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网王）》暄暖。

32、第三十章

　　岚下楼的时候已将相当的晚了，冬日的阳光总是有些稀薄的，它们在楼梯上落下一块小小的印子，那么无力的小小的一块。岚看得有些痴了。
　　“岚起来了啊。”楼下的女子从一大堆文件中抬起头来，“我去帮你热早餐。”说着牵起嘴角，小心的合上手中的文件，起身走向厨房。
　　一旁的父亲在看报纸。
　　“早上吃什么呢？”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楼梯上下来。一切温馨得让她有些恍惚。
　　“家里都没有什么吃的了呢，只有面包了，岚不介意吧。”
　　“啊……没关系……下午我去买一些就是了。”
　　“岚已经越来越有大人的样子了呢。”母亲轻轻地笑起来，“要帮你做些粥吗？光吃面包总是不好。”
　　一旁的父亲依旧在看报纸。
　　“没关系，不用了。”岚收回了视线，走向餐桌。
　　粥这样的东西要用小火慢慢地热着，糖会一点点地渗入米中，于是吃的时候会觉得满足而甜蜜。而她总是用的时间太少，糖加得太多，往往有些腻。
　　“说起来岚很喜欢果酱呢，什么味道的都有啊。今天要哪个味道呢？”女子看着冰箱里一排的果酱惊叹道。
　　“草莓的就可以了。”
　　“蓝莓……桔子……花生……”
　　“右边第四个。”
　　“啊……在这里呢。将来谁娶了岚一定会是天大的福气啊。”
　　岚笑了笑，接过果酱，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粥了，所以她害怕再次尝到时会失望的落下泪来。
　　“岚……”一旁的父亲终于出声，“我觉得有件事情你需要知道。”
　　岚握刀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认真的涂抹果酱。
　　“树楚！她还没有吃完饭！”
　　那红色有些刺眼。
　　“好吧……那你先吃饭。”
　　“你这个样子要她怎么吃得下去？”
　　“那你要怎样？让她欢天喜地的过完这一天，然后……”
　　“你简直不可理喻！难道让岚高兴高兴不好吗？”
　　草莓酱甜得发腻，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
　　“这样的事情你让她怎么高兴？况且这是无法避免的！”
　　吃得太快会容易噎住，那种吞不得咽不下的感觉，闷闷的堵在胸口。
　　“那你就不能用温和一点方式吗？她还是个孩子！”
　　“你也知道她还是个孩子……”
　　“你们……要离婚？”岚小心翼翼的控制好尾音，让它保持在最谨慎的疑问里。
　　然后一片寂静。
　　母亲的表情有些慌张，而父亲则显得松了一口气。那么自己的表情又是怎样呢？大约很难看吧。
　　“是的，我们要离婚。”父亲又重复了一遍，他知道昨天的争吵她不可能听不到，“现在的问题是，你要跟谁。”
　　“我……”
　　“不需要着急回答，我们商讨下来，给你两个礼拜。一个礼拜和我住，一个礼拜和你……母亲住，然后告诉我们你的决定。好吗？”
　　“足够了。”用两个礼拜的时间，决定舍弃谁。
　　“我知道时间很短……有些太短了，可是……”母亲显得有些不安，“可是这是我能请到的最长的假了，我……”
　　“叮咚叮咚。”
　　“我去开门。”
　　岚微微低下头，敛了所有的神色。
　　“柳生君？”
　　“哎呀，岚怎么生疏起来了？以前可都是‘比吕士比吕士’叫着的。”
　　“柳生阿姨。”
　　“久鸢回来了是不是？我可是好久没有看见她了呢。”
　　“妈妈在客厅，请进。”
　　岚突然有些心疼，强装欢喜是件很难过的事吧。
　　母亲的笑容瞬间灿烂起来。“是好久不见了呢。”
　　父亲起身告辞。“那你们慢慢聊，我正好有事出去一趟。”
　　“怎么搞得像是我破坏了你们好不容易的团聚？”
　　“乱说什么呢，他确实有事。比吕士已经长这么大了？真是越来越帅气了呢。”
　　“你们家岚倒是越来越漂亮了。有几分你年轻时候的模样了。”
　　“拐着弯说我老了啊。”
　　母亲笑起来其实是很漂亮的。
　　“岚你带比吕士上去聊会儿吧，我们这些年纪大的人的话听了怕觉得无聊吧。”
　　母亲和颜悦色说话的时候是很让人嫉妒的。
　　“去我房间吧。”
　　嫉妒自己有那么好的妈妈。

　　“久鸢阿姨回来，你也会开心一阵子吧。”柳生看向阳台对面自家的房子，“觉得最近你好象总是不太开心。
　　“那是当然，难得回来一趟啊。”岚笑了笑，“我去拿些果汁。”
　　“麻烦了。”
　　她微微加快了脚步，走到拐角处。
　　“我们离婚了。”
　　猛地顿住。
　　母亲有些憔悴。她的皮肤显得有些蜡黄，卸了妆之后格外明显。
　　她已经老了。
　　岚轻轻后退一步。
　　“我知道总会有这一天，可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
　　“久鸢，你对他还有留恋？”
　　母亲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就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大概她也从未了解过母亲。她终于开始揣测每句话背后的意味时，她已经连言语都鲜少留给她了。
　　“你知道我的梦想的，你知道我的梦想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可是他却希望我在家待着做一个家庭主妇！”
　　她也怨恨过。
　　“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真的很辛苦。在美国的时候，非常非常的辛苦。”
　　明明最初，不是这样的。
　　“可是每次想起家的时候，总觉得是可以熬下去的。”
　　她知道母亲没有表面坚强。
　　“我已经离梦想那么近了，那么近了！可是他却说……”
　　可是母亲表面真得太坚强了。
　　岚又后退一步，回过头去，她看见了半掩着的门。
　　她突然就发现她已经彻彻底底的把柳生排除在外，所以她害怕她听到他不擅长的安慰时，会想要怒骂。
　　她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然后转过身来。
　　柳生摘下耳机，声音平静，带着小小的疑惑，“岚，你什么时候开始听摇滚了？”

　　***
　　季暄醒来的时候临近中午，水木留了条子说她会去请假，让姐姐好好休息。季暄拿着条子，一切太过宁静美好，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她微微叹了口气，披上大衣出了门。外面已有了冬日的凌厉，她裹紧了围巾，依旧觉得冷。

　　“小姐，您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有些太劳累了，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是这样啊，麻烦您了。”季暄道了谢，开门离开，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精市。”
　　“现在是上课吧。”
　　“让阿梵请过假了，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来医院看看。”
　　“不舒服就不要跑这么远了啊。”
　　“真是伤心呢，专程来看精市的。”
　　“那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少女的笑容终究有些苍白。
　　“最近很累吗？”
　　“其实我倒不觉得累，可似乎所有人都说我最近太过劳累了。”
　　季暄找了张椅子坐下，她送的植物被放在窗台上晒太阳，叶子长得挺拔，很有精神的样子。
　　“精市。”
　　“嗯？”
　　“我最近……做了很多梦。”
　　“……”
　　“很多很多……关于过去的梦。”
　　“……”
　　“结果发现，很多我以为已经忘记的东西，其实都记得非常清楚。”
　　“那样不是很好吗？”
　　“是呢，真的是非常好啊。”
　　少女的声音一点点轻下来，幸村以为她在回忆，也没有再说话，转头看像窗外。
　　暄送的植物长势很好，新生的叶子是极嫩的绿色，在原先叶子的苍绿色衬托下，有种生命的味道。
　　以前他不喜欢这颜色，也前他喜欢紫色，高贵的、悲剧者的颜色。他记得还是很早的时候，有女孩子向他告白，是个非常有诗意的女孩子。她说幸村君你就像是紫色的鸢尾花，盛开在我的梦里。他记得当时自己微笑着反问：“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脆弱的花啊。”那个时候，因为自己一个男孩子居然被人比喻成花而不爽，看见女孩子一下子涨红了脸慌忙说“不是不是”的样子心里腾升小小的愉悦。其实那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自己未免有些过份了。
　　后来他明白女孩子的心意是不可以这样随便地对待的。再后来，幸村精市就变成了一个传奇，乃至于他自己都忘了，其实有的时候，幸村精市比一朵鸢尾花还要脆弱。
　　他收回目光时，发现暄已经睡着了。少女的眉头微微地皱着，大概是不开心的缘故吧。他不由感叹起来，和暄的相遇真是件非常奇妙的事。
　　如果是以前，一直活在梦里的他是不会注意到这样普通的女孩子的。他一直活在传奇的梦里，突然有一天醒来发现生命的另一面，挣扎着，无奈的，弱小的一面，然后他遇见了暄。遇见了会送他这样平凡的植物，一直在这另一面的阴影之下努力生活着的暄。又或许不是因为她是暄，仅仅是因为他在这样的时候，遇见的，是这个叫暄的女孩子吧。
　　那么以后呢？那么未来呢？幸村发现他的前方一片白雾，他没有一丝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