时她所爆发的冲力让穆夏一开始差点都没拉住。

　　“你忘了瑟河可是掺着极寒之水的吗？你就这么冲进去可是会死的——”

　　琳的双瞳没有聚焦，而她的目标依旧明确没有丝毫的动摇，她近乎疯狂的向瑟河冲去。

　　“那只是个虚幻的影像啊，你冷静点，我待会儿就赔给你好吗——要多少我都赔给你！！”穆夏略带惊慌与崩溃的咆哮，琳丝毫不减力道的挣扎和莫名其妙的行为让他开始恼火。

　　为了一个虚假的影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样的任性未免太过于无理取闹了。

　　“都怪你！！”琳的声音嘶哑，她转过身来恶狠狠的看着穆夏，似乎欲将眼神作刀，将穆夏生生的剜去。

　　“谁要你陪啊！我就要我自己的！”她用力的扒着穆夏拉住她的手，脚也开始不安分的踹动。

　　挣扎间长袍的边角扫过了湖面，那阵沁心的刺骨凉意透过衣服轻附在了皮肤上，让她一阵止不住的颤栗。而同时，心中的焦急委屈与怒火更加旺盛。

　　“你冷静点。你告诉我那是谁的灵魂，我去找他给你拓一堆的行吗？”夏开始将琳回拉。

　　“我不管我不管！”琳歇斯底里的喊道。“我就要这个，你放手！”她咬牙闹得更狠了。

　　“你别无理取闹行吗！”穆夏的火气也上来了。他冲着琳一吼，拉住琳的手也开始真正使力，直接把琳拉离了河边。

　　“你——”他还想呵斥些什么，却看到琳已经停止了挣扎呆呆地无措的站在一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他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像是被浇上了冷水，只剩下极度的无奈与郁闷。

　　“吼你两句就被吓哭了…”他声音小了下来，明显心虚。“真拿你没办法。”

　　他没好气的松开手。“你在这等着。”

　　琳无措而困惑地看着他，小声的抽噎着。

　　穆夏利索地将外袍脱下扔在了一边。火红的耀光一闪，他已经冲进了冰冷的瑟河，溅起的极寒之水与灼炎的护体之焰互相溅碰之间产生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冷热交替与兹兹作响的白烟。

　　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呆滞地看着河面，她还没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一阵喧哗过后，天地寂静无声。

　　琳的动作迟缓机械如卡带的唱片，她踉跄向前了几步，蹲了下来，空洞的眼睛睁大了映着死寂无波的河面，灰暗而空乏。

　　她吃力的用手环住了膝，将头深深的埋下去，蜷缩成一团。眼泪沁到了厚厚的长袍里去，融进了暖暖的绒里，没有半点声息。

　　这一段时间的等待显得分外漫长。所有的情感在这一瞬都消失了，自从进了穆恒之后她的心从未这么空荡过。

　　她什么也没有想，这一片空白如这天地间寂静无声的雪。而在这一片纯白之中，有什么东西却又的的确确的在改变着。

　　时间往往流逝得悄无声息，而成长也如同一颗小小的种子，死黑色的外壳看上去千年不变，而在不经意的时候，这颗种子已经悄然发芽扎根。

　　等你惊觉这一变化的时候拿芽儿却已长成枝叶连天的大树。

　　那河的镜面忽的被打碎了。“哗啦——”琳惊吓似地抬头，怔怔的看向前方。水流间缭绕出灼眼的红色炎芒，这光焰不同于他先祖的幽静冷冽。充斥着无限的火热与绝对的活力。让琳想起了禁忌冰咒的生命之火——她猛地站了起来，眼中燃起了充斥着希冀的光芒。

　　“咳——咳咳——找，找到了。”穆夏猛烈的咳嗽并喘息着，他向上一个猛冲，冲离了极寒之水，同时将魔力运转的更加耀烈，驱除并蒸发着身上刺骨得让人失去知觉的余水。

　　穆夏边咳嗽边露出得意的笑容，虽然自己还在无知觉的发着抖，但他还是先将手中紧篡着的小球举到了琳的面前。

　　适应穆夏那耀眼的魔力运转产生的光芒还需要那么一点时间，琳无暇去说与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只是急切的盯着穆夏的手掌。

　　即使她知道那小球中的灵魂之火只是一个虚假的投影，不会因为外界的压力而对火焰的本体产生什么影响，但她依旧躁动并不安着，幼稚的去执着那些毫无意义的细节。

　　事实上，这点固执的天真与任性也是她唯一的宣泄途径了。

　　那小球中什么都没有。一个空白的透明水晶球。穆夏的笑容惊在了脸上。

　　小球狭小得没有能够细致扫视的区域，一眼就能深刻的透查小球的每一丝细节。

　　没有那熟悉的耀眼火芒，深冬的穆恒森林白雪皑皑，河流静寂，透过小球深深的烙进了琳的心中，烙出满心的血肉模糊。

　　天地寂静无声。

　　琳放声号啕。悲切的哭声回荡在空荡的冰层上。

　　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看似冰结的时间在不知觉中走得飞快，冬天也将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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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就这么多了。其实这个短篇故事来源于梦境，醒来的时候那种要哭出来的感觉让我对这个梦印象深刻，觉得很想把这个梦写出来...其实这个梦还有后续，只是总感觉这个故事在这里结束就是合适的结局。o(≧v≦)o虽然应该没什么人看，但是写完它我已经好开心了。如果真的有人看到这里，我想对你说声谢谢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