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欣主义》祀行澈

16、预热

　　思萌在婚礼过后就请了两个星期的长假，跟孟涵去了自己念想已久的普罗旺斯蜜月旅行，宿舍里没有第三个人，如意最近忙着乐团的慈善公演，在宿舍的时间很少，即使两人好不容易面对面，对舒欣也总是冷冷淡淡，全然不复以往的热情，两人相处日益尴尬，舒欣就决定每日回家住。
　　俗话说得好，纸到底是包不住火的，更何况那天舒金鹏有意向外界公开，学校里又有不少豪门子女，一传十十传百，几天功夫谁都知道舒欣成了身价惊天的周政衍的未婚妻子，而这个位置本来是魏如意觊觎的。一时间流言蜚语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到处播散，而且越传越绘声绘色，越传越添油加醋，越传越离谱，而她和魏如意之间的貌合神离更坐实了昔日好友为了同一个男人争宠的嫌疑，即便是有意避开，还是免不了被流言伤到。
　　这日陆婷婷突然来找舒欣，让舒欣很是意外。陆婷婷跟魏如意不合，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跟欧思萌也不对盘，因为欧思萌老是帮着魏如意挖苦她，思萌这小妮子没什么别的本事，嘴利得很，陆婷婷在她那儿讨不着便宜，但是对舒欣，陆婷婷倒是一直没有多少敌意，一来舒欣对谁都态度随和，二来舒欣也是千金小姐的出身，在陆婷婷眼里她算是配和她们玩在一起的。
　　陆婷婷叫住舒欣的时候正是在美术教室外，此时教室没有课，只有一排排画架整齐地排着，上头各色的油画作品，有的仅仅打了个底稿还看不出形状，有的已经上好了颜色，看起来赏心悦目，舒欣索性走了进去。
　　“舒欣，我早看出来你不会跟魏如意那种人混在一起，听说你跟政衍哥喜事将近了，真是恭喜恭喜。”陆婷婷率先开口示好。
　　舒欣的反应倒丝毫看不出喜悦，反而似乎被这一句恭喜说得更沉郁了一些，说道：“你别这么说她，如意是我朋友。”
　　“就你把她当朋友，你不知道她私底下用多难听的话说你，从大一一见到她就觉得她是个趋炎附势的货，以往对你好还不是看你家有钱。”陆婷婷损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更何况是她最讨厌的魏如意，“你不知道，那时候政衍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抓紧一切机会恬不知耻地凑上去巴结奉承，那模样真是绝了，你去问问，我们乐团哪个女生真心服她当首席，琴是拉得不错，人品真是一败涂地。”
　　舒欣听着魏婷婷中伤如意，心里有些恼怒，尽管不轻易生气，语气却也现出一丝不耐，不想继续对话，就准备要走：“婷婷，你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如意再怎么不是，可也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你一句坏话，你又何必这样。”
　　陆婷婷被说得有些尴尬，示好不成反而弄巧成拙，于是只好笑笑道：“行了我不说了，你啊小心到时候被别人骗得团团转还帮着别人说话，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会，这个星期五晚上，呐，就当上次的回礼，也叫上政衍哥，如果他有空的话，怎么样？”
　　舒欣心里很不想跟陆婷婷打交道，本想拒绝，想了想又问道：“你也请如意了吗？”
　　“那是自然。”陆婷婷扬了扬下巴，上次魏如意以周政衍的名义邀请自己去野营，还让她在周政衍面前丢了脸，她是最要面子的人，自然心里一直记恨着，眼下刚好有个机会回请魏如意，这次她没了周政衍这座大靠山，看她还能怎么嚣张，刚好有这么个机会可以扳回一城，怎么能放过。
　　“她答应了？”像魏如意这样高傲的性子，陆婷婷这请帖等于是一封战书，即便是再落魄的时候，也是会咬着牙接下的，更何况她现在只是失了一个男人，不妨她高傲的女王气质。
　　果不其然，陆婷婷点了点。
　　“那好吧，我也去，周政衍最近比较忙，恐怕不一定能去，暂时别把他算进去吧。”舒欣知道如意不想见到自己，可是又不放心让如意单刀赴会，如意和陆婷婷都是热火冲动的个性，万一一个不合闹大了，自己也好在中间帮忙调停一下，免得场面弄得太难看。想到如意的窘迫间接都算是自己造成的，她就觉得心口一股无名地酸涩，周政衍，直到现在说起这个名字她还是习惯连名带姓地叫他。
　　“舒欣，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或许你觉得我是跟魏如意有仇有意中伤她，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她么，我陆婷婷也不是眼高于顶的人，只是因为明里暗里被她陷害吃了不少暗亏才知道她的真面目，像她这样的人，以前穷怕了，平时对你和颜悦色的，一旦有了利益冲突，绝对不会想到什么朋友的，指不定背地里怎么出卖你。”陆婷婷表情恨恨，像是真吃了不少闷亏，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好了，谢谢你的提醒，周五我一定去。”舒欣心里根本不会怀疑如意的不是，至少以往三年的同学相处中如意从未对她作出过什么伤害，反而还总是帮她度过很多次难关，她从来不是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人云亦云的人，她有自己的考量，这句话只不过是说给陆婷婷听的。
　　陆婷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嘱咐了舒欣一定要赴约以及很期待周政衍也能大驾光临之类的话。
　　舒欣虽然答应着，却不打算请周政衍，他不出现就谢天谢地了，要是他去了，如意岂不是更尴尬，所以这事她提都没跟周政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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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周四晚上，周政衍的电话打了过来，两个人虽然是未婚夫妻，却像是把婚姻都看成一件公事，没有多余的约会，没有时时的问候，只是在必要的时候联系一下，商议一下订婚仪式的具体事宜，就好像舒欣接了周政衍手下的一个项目一样，还是个她并不感兴趣的项目，只要完成即可，并不要求质量。
　　就像现在，周政衍的电话一响起，舒欣就反射性地觉得又有什么新的任务了，诚惶诚恐地接起电话。
　　“在干什么呢？”出于意料，周政衍的第一句话并不是祈使句，而是像普通情侣都会说的疑问句。
　　“看书呢。怎么了？”舒欣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显得那么冷淡。
　　“你没什么事情要找我？”
　　“什么事情？”舒欣有些疑惑，此时她换好了睡衣窝在沙发上，怀里捧着一本《浮生六记》，正随意地翻着，听着周政衍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放下手里的书仔细想了想。
　　“我没有那么忙，如果同学之间有什么活动，我可以陪你的。”对方像是斟酌了很久，花了大力气才说出来这句听起来像是讨好的话。
　　舒欣这才想起来明晚陆婷婷的生日宴，只是她很好奇她既然没有告诉周政衍，又是谁通知的他：“陆婷婷去找你了？”
　　“陆婷婷是谁？”
　　舒欣想起来上一次陆婷婷也是被周政衍一句“你是谁”羞辱得颜面扫地，想不到周大少至今仍然不记得她的名字，舒欣几乎可以想象周政衍皱着眉头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再说陆婷婷也不是轻易见得到周政衍的人，大概也不能主动去递请柬。
　　“谁告诉你什么了吗？”舒欣问道。
　　“不应该是你告诉我吗？舒欣，我们都快订婚了，关于你的事情我却要从别人口中得知。”周政衍的语气波澜不惊，但电话中那把嗓子像黑沉的刚刃，明明并不锐利，还是割伤了舒欣的耳朵。
　　“对不起。”舒欣有些难过，她想她难过是因为不知道该难过什么，却仍然因为他那句话而难过，她想了想，吸了口气解释，“本来明天有个同学举办生日宴会，但我觉得你去可能不太方便，你又这么忙——”
　　“我并不忙，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周政衍斩钉截铁地答道。
　　“不，不用了，我真的觉得你去不太方便。”舒欣连忙解释。
　　“有什么不方便？”
　　“我跟如意一起去，你们——”提到如意，舒欣的心思突然拐了个弯，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是如意告诉你的？”
　　周政衍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
　　这个发现并没有让舒欣松一口气，相反，脑中闪过无数疑问，周政衍跟魏如意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如意什么都对他说，为什么两个人之前总是亲密地出现在公共场合，而在周政衍已经对外公开即将跟自己订婚之后仍然跟魏如意有联系，她觉得自己越想越往牛角尖里去，可是又不想开口问周政衍，好像一旦开了口就代表她在意，代表她认了输。这种疑虑让她心里像硌着一块小石头，既不会窒息丧命，却又说不出的难受。
　　“明天晚上几点，我陪你去。”
　　舒欣不再拒绝，如意都不怕尴尬了，她还介意太多做什么。
　　周政衍是个细心的人，出于工作社交需要，在什么场合做什么准备送什么礼物都很有讲究，舒欣就由得他一手安排，自己什么都不必操心。
　　“那么，明天见。”该说的说完了，周政衍便要挂电话。
　　“等等。”舒欣看了看时间，时针正停留在七八之间。
　　“什么事？”周政衍没有丝毫不耐，似乎反而因为舒欣多说了一句而心情很好的样子。
　　“吃过饭了吗？”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问，像是被周政衍之前的话刺激到了，想要尽一点身为准未婚妻的自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听到咣当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怎么了？”
　　片刻之后周政衍无辜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本来是有晚饭吃的，不过秘书买的盒饭刚刚不小心被我打翻了。”
　　舒欣噗嗤一声笑出来，想不到周大总裁过的也是天天加班吃盒饭的日子，像他这样年少有成，肯定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吃了很多苦，想到这些态度温柔了许多：“八点都快到了，饭都已经冷了吧。”
　　“嗯。”
　　“晚饭吃得太早，现在也有点饿了，要不一起去吃个夜宵？”舒欣话一出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除非必要，她实在不想跟周政衍单独相处。
　　可惜周政衍回答得无比迅速：“等我十分钟，我来你家接你。”
　　周政衍的公司离舒欣家不远，但即便是路况好的时候开车也要二十分钟，他说的十分钟大概是十分钟后出发吧，这么理所当然地认为，结果在十分钟后接到周政衍电话说已经在她家门口，吓了一大跳。
　　迅速地换了身衣服，没有惊动爸妈，舒欣像做贼似的溜了出去。
　　“走吧。”周政衍靠着一辆黑色的敞篷跑车，车翼张开仿佛飞行于暗夜之中的蝙蝠，他正拨弄着手里的钥匙，看到舒欣时跟夜色一样冷峻的表情软化出一丝愉悦。
　　舒欣坐进副驾驶座，看着周政衍发动车子，柔和的音乐声蔓延开来，犹豫了很久还是说出了刚才就想说的话：“下次别在市中心开这么快了，多危险。”
　　周政衍淡淡地答应了一声，舒欣似乎看到他的嘴角有微微的笑意，她暗自恼恨自己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