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卿城》夜雨烛

13、第十三章

　　顾小恩遇见晟皓卿，真的是个偶然。
　　那年顾小恩上初三，形貌平平，成绩中上，在学校里是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孩子。她的妈妈是县城一家普通国企的小小会计员，而她的爸爸，在她还在上小学时就去世了。妈妈是个坚强的劳动女性，独自抚养她，十分辛苦却从没让孩子受过委屈，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顾小恩很爱她的爸爸，小时候，妈妈总是对她很严格，爸爸却对她很是宠溺，给他许多温暖的父爱。
　　顾小恩和爸爸一样对画画有着惊人的天赋，她从小喜欢看着爸爸在小小的书房里泼墨挥毫，顾父对小恩寄托着无限的希望和祝福。只是，顾父在一次事故中意外身亡，让原本天真活泼不涉世事的顾小恩仿佛变了一个人。沉默、安静、讨厌缤纷晃眼的色彩，讨厌聒噪不安的人群。
　　那天并不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四月份的天气，微微清寒，周五。
　　清明节刚过，顾小恩和她的妈妈去看望顾父，回来之后她就一直闷闷地不说话。爸爸去世虽然早，她却记得异常清楚，最爱的亲人离开，给她小小的心灵很大的伤害，这么多年一直不能释怀。
　　结果在学校里却很是不顺。月考检测考得一塌糊涂，老师找她谈话，告诉她中考在即，切勿分心。回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一堆女生你一言我一句地嚼舌根，大意是，看吧，看她那种笨样子，关键时刻肯定会掉链子。阴阳怪调，声音似有似无，像是避着她又像是故意让她听到。她并没有过多理会，全当没有听到。
　　这样的恶意伤害，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顾小恩心情非常低落，下午放学后，她沿着小路走回家，妈妈今天加班，晚上可能不会回来了，早上出门前就嘱咐她自己早点回来做晚饭吃。
　　她不想回家。
　　爸爸在的时候，家里就像有一种凝合剂，时时刻刻充满欢声笑语。每次妈妈让她认真做功课，她一撒娇，爸爸就会笑着过来摸摸头：“小恩累了吧，来陪爸爸玩会。”妈妈气爸爸影响小恩学习，却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闹着闹着一家三口就会抱着枕头打作一团，害的顾妈妈忘记厨房里还在烧着的饭。
　　“都是你们爷俩儿，玩什么枕头大战，这下好了，排骨都糊了吧，罚你们爷俩把这些排骨都处理干净了。”
　　“凭什么啊？明明怪你自己忘了。”小恩撅嘴，瞥见爸爸一脸笑意望着妈妈。
　　最后，一家三口齐齐吃烧糊了的排骨受罚。
　　那时的生活，不富裕却笑声不断。

　　顾小恩一不小心就打开了回忆的阀门，顺带着泪水也决了堤，止都止不住。她自己边流泪边沿着路走，到了离学校不远处的护城河边。那是B市比较有名的一条河，正是清明河岸柳抽芽的好时节。
　　杨柳依依，故人不留。
　　顾小恩背靠一棵柳树坐下，望着河水清清，顾自发呆。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他了，就看到一个清朗的背影，萧萧瑟瑟，静静立在不远处。顾小恩莫名觉得那个背影很孤独，很哀伤。和她一样的孤独和哀伤。
　　顾小恩并没有再理会那个背影，她慵懒的靠在树干上，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映得河水粼粼，波光荡漾。就这样静静地坐一会，糟糕的心情就会慢慢地走开，心里会变得安安静静，听不到那些嘈杂喧闹。
　　但是她听到了好听悦耳的男音。
　　“这么晚了，回家吧，小同学。”是他，俯下身子轻轻对她说。眸子里的温情掩不住满脸疲惫和落寞。脸上还挂着泪痕吧，顾小恩依稀记得。
　　“嗯。”顾小恩起身，你也回家吧。
　　男生的眼睛却一下子黯淡下去，“我没有家。”
　　不知怎的，顾小恩就和男生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路边华灯初上，却是不一样的清冷，两个人一路上也没有太多交流，就这样到了家。
　　顾小恩煮了些面，在里面加了两个鸡蛋，热腾腾香喷喷，两个人吃得很开心。温温热热，就要融化冰川。男生看到顾小恩的眼睛，一眨一眨，晶莹着水珠，心里一阵涟漪。热气腾腾，已经分不清是泪珠还是水蒸气的凝结。
　　晚饭后顾小恩洗好碗筷，和男生一起看了会电视，八点档黄金剧，女主角哭得撕心裂肺，让顾小恩的心一次次被撕拉抽扯。人生总是这样痛苦呢！
　　晚上男生住在许久不用的客房。
　　顾小恩躺在自己卧室被子里，闭着眼睛放电影。
　　爸爸对她说，“小恩啊，学习累了吗？来看爸爸画画，”
　　“小恩啊，画的真好，等小恩长大啦，就可以画出很棒很棒的画来。”
　　“什么样的画是最厉害的画呢？”
　　顾父温柔的笑笑，抱起小恩，“最厉害的画，是在画自己的心，作画的人自己可以看懂，他希望能看懂自己的画的人也能看懂。”
　　“那爸爸希望谁能看懂呢？”
　　顾父笑笑，“当然是我家小恩啦！”
　　“可是爸爸，小恩能看懂吗？”

　　妈妈对她说过，“小恩啊，好好学习，努力给爸爸妈妈争口气，爸爸已经不在了，妈妈只有你了。”
　　顾小恩流着眼泪，“妈妈，我会好好爱你的。”

　　男生双眼一层薄雾，“我没有家。”

　　过了很久也没睡着，顾小恩蹑手蹑脚下床，竟鬼使神差地出了卧室门。
　　“啊！你吓死我了！”顾小恩大叫。“你要去哪？”
　　“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里？”
　　“去看日出。”

　　谁的青春没有疯狂过一把呢？
　　顾小恩十五岁的时候，就在晚上和一个陌生的男生，骑着一辆自行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再跑上一座山顶，只为看日出。

　　晚上有点冷，顾小恩拿了件厚厚的外套，想了想，又找出一件大衣给男生带上。男生骑着家里的一辆自行车，载着坐在后座上的顾小恩。
　　街上很安静，路灯昏黄昏黄的，偶尔有车辆经过，让顾小恩心里一阵紧绷。她曾经听老师讲过一个女生晚上被一辆车掳走的事情。
　　把自行车丢在山脚下，两个人踩着石阶一步步小跑上山。不高的小山，跑到山顶的时候早已大汗淋漓。山顶有一个拜神的寺庙，游客登山的时候会捐些香火钱，这会大门紧闭。顾小恩和男生就坐在庙门前，平息喘息。

　　后来，后来就睡着了呢，穿上厚厚的外套，也没有太冷，靠在庙门上，迷迷糊糊。
　　是被男生叫醒的，“起来了，快点，太阳出来了！”
　　她揉揉眼，掀开男生为她披上的大衣，一下跳起来。
　　黑暗笼罩，东方的天际却挣扎着露出一道金色的线。

作者有话说

　　谁的青春没有疯狂过一把呢？
顾小恩十五岁的时候，就在晚上和一个陌生的男生，骑着一辆自行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再跑上一座山顶，只为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