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云间》吴小三爷

8、第 8 章

　　刚把手机装上卡，就接到了老果的电话。
　　“哎呦我这暴脾气，你还敢回来啊，手机一关我也不知道你跑哪去了以为你被人先奸后杀再奸再杀然后分尸弃河了呢，老娘都准备拿个渔网去护城河捞你了，你还知道回来啊！啊？甄桢每晚上都醒，老觉得你回来了，你舍得我们姐妹两个相依为命孤苦伶仃的吗？你家小柏柏老往咱这跑问你的消息，姐差点就忍不住告诉他你被分尸了！算了咱先不扯，你给老娘过来，过来咱再说话。”
　　熟悉的大嗓门，熟悉的腔调。
　　忍不住就笑了，然后诺诺地应下。
　　打车，老地方。
　　今儿正是时候，周末，到老果家的火锅店时是下午，空气里都是火锅的香气，标准的老北京感觉，人来人往，小二的京腔隔着蒸腾的热气传的很远：“里面请您呐。”
　　掌柜的看到我笑道：“哎呦，这不是小霭吗，回来了？快快快里边坐，小果和小甄早就在里面等着呢。”
　　听口气等了很久，嗯，那木木应该抑制住了老果那老爆脾气，不至于在她想象中的变态把我先奸后杀再奸再杀分尸弃河之前先被她用不知道从哪学来但是打人异常疼的拳法打到瘫痪，然后后半生就躺在床上，哪也跑不了。
　　想想老果翘着兰花指拿着红帕子给瘫痪的我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就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嗯，我还是一进去就跪下磕三个大响头，奴颜媚骨给她捏捏肩膀，答应给她介绍那个她早就瞄很久的祁暮的下床战友好了
　　我给那小哥念了句佛，真是抱歉，姐真的是攸关生死才会把你送入这个女魔头的手里摧残，到时候你被嚼得或者榨得只剩骨头渣的时候，我一定会把它们收集到罐子里放在床头，每天给你上柱香献鲜花。
　　绕过几个红漆雕花的木屏风，在角落靠窗的老位置果然看见那两个姑娘正坐在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一撩膝下衣袍，嗯？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穿的是牛仔裤。
　　二要躬身欲跪，哎？这皮带系太紧腰都弯不了。
　　三···不好意思，没有三了，人女魔头老果慢悠悠刮了刮茶碗，眼角余风往我这一扫，淡淡道了声：“起来吧。”
　　我心中狂喜，她竟然要放过我？
　　赶紧“哎”地拖长腔应着，迈着小碎步跑到她身后，捏起了她不符合常理的纤细肩膀。
　　她把我的手轻轻抚开，示意让我去和木木坐。
　　面对面的位置，我就算极力靠着木木，看着老果那双干干净净望着我的眼睛，还是觉得遍体生凉。
　　她竟再没有说什么，大着嗓门让服务员上菜。
　　热腾腾的火锅，被热气加重的香料味道，锅里飘起来的白雾让我看着老果的脸都觉得有些飘忽，明灭不定，这样看她倒的确有两分她一直梦想的“穿白裙子长头发大眼睛高鼻梁皮肤白长得美的天仙姐姐”的意思了。
　　可惜，我们都不可能有长发。
　　或许木木曾经就是那副宛若天仙的模样，但她也进了军营，脱下白裙换上绿军装，剪掉一头乌黑长发，走起路来都有几分斩钉截铁的气势。
　　先不矫情，事还没完呢。
　　老果竟然没有怪我？几个月前我从她那里借走也没说用途的大额钱款时，她甚至都没问为什么，就给了我。她或许以为我是买药？找更好的医生？还是以为我只是想买两件漂亮的衣服给自己。
　　她从未怀疑过我，这个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甚至知道我屁股后边有颗痣的姑娘。
　　印象里的老果是个钢一般的“汉子”，打小儿家里有钱，却没有一点富家子弟的臭毛病，整天跑军区大院附近溜达，和我勾搭成了朋友。后来我成绩优异，她却只是不温不火，我被保送，她就交着赞助费入学，一路磕磕绊绊走到高三，快高考了，我告诉她我要考军校，才把她急的要疯了。
　　我只记得要去天天看祁暮，竟没想起来我的发小儿也只有我一个朋友，而她的成绩要考那所全国闻名的军校实在勉强。
　　我想了很久，她已经头上扎着布条写着“背水一战”在我家堵着耳朵狂背书时，我对她说我不考军校了，就原来那所，她父亲是赞助者的那所，一样优秀，我们都能去。
　　她却翻了我一眼，提高了两个调阴阳怪气地道：“哎呦我的小霭霭，您再别说这种话折煞我了，您对那小哥浓浓的向往已经写在你脸上的每一处，鼻孔里都是，我要是和您去了其他学校，我不是成了害您终身不幸福的罪人吗，担不起哦！”
　　说完她就不理我了，点灯熬油地背，昏天黑地的看，我都已经撑不住睡过去又醒来，却看见她还半闭着眼睛头一点一点像只啄米鸡似的地在背着英语单词。
　　“乃···乃···乃神脑，n-a-t-i-o-n-a-l，国家的，国家的，国···”
　　她晃晃悠悠半梦半醒额头还扎着布条的样子，就那样不可磨灭地印在了我的脑海。
　　这次我一声不吭就走，前一天还和她吃了饭，后一天衣服日用品都被我带上飞机，连个便条都没留。
　　似乎突然就没了我这个人。
　　我的手机被我拔了卡，我又不是健康状态，这么多年下来一套军体拳打得和面条乱甩一样，她怎么会不担心。
　　对面的姑娘却神色如常，我也不好多说，倒是木木这个平时最沉静的姑娘见不得我们尴尬，主动找起话题来了。
　　“哎？老果？今天叫我好好收拾一下是做什么？我在军队里藏个面膜多不容易呀，昨晚硬是等到熄灯了以后我才偷偷摸摸敷了个面膜，和做贼似的。”
　　木木就是木木，这本事，老果那本来漫不经心的样子一下就收了起来，露出一点点和她老爹一样的奸商笑容盯着我们。
　　不详的预感立马来了，我作为一个女性虽然不像木木那样合格，但第六感绝对准到吓人，果然——
　　“你们也知道，我退伍了。姐家里的生意总是要慢慢接手的，我爸我妈早就等不及想把生意转给我然后颐养天年去了，明儿晚上公司高层有个饭局，要见我。”
　　大土豪，接下来的剧情我好像已经知道了。
　　话到这肯定没完：“姐一个人肯定撑不起来那场面，这要是丢了脸我还不知道，我老爹还不得把我皮扒下来晒成干抹点盐吃了，你们俩得去给姐撑场子。”
　　“高跟鞋得十公分以上，明儿咱早点起床，买衣服做指甲弄头发化妆，这一顿吃完你就别吃了，小珍珍吃就吃吧，看什么看，人家又不胖，你看看你跑了以后一看就没心没肺谁都不想，脸两边的肉都快坠到锁骨上去了，以前至少还是个花栗鼠的嗉囊，现在彻底就俩大【和谐】麻袋挂你脸上，你怎么就没点觉悟呢，‘艰苦奋斗’这四个大字指导员开会说了多少遍了，瞅瞅你那熊样吧。”
　　得，还顺便给我一个不屑的余光。
　　妈蛋简直忍不下，老果这货的嘴越发毒，关键今天的确我有错在先还不敢反抗，没关系，心字头上一把刀，忍。
　　我肯定是不情愿去的，她也清楚我最讨厌逛街，到时候肯定尿遁。
　　“你去了，姐就原谅你。”
　　我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狡黠和暗暗的吸引，不用看就是一副让我乖乖就范的姿态。这么多年了，老果一直是个二货，她老爹都不知道多少次嫌她没有他的风范，可我确定果爸错了，老果，她彻彻底底，和他一样，是个奸商。
　　魄力强大，会利用条件，她根本就不只是那个只会耍贱犯二看帅哥的傻姑娘。
　　我只能点头了，除了这个，还能拿什么赔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