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欣主义》祀行澈

15、婚礼

　　星期天的第一抹晨曦微露，刘芸就来叫舒欣起床，说是姑娘家喜事事大，她这个做伴娘的也一定要早到些才好，舒欣听她的话，收拾齐整了就赶紧出门，却见一辆车停在自家门口，天还没有大亮，只看见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靠在车门边上抽烟，那一点亮红色的火星和袅袅的白色烟气倒是显眼。
　　舒欣看清楚那人是周政衍，吓了一跳，忍不住问道：“你几时来的？”
　　“我答应送你去，当然不能迟到，上车吧。”说着将才刚刚点燃的大半支烟扔在地上，用锃亮的皮鞋尖碾灭了，去开副驾驶座的门。
　　天空只白了东边的一片，男人的身影在阴霾里显得那么孤单，舒欣仿佛看到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愁绪围绕着他，把他整个人困得看不分明，她突然有些同情这个在别人面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男人，大概在人后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
　　车子平稳开进孟家，只见一路草坪上匆匆来来去去的人已经在开始布置婚礼场地，一望不见尽头的红毯穿过一道道鲜花和气球扎成的拱门，一路通往酒桌和舞台的所在方位，佣人很殷勤地就上来迎接，思萌果然早就起来了，听说舒欣一到立刻兴奋地出来，看到送舒欣过来的男人是周政衍，疑惑地看了看两人，很是不解地朝舒欣递去询问的眼神。
　　“人送到了，我还有事，午餐时间再过来，既然见了新娘，就先祝两位新婚快乐。”周政衍对着思萌客气地说，这是继上次野营之后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谢谢周先生了，您慢走。”思萌心里一直把周政衍当长辈似的大人物，此刻周政衍面对面对着她说话她是十分受宠若惊，一不小心就用上了敬词。
　　周政衍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舒欣，舒欣被他望得久了，又不曾听见他开口说什么，只好先开口道声再见，又觉得人家起一大早送自己过来，只得自己一句冷冰冰的再见实在过于冷淡，只好又说了一句小心开车。
　　只是四个字，却有几分关心的成分在里面，舒欣似乎觉得周政衍嘴角勾了勾，没看仔细，人已经走开着车绝尘而去了。
　　“喂，这么一大清早的怎么是他送你来？他不是如意的那谁吗？气场好严肃啊，虽然之前也见过，没想到对着他说话我竟然会好紧张。”思萌拍了拍自己此前惴惴的胸口，仿佛还遗留着一丝被压迫的感觉。
　　“我也是。”舒欣喃喃地说。
　　“什么？”思萌狐疑地把头凑近了听，脸上一副八卦亮闪闪的表情，“舒欣，老实交代，你们俩怎么会在一块儿的，你不会也看上他了吧？难不成我的两个好姐妹要为了同一个男人争得头破血流？”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个新娘现在还有工夫在外面晃来晃去的，不是应该待在房里好好打扮的吗？”舒欣推了推她的胳膊。
　　“还不是为了接你啊，姑奶奶，真是枉费我一番苦心。”思萌说着就是一阵声泪俱下的假哭，舒欣忍俊不禁，赶紧跟人进了里屋，跟妆师带着五彩缤纷的工具早等在那儿了。
　　过不多时，魏如意也来了，舒欣笑着上去跟她打招呼，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像是普通朋友似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亲密，思萌也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与往日不太一样，但今天是自己最重要的日子，她也没有闲工夫再分心去计较其他，由着两个伴娘在自己身边神奇各异地想心事。
　　婚礼的流程原先是策划得好好的，可是一实战起来还是手忙脚乱，一会儿丢了这个，一会儿落了那个，等到仪式正式开始，已经比预计的迟了半个小时，舒欣和魏如意一人一边站在思萌的身侧，三个人如花似玉的美人站在一起简直让在座宾客看直了眼睛，三人各有千秋，实在是赏心悦目。
　　舒欣不敢一直望着孟涵，只是偶尔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他穿着新郎礼服果然特别帅，谁都比不上，但是双眼下有着明显的阴翳，显然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是因为太激动了睡不着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孟涵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她身上，司仪的念白，双方父母的祝词，一定都是错觉，就连孟涵那句仿佛是看着自己的脸深情说出来的“我愿意”都像是错觉，听到这三个字她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快得像一只没头没脑乱窜的老鼠，看到孟涵与思萌交换戒指，她的心又像是不会跳了，蔫蔫地耷拉在胸口。
　　为什么眼眶会湿，为什么眼泪无法遏制地在眼眶打转，为什么脑海像坏掉的收音机一样不断地重复着她和孟涵小时候说要彼此相伴一生的戏言，至此，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掩盖不住，却又出于千丝万缕的缘由不得不拼命掩盖。
　　仪式完毕，午宴开始，为了方便交谈，场地布置成自助式的长桌，上面摆满了琳琅美食和瓜果，供宾客自行挑选，数十名身穿统一制服的服务员端着饮料酒水穿梭其中，周政衍到哪里都是人群瞩目的焦点，此刻周围自然也聚集了不少想要乘此机会结交的人，竟是围了几圈，让人想挤还轻易挤不过去，舒金鹏这时候整了整西装，从一边的雅座上站了起来，径直走上舞台，从司仪手中拿过话筒。
　　在场各位大多数都是跟孟家有往来的政商名流，也都知道舒金鹏这一段时间过得很是落魄，公司摇摇欲坠，四处求人帮忙，今天出席的人里面其中有几个还是舒金鹏昔日求助过的，那时没有给他好脸色，此刻看他上台，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心里正盼着他出丑。
　　“各位同仁，我跟老孟老交情了，我可一直把新郎官当成自家女婿看待的，可惜啊，老孟不厚道，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就任孟涵让人家给抢走了。孟涵这小子，我是从小看大的，品行和度量都是没话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有时候还不如这些后生呢。”此刻一对新人和伴郎伴娘都在台上，舒金鹏拍了拍孟涵的肩膀，他的话里有几分含沙射影的意思，台下有几个的神色已经有些不悦，以为舒金鹏是狗急跳墙想要给大家难堪。
　　舒欣有些尴尬，低声扯了扯父亲的衣角说道：“爸你说这个干吗啊。”
　　舒金鹏没理会她，继续说道，“瞧我说话真是没有重点，我上来也不为别的，第一是作为长辈想给这对新人一个诚挚的祝福，第二嘛，也趁此机会宣布一个好消息，小女的订婚宴也就在这几日光景了，各位到时可一定赏光。”
　　舒欣一愣，没想到父亲会选择在今天把这个消息透露出来，这么一来就像是一件原来模棱两可的事情突然之间一锤定音了，而且还由不得拖延。
　　“舒某人不才，能得这样的好女婿，实在是舒某人和小女几世修来的福分，至于我的女婿嘛，想必大家也知道我说得是谁。”舒金鹏笑着望向周政衍，下面的人全然不知他说的是谁，虽然见他看的是周政衍的方向，但谁都压根没想过舒金鹏能把这样一尊金雕的大佛请进家里，以为是站在他旁边别的什么人，但看到周政衍竟然拨开人群走上台去，十有八九都是一副惊呆的表情。
　　魏如意看着周政衍从容不迫地走过自己身边，看着他停留在舒欣的身侧执起了她的手，不肯眨一下的眼睛痛得似乎能滴出血来。
　　舒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无措地让周政衍拉着，跟着往前迈了两步，周政衍低沉的嗓音透过话筒传了出来：“岳父说笑了，娶得如花美眷，才是我的福气，各位届时一定给敝人一个薄面，不吝赏光。”
　　这话一出，大部分人都面面厮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见台上这一对郎才女貌，若是不论财力地位，站在一起说不出的登对匹配，便觉得也合情理。而之前得罪了舒金鹏的几个，此刻已经隐约有些冷汗在额头聚集，一想到靠着周政衍这棵大树，舒金鹏要是想报复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免通体生寒，暗暗后悔当日没有留足情面，反而脚踩落水狗。
　　只是还有三个人，却无法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一是思萌，她一直以为周政衍是如意的男朋友，怎么今日不但早上送了舒欣过来，这会儿竟然当着大家的面说要和舒欣订婚，二是孟涵，他跟周政衍虽不熟悉，但也算相处过，他那时便疑心周政衍看舒欣的眼神不对，只当是自己神经过敏，但眼下两人突然订婚，让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人下手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快得让他怀疑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第三个人是舒欣，她觉得父亲这样的做法等于把自己逼上梁山，什么犹豫，什么纠结，什么念想，她统统都不敢有了。而魏如意冷艳出尘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惊讶，像是在出神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看着一出闹剧，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