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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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的时候月岛明光隔壁搬来了新的租客。
老家在崎玉县的少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大大方方地向他打招呼：“你好月岛学长，我是过几个月就会成为你稻大学妹的内山由衣。”说完，她便仰起头露出一线白牙，叉着腰对身边的星原灯里笑道：“啊啦，稻大的男生颜值很高嘛，看来我做了正确的选择哦！”
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参加入学考试。
内山由衣浑身澎湃着非凡的自信，言语干脆行事利落。这样的一个女生做星原的合租者，明光倒是放心不少。他对待那位神经大条思路诡异的邻居总抱持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虽然没能表白，却依然在暗地里守护着她。
——星原灯里实在太让他揪心了。
她轮晚班的日子，他总要找借口去Miss里等她下班一起回住所。
“实践报告没写完，所以来这里边喝咖啡边写。”
一次，两次，三次……数次。
有一晚灯里忍不住终于对他说：“月岛先生，你的报告好难写哦。”
她抱着托盘于他的卡座前亭亭而立，脸上并没有一丝怀疑，相反带了些微同情的意味。月岛明光被新上来的拿铁烫得咧了一下嘴，迅速盖下笔记本电脑，手指摩挲着着马克杯的把手笑容僵硬：“是啊，指导的老师有点严格。”
“欸……”灯里感叹了一句，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托腮道，“我还以为大学生的生活是很轻松丰富的呢。”
“呵……”明光讪笑一声，却瞥见她面上流转的向往之色。
灯里自顾自地想象了一会儿，似是察觉出自己的失态，笑着摆了摆手：“啊啊，因为你们这些大学生对我这个打工妹来说就是很高大上的存在呐嘿嘿。不过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
她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月岛先生喜欢玩消除游戏吗？我心烦的时候特别爱玩哦！因为那些看似曲里拐弯的小格子，只要拼凑得当，也能打开一片坦途呢。啊说了奇怪的话……”她吐了吐舌头，“我的意思是你为报告烦恼的时候可以试试玩一玩哦，或许可以找到新的思路。”
月岛明光怔然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的话语里能咀嚼出许多的信息量。不过，他的视线很快便被另一边酒气熏天的两位中年大叔吸引了过去。
两个醉鬼对灯里挥着手，待她走到跟前，其中一个几乎是肆无忌惮地往她端托盘的手上抹了一把。明光的心直跳了两下，刚要起身过去，灯里就后退了一步，认真地对他们建议道：“二位先生醉得这么厉害，我建议你们不要点爱尔兰咖啡了。还是试试我们店里新尝试的鲜榨果汁吧？”
刚才那个摸手男见她反应并不激烈，放心地腆下脸来，几乎要用两道色·眯·眯的目光把灯里舔舐殆尽，口中嘟囔道：“啊呀长得那么漂亮做服务生多辛苦啊……”
这明目张胆的言语调戏令明光火起，他腾地站起身迈步过去，却听她歪着脑袋煞有介事地问两个醉鬼：“那么，有不用很辛苦就能赚很多钱的工作介绍给我吗？”
“……”月岛明光一口老血梗在胸口，无语地扶了扶额角。
座上两位显然也没料到星原灯里是这种反应，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摸手男仗着酒劲笑嘻嘻地说道：“有啊有啊，小姑娘，跟叔叔走，有好工作介绍呢。”
明光几步过去，挡在了星原面前。他抬腕看了看表：“不好意思二位，店里今天要打烊了。请下次再来光顾吧。”
……
回去的路上，明光实在没忍住数落起灯里来：“这么轻信陌生人的话怎么行呢？”
“可是……”街头寒风瑟瑟，灯里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万一他们是真的有更好的工作介绍给我呢？”
“……”明光扶额，“星原你，至少也应该有点戒心吧？”
“可是……”灯里蹙眉道，“我真的很想快点赚到很多很多钱……然后回家乡……”
明光顿住脚，认真地凝视着她的脸。夜风拂起她耳边的碎发扫着她冻得失色的脸颊。他迅速解下自己的蓝格子羊毛围巾系在了她的颈子上。她先是一怔，随即咧开嘴笑了起来：“啊……好温暖。”
他们并肩往电车站走着。明光思忖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星原，你这么辛苦地打工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嗯？”灯里注视着他路灯下眸色沉静的双眼，平素一向率直的视线蓦地闪避了两下，又很快恢复了平和。她粲齿而笑：“就是……想开一家幼稚园嘛！和月岛先生你说过的！”
“一定……要回家乡吗？”月岛明光低低追问。他想起自己做出的毕业后回宫城的决定，而灯里的家乡，在长崎的小岛。他们之间，如果可以有开始，又要怎样克服这杳渺如星河般的南北距离？
“嗯……还是想回家乡呐，虽然那里一年四季都看不到我喜欢的雪。啊我来东京最希望的就是看到雪了。我还好想去北欧看铺天盖地的白雪……以后如果有很多钱了的话我就哪里都可以去了……”她掰着手指认真地数着，“可以开幼稚园、可以去北欧玩、可以随心所欲地来东京和月岛先生你们聚会……”
月岛明光缓缓撇过头，心里比这些日子里饮下的所有咖啡加起来还要苦涩。他没有告诉她自己毕业以后也要回宫城的家乡，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她“以后有很多钱”随心所欲与他们相聚的那一天。
*
月岛明光没有想到，第二天，一根筋的星原灯里真的跟那两位再度光临的醉鬼大叔“面试”不用很辛苦也能赚很多钱的工作去了。
他赶到新宿的夜总会时，灯里已经快醉得不省人事，而那两位撺掇她做陪酒小姐的中年男还一个劲地鼓动她再多喝一些。
毫不犹豫地，他一拳擂向了那个将咸猪手搭在灯里腰上的人。他扶起灯里，对两位心怀不轨的龌龊男怒目而视。眼看着到嘴边的肥肉就要溜走，其中一位垂死般辩白道：“我们只不过是带她一起喝喝酒而已嘛，她赌输了就该罚酒，酒钱可都是我们付的。这杯还剩这么多真是浪费啊……”
明光端起那只还剩一大半酒液的玻璃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气泡在口腔里一颗颗地迸裂开，他的步子顿时有些摇晃，尽管如此，还是稳稳地扶住了身边的人。
夜总会之外，等了许久的内山由衣见到他们安全出来，总算松了口气，劈头盖脸地骂道：“星原灯里你是猪脑子啊！万一月岛学长迟来一步，你今晚估计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灯里胀疼的脑袋垂在明光胸前，小声咕哝道：“我不知道啊……以后不会了……我不知道他们真的是坏人呢。”
由衣闻到她身上扑鼻的酒味，蹙眉嫌弃地推了她一把。又听她嘻嘻笑了一声：“不过，酒还挺好喝的呢。”
“你差不多一点吧！”由衣伸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明光小心地扶灯里坐进去，招呼由衣：“内山，你上去陪她，我坐前头。”
明晃晃的车灯下，明光的面色白得瘆人。由衣惊叫一声：“月岛学长你还好吧？”
他笑笑：“没事，只是不擅长喝酒。”
后座上，裹着由衣抱来的薄毯的人迷迷糊糊地嘟囔着：“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就赚钱的工作……果然不是每个人都像月岛先生一样是大好人……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乡呐……虽然也不是那么想回家……可是，幼稚园，幼稚园……”灯里合上眼皮，沉沉地睡着。
月岛明光手肘撑在车窗上沉默地看夜色。刚才猛然灌下的酒此时发酵出浓烈的后劲，烫得他此时纷乱的心难过得不能自已。
把灯里送到住所后，由衣出门去便利店买罐装牛奶和果汁，明光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强撑着烧开水泡柠檬给她醒酒。
灯里依然抱着薄毯歪躺在沙发上，双眸半开半合，视界内朦胧一片。高大男孩的背影，澄明清透的柠檬水，还有他托着水杯的手指，都仿佛变作了印象派的画作，抽象而扭曲，只有萦绕在鼻尖的淡淡的青草香气，令她混沌的脑海有一丝丝的清明。
只是，这香气太令人安心，她歪了歪头，在耳畔响起一句轻唤后再度睡了过去。
月岛明光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借着身上未退的酒意轻声地唤：“灯里……”
意料中的毫无反应，他勾起嘴角涩笑了一下，轻手轻脚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比起错过她，更怕失去她。所以，就这样对她表白——尽管不会任何的回应，也算了了心中的一个愿望了吧。
“灯里，我喜欢你。”
他抬眼望着客厅里的天花板，舒展了四肢坐在酣甜入睡浑然无觉的少女身边。
“我想一生一世照顾你，想每天早晨一睁开眼就看见你的脸，想每个晚上亲吻你的额头然后各自睡去。想带你去看我家乡的大雪，北欧的大雪。想在阿尔卑斯山的坡道扶着你小心地滑行。想和你一起笑看彼此渐老，儿孙绕膝。灯里，我这么喜欢你，可是，又能怎样呢？”
胃里翻涌灼烧着的悲伤太过强烈，他起身快步往盥洗室方向走过去。
明光拉开盥洗室的玻璃门，拍了拍脸颊，清理完毕后觉得浑身松快了很多，他迈步出来，看到内山由衣拎着超市的购物袋怔怔地站在客厅里，一向表情懒散的脸上竟挂着些许忧伤。
明光努力牵动了一下嘴角，向她告了别。她却于他转过身的那一刻大声问道：“为什么月岛学长偏偏会喜欢上灯里呢？”
“我的意思是，这家伙好像完全没有男女之情的概念呐。”
内山由衣觉得，月岛明光这样细腻温柔的男人，如果爱上星原灯里这种神经粗硬脑回路奇特的少女，而她又没有这样的心思的话，简直是只有被吊打狂虐成渣的份儿。
纵使如此，她轻抿了一下嘴唇，挺直了背，掷地有声地承诺道：“但是，我会帮你的月岛学长！谁让你是我学长嘛！”
明光笑笑，并没有把她稚气的话语放在心上：“入学考试加油哦内山。”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由衣像全身脱力般瘫在地板上。她苦恼地皱起眉头，深感命运二字简直捉弄人。
“啊啊那么好的月岛学长居然要这样受苦受难！”她转脸望向沙发上睡得昏天黑地的灯里，脸上挂着一抹与年纪毫不相符的老成，“这人呐，还得福不觉呢。”
十八岁的内山由衣无法懂得，命运的歧路有时也会通向坦途。
……
月岛明光站起身，回过头来。
由于冷空气突袭而骤然扬起的风呼啦啦地吹拂着他的大衣衣角，而他头顶上的薄云亦被狂风吹得四散开来。皎月的光辉就在此刻倾泻而下，他抱着那只无意间在路边发现的猫咪与刚才大声喝止他的女孩对视着，脸上是一抹毫不遮掩的由于喜爱猫而露出的温柔笑意。
女孩身穿略显臃肿的绣着卡通图案的嫩黄色家居服，长发挽成冲天的花苞顶在头上，趿拉着大大的鸭子棉拖。她显然为自己以如此邋遢随意的形象与陌生男子面对而感到难堪，死死咬着下唇，一双漂亮的杏眼一直紧盯着他怀里的小奶猫。
作者有话说第6章 月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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