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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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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一只鸟儿停在窗外的树枝上叽叽喳喳了几声,飞走了。
辛萝梓微微睁了眼,习惯性地偏头看了看离榻两步远的麻布帘子。
她下了榻,理了理衣衫,掀开帘子,只见地上的床板上空无一人,铺上却端正地摆着一幅画,旁边放着她的佩剑。
辛萝梓揉了揉眼,定定神,走到那幅画旁边细细一看,这才看清画中人竟是她自己!
画里的女子乌发齐腰,一身黑衣乍一看让人稍觉压抑,却又适宜地勾勒出其玲珑身段,左手握着一柄长剑,眉眼之间却略有笑意。
辛萝梓心里微微一动,原来那二愣子说的不是一句玩笑话。细细看去,墨迹还有些湿,显然刚画完没几个时辰。
目光下移,画的左角有几行小字:
一袭云墨赛飞虹,
百蕊芳菲叩辛萝。
辛萝梓看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俯身小心将画作拿起,嘴角蔓延开了一抹笑。这是她出了宁府之后第一次真心的微笑。
可是,那二愣子人呢?
辛萝梓这才了想起来,放下画,推开门就大声喊:“乌哓!乌哓!”
这是一个漓国的边陲小镇---四方镇。镇子以南是漓国国土,北边便是关外迓桑。由于地处边境,自然可以看到漓国人和迓桑人在街上来来往往,边境的集市酒肆,茶馆客栈好不热闹。
一个身穿桃粉色衣衫的女子大步跨进了一间酒楼。
店小二堆着一脸谄笑迎了上来,“姑娘要点什么?小店……”粉衣女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把把他扯到一边,自个儿径直迈向楼梯,上了二楼。
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见这粉衣女子来了,站起身正要说话,只听她嗓门洪亮地说道:“乌哓!”
络腮胡子脸一沉:“真是女大外向,半年未见,开口第一句竟不是念着自家兄长!”
女子这才正眼看向那络腮胡,边嗔笑边落座:“哥哥这是什么话!我跟你还客气什么!”说着又扫了一眼四周,笑道,“你家少主公呢?”
“久舞,你来了。”
那女子循声回望,乌哓手里握着一个小方盒子,走到桌边,放到她跟前:“迓桑国的扛把子,请笑纳。”
久舞拿起盒子,笑靥如花,打开一看,一枚碧色玉镯,上面刻着一圈绿波,配着玉石的纹路,绿波似是浮了起来,翠波荡漾。
久舞越看越欢喜,她拿着镯子往前一伸,说:“哓哥哥帮我戴上可好?”
乌哓看向一旁的络腮胡,笑道:“瞧瞧,得了甜头就改口‘哓哥哥’了……烈狼,这些日子,你怎么也没把你家妹子调教好了?”边说边接过镯子,左手轻轻托起久舞的手腕,右手拿住镯子往她手上穿了过去。
烈狼瞥了一眼久舞,叹道:“也是少主公太由着她了,想管也是管不住。”
久舞回敬了烈狼一眼,“我这哥哥整天为了哓哥哥你的事忙前忙后,哪还有闲空管我?好在我还是个部族少姬,不然摊上这样的兄长不得活活饿死!”
虽然是久舞随意一句话,乌哓却回身对着烈狼鞠了一躬,烈狼慌忙闪到一边,“少主公,这万万使不得!”乌哓却慢慢道:“自父亲过世,你本可自行离去,可多年来你在外面为我悉心部署……久舞说得对,这是我乌哓欠你的恩情!”说完端起桌上的一碗酒,要来敬他。
这一番话说得烈狼这个壮汉也局促起来。十七年前,他曾经的主子乌魏被现任武林天尊凌千岳刺死,不忍见有知遇之恩于他的乌魏绝后,烈狼便把乌魏当年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子乌哓养在身边,为了防止凌千岳斩草除根,才把幼年乌哓放到一处遗世山谷,直至他长大成人。
多年来,烈狼心中只乌魏一人为主子,一心想报当年乌魏对他的恩,如今,他便将这报恩之情转到了乌魏唯一的子嗣身上,尽心尽力辅佐乌哓,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烈狼看着酷似其父的乌哓,收回思绪,端起酒碗敬了乌哓:“烈狼定当竭尽全力辅助少主公!以慰恩公在天之灵!”
久舞睁着大眼睛,看了看这俩相互敬酒的人儿,干咳了两声:“见面先干一碗酒,我是不是也不能落下?”说起就提起桌上一壶酒往大碗里灌了大半碗,端起就喝。
烈狼欲拦又止,乌哓笑着说:“迓桑女子果然个个豪爽不二!”
久舞放下酒碗,抹了抹嘴角,“迓桑女子个个都豪爽,而我久舞却是千里挑一,还没人敢来跟我比!”
敛州城内,横七竖八的小巷,灰色的砖墙,被磨得发亮的石子路。
细雨飘零,屋檐下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路面上已是有了些许小水涡。
一所不大不小的宅子,院子中央栽着一株月季,红似胭脂,衬着嫩叶,煞是好看。
宁赤坐在宅子正屋,和一位中年男人说着话。这中年男人梳着干净的发髻,一身蓝灰色的长袍,一双剑眉难掩英气,手背青筋突起,虎口长着厚厚的茧子。
“伯父可还习惯?”宁赤虽入了上座,可言语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敬意。
那中年男人说:“多谢将军挂念。一切都好。”
宁赤垂了眼眸:“如若伯父还有需要,尽管跟我说……”
堂堂敛州提携的大公子,新晋升安远大将军,本是吐气扬眉,霸气非凡的一个人,此时此刻脸上却难掩一股哀愁。
那男人接着说:“除了小女辛萝梓的安危,再无其他挂念。”他的语气平静得犹如一面湖。
这个中年男人是辛萝梓的父亲,辛明真。
听到“辛萝梓”的名字,宁赤眼中泛起点点光,盯着辛明真道:“小梓……我会尽全力去搜寻,一有消息,我会立马差人告知伯父!”
“将军!将军!”一个小厮破门而入,气喘吁吁地喊着。
宁赤横着眉,脸上的愁云倏尔消散不见,对那小厮斥道:“慌张什么!什么事?”
小厮咽了一口口水,“请将军立即回府,从朝堂来了一位内侍,说是有要事,请将军回府领令!”
宁赤听罢,转身对辛父抱拳道:“晚辈告辞!”说完一甩衣摆,三两步跨出大门。那小厮对着辛明真干笑了两声,点头笑道:“见过辛掌事!”说完便尾随宁赤,匆匆离去。
“宁赤接令: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圣今特遣安远将军宁赤前往北靖部族,率兵三百,权理山洪急灾,即日起行,不得有误。”
宁赤朗声道:“臣领命!”
“北靖部族遇山洪,死伤数百,圣主心系子民,需立即动身。你是新晋升将军,圣主就委以重任,你可得好好表现啊!”内侍是个老头儿,语重心长地对宁赤说道。
宁赤叩头道:“臣定当尽所能为圣主分忧!”
内侍点点头,躬下身,在宁赤耳边轻声说:“随我来。”
至园中无人处,内侍方才开口道:“刚才那道口令,是脸面上必须做好的事,还有一事,也是圣主亲口吩咐的。”
宁赤面不改色,一双黑眸透出的光坚定异常。内侍见他面色沉稳,大有一副天塌下来也不眨眨眼的气魄,便赞许地微微颔首,接着说:“本来江湖之事是上不得大雅之堂,可十多年前绿林起义来头也是不容小觑。尤其是这些年与迓桑交境的几个小部族更是蠢蠢欲动……如若再勾结起迓桑,边关的安宁定是没个难说了。”
宁赤听着点了点头,道:“这个我也有所耳闻。尤以北靖、东越、西岵、南齐四部族的活动更为明显。山林莽寇强抢民生,官道非但不作为,反而加以维护,那些山寇之中不少都是迓桑人,不排除四部族有脱离漓国势力之嫌。”
“嗯,此次北靖部族突发山洪,圣主欲以此行,一方面解救灾情,稳定民心,另一方面,也暗里打击那边的江湖活动,旁敲侧击那些吃着官粮拿着俸禄却背地里干着勾当之人!”内侍言至此处,面露厌恶之色,“此事须得秘密进行,暗中查证,以免让四部族知道朝廷以对他们有所防范。”
宁赤道:“臣明白!一定不负圣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