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欣主义》祀行澈

31、握紧的流沙

　　“舒欣？”
　　他低沉的嗓音叫着她的名字，如意听到他的声音，立即偏过头看着她的方向，带着朦胧的醉意半眯着眼睛，看到一袭惨白惨白的裙子飘在那里，白裙子上面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她像个孩子似的招着手：“舒欣，你来啦，快过来，我们喝酒，今天晚上一定要喝个痛快。”
　　偏过头又看到周政衍不悦的表情，半撒娇似的推搡他：“你先回去，反正今天晚上我们俩都不想看见你，酒也不给你。”说完又望向舒欣征求她的意见，你说对吧，舒欣。
　　没有回答，舒欣只觉得自己从进门的那一刹那起就像失足跌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里，越是想要挣扎越觉得喘不过气，她说：“既然你在，我就先走了，好好照顾她。”话是对着周政衍说的，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好像一旦对视了，就能够从中读出更多的令人不安的讯息，她不是那么大度，她心里也会疼的，他难道不知道她疼么，非要一次又一次不加掩饰地刺激她。
　　“舒欣，你别走呀，我要你陪我。”魏如意像个委屈的孩子，扁着嘴想从地上爬起来留住舒欣，但浑身没有半分力气，挣扎了几下又瘫坐在地上。
　　周政衍看着她的样子，目光回到舒欣的脸上，她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有些苍白，她也不问，从来都不问，无从解释，好像他在哪里做了什么跟谁在一起都无关紧要，而她的行踪也不需要向自己汇报，有一瞬间有种赌气的念头，你不说清楚，我也不讲明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看谁先认输。
　　可是自己早就输了，从会生气她一夜未归的时候，从猜测她和孟涵在一起的时候，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输了，其实输得更早，只是昨晚上太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陷得太深，而对方却还没有入戏。
　　所以他急着解释：“舒欣，跟我回家，我和如意之间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什么不是你想象的样子，是，你是不爱我，可你心里有别人，这个人多神圣，多不可取代，就连我这个跟她有七八分像的人都能够被你爱屋及乌地这么照顾，你觉得这对舒欣公平吗？”身体绵软无力，思维却异常清醒的魏如意恨恨地指控道，“你跟我在一起，全力支持我的梦想，还不是想弥补你没来得及给予的缺憾？”
　　真相就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纸，被一只猫用利爪撕开了，想不到那个过程竟然会如此的疼。
　　“她说的，是谁？”舒欣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打着细颤，她突然想起那张在周政衍的公寓和老家都无处不在的面孔，和如意有些相像，周政衍不让自己触碰她的东西，也拒绝把她从他们的公共领域里剥离，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政衍问道：“你怎么可以，她是你的姐姐。”
　　“有什么不可以的，他们本来就不是亲兄妹，他姐姐是被收养的，这你还不明白？”魏如意在一旁看好戏，凉凉地煽风点火，乐得看另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因为同一件事而痛苦。本来明明是好姐妹，明明可以一同可悲地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可是为什么到最后，她舒欣却得到了那么多，她得到了婚姻，也得到了那个男人高高在上的心，而她一无所有。
　　好恨。所以不想这么轻易地成全，不想看他们两个人幸福美满而自己只能在深夜的角落里哭泣。
　　周政衍双手握紧了拳头，复又放下，最终把冷峻地目光放在魏如意身上，连名带姓毫不带一丝感情：“魏如意，你还想要什么，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视音乐为灵魂的艺术家，所以我在你落魄的时候帮助你，不忍心埋没一个有才华的音乐家，我不否认那也是源自我姐姐未实现梦想的遗憾，可是你别想错了，我不会把你当成她，也更不可能爱上你，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才是我的妻子，我爱的人。”
　　“那你为什么会吻我？！”魏如意的声音骤然拔尖了，随着话音的落尾，眼泪也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当初梦境那么美，所以醒来的时候才觉得那么痛。
　　“你！”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魏如意，不相信这个前一秒说着你最后再吻我一次，我就心甘情愿地放弃的人，一转身却又是另一番说辞，他周政衍聪明一世，却也栽在女人身上。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伴着森森的冷意：“魏如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确定你说的是实话，就准备放弃你的事业吧，你这样的人拉琴，不过是亵渎了那把琴而已。”
　　“想不到周大少还会威胁人了。”一直旁观的舒欣冷冷地看着他，“我想问问你，我碰那把琴的时候，是不是也亵渎了那把琴，亵渎了你心口的朱砂痣明月光了？”
　　“当然不是，我对你的心思，你一直都不懂吗？”是了，她大概是从来都不想懂吧。
　　“怎么可能会懂，你一边说着爱我，一边亲吻别的女人，一边说着帮我们家的忙，一边又转眼收购了我父亲的公司，我怎么知道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既然你爱的不是我，既然最终舒然都保不住，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牺牲我的幸福，为什么要硬生生把我和你捆在一起，你的心上人走了，所以我的爱情也不得善终？”一直沉默的人，爆发起来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她的爆发不止是这一次的不快，而是积累了以往每一次的沉默。
　　周政衍冷笑：“你的爱情？所以你承认爱的是孟涵了？”
　　有些话，即便说出来觉得不对，却还是说出来了，原本只是赌气，到最后却一发不可收拾。
　　“反正那个人，不会是你。”其实是想过，其实有一些瞬间是爱的，只是到了这个地步，这么微薄的爱根本不足以抵挡铺天盖地的失望。
　　“好，很好，你别忘了，我们的结婚证还在，你还是我法定的妻子，姓孟的还是你好朋友的老公，你以为你们还能在一起吗？”五年来，周政衍大概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从没有在某一个时刻肾上腺素分泌到心慌手抖得让自己无法镇定的地步，就像当年听到姐姐离开了这个世界那样，可是舒欣活得好好的，她不过是要离开自己。
　　“就算我不跟他在一起，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舒欣倔强地扬着头，没有半分怯懦地对视着他，几秒钟，然后转身就走，那一刻周政衍想拉住她的手略一迟疑，手指只触碰到她飘起的衣袖，尚有余温。
　　舒欣转身，只肯让眼泪滑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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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敞开的门，走出了一个他深爱的人，敞开的门，望过去只剩下空旷的走廊，连脚步声都没有。
　　从魏如意的视线望过去，周政衍高大的背影像是和门框重叠了，他一步就能跨出去，而且这一次，再不会回来。
　　“明天走的时候，把钥匙留在桌上，这是她的房子，你没有资格。”周政衍一边冷冷地撂下这句话，一边起步要走。
　　魏如意像是突然有了力气，奋力扑上去抱紧他的小腿，双手紧紧地环住。
　　“政衍，你别走，我知道错了，但是她不会喜欢你的，你看看我，她永远都不可能像我这么爱你。”比起眼前这个人要离开，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周政衍蹲下身，看着魏如意。
　　魏如意含着泪对他露出微笑，花了一脸的淡妆：“政衍，别离开我，好不好？”
　　“你知道吗，你一点都不像她，你反而像我，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用上一点手段伎俩，所以，即使舒欣不喜欢我，她也逃不开，你懂吗？你以为孟涵为什么要娶思萌，你以为舒家为什么接二连三地出事？”
　　魏如意愣了，看着他俊美无俦却冰冷彻骨的面容，抓住男人的手不由地松了一些，感觉后背一阵接一阵的凉意，无法遏制。
　　“你好好看着吧。”周政衍甩开她的手，毫不留恋地离去，最后那句话回荡在房间里：从明天起，滚出这间公寓。
　　门被用力地从外面关上，魏如意狼狈地趴在地上，呵呵笑了起来，眼泪在原木地板上蔓延成一片。

作者有话说

　　哇咔咔咔快完结吧快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