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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残枝·Lust(情欲)&Charity(贞洁) ...

  •   一个女人的生活可以是一个多么巨大的秘密,一个外人根本看不透的秘密啊,社交应酬的雍容、端庄只是一副假面具,能把最狂热放纵的情/欲遮掩得天衣无缝!
      —— 茨威格

      ——————————————————————————————————————————

      神奈川海边的一隅,连带着漫长的海岸线和广阔的海域,都独属于一座古朴的和式宅院。檐角低垂,廊腰曼折,身着青色和服的仆人敛袖徐行,略带咸湿的海风吹落风铃声声和遍地紫藤,似乎仍可窥见那个繁盛时代的优雅高华。

      庭院深深中,某间拉开门便可见波澜壮阔的海景的和室内飘出了悠悠茶香。可是,再仔细一闻,居然是正宗的大吉岭!

      紫蓝色眸发的俊美男子一身运动服,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套巴洛克风格的骨瓷茶具,优雅又不失洒脱地倒了一杯加柠檬汁的红茶,推至了矮几的另一边。那副大大方方的样子,仿佛丝毫不觉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煞风景的。

      对面同样盘腿而坐的俊秀男子戴着一副不透光的眼镜,即使一身运动过后的微汗也依然像个严谨矜持的英国绅士。他抬手端起茶杯,虎口处可见一层厚茧。

      低头轻嗅着馥郁芬芳的茶香,他不由一哂:
      “在和室喝红茶,幸村你的趣味,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被这么说的幸村也不恼,好整以暇地调侃道:
      “倒是柳生你,真是一年无趣过一年~”

      “咳……”
      柳生被这哀怨的语气一呛,无语地抬头看向自家前部长笑靥如花的脸,最终也只能艰难地咽下梗在喉咙里的一口茶。

      “不过,”
      幸村也端起茶杯,公允地赞许道,
      “你的球技倒没退步太多。”

      “毕竟空暇时也经常和仁王或真田切磋几局。”
      柳生随口一答。

      “没想到工作忙碌的柳生课长也会有休闲时间啊!”
      幸村状似吃惊地睁大眼睛。

      柳生头痛地放下茶杯:
      “幸村,下次再假装惊讶的时候请至少把幸灾乐祸的语气变一变,不然我真的没办法昧着职业道德装作听不出来。”

      “柳生,不要岔开话题。你知道我的意思。”
      幸村似笑非笑,也不再绕圈子,
      “你们警界的事我也不了解,可是你就不能和真田一样做个教官就好吗?为什么偏偏是最危险的搜查一课?”

      闻言,柳生不自在地别开眼:
      “祖父属意我继承柳生家,我自然不能像父亲一样选择……”

      “柳生!”
      不待他说完,幸村便打断了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柳生家的真正势力,是政界。”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我开拓别的领域啊!”
      柳生还在硬着头皮自圆其说。

      “如果你真是为了替自己继承柳生家积累资本我也就不会一回国就找你喝茶了。”
      幸村收起温柔的笑脸,熟悉的威压随着话语扑面而来,
      “可是你最近的表现,简直就像是在拿命工作!”

      “我……”
      柳生推了推眼镜,哑口无言。

      幸村能够看透本质的犀利眼眸直直地望向柳生,一针见血:
      “柳生,你到底要找什么?”

      要找什么?

      柳生的手慢慢垂下,望着幸村了然的眼神,无法再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作借口了。

      要找什么?不过是一个真相罢了!

      他只想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能够嫁给一个陌生人,离开故乡,远渡重洋。

      当年的那些往事,忙碌的父母只是一知半解,疼爱他的外祖父毫不知情,就连对他寄予厚望、十年来大力栽培的祖父怕是也以为他早就放下了,也只有这些昔日朝夕相对的队友,才知道他一日都未曾忘记。

      十多年的青梅竹马,他亦兄亦友地陪伴她长大,本应冰冷的童年也是因为她才有了意义。那种感情早已不是简单的爱情冲动,更掺杂着想要携手与共的友情和白头偕老的亲情。可是,当某一天他悚然惊觉她还有他从未知晓的另一面后,她的不告而别接踵而来,谁又能理解他当时的心情?

      他给了她一个男孩能给一个女孩所有的感情,可她却只留给了他一纸与别人的婚书和一个无情的背影!

      十年来,这份感情在他的心底不断沉淀发酵,促使他只能用工作填塞空虚的心。他不想回家面对冰冷冷的父母和妹妹渴盼的目光,更不想看见隔壁早已人去楼空的宅院和那棵樱花树。

      他们曾经约定过的,她要在弥生三月的樱花树下成为他的新娘。可是,十年过去了,那个樱花约定之日却永远无法实现。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室内,耳边只听得见海浪拍打着礁石的怒涛声。柳生低着头坐在幸村面前,面色忽明忽暗,却始终不肯吐出一个字。

      “算了!”
      似是早料到了对方的反应,幸村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只要你别真的把命搭进去,就随你吧!”

      柳生倏地抬起头,神色莫名地开口:
      “幸村……谢谢。”

      谢谢你,这样令人哭笑不得、却永远万分护短的温柔。

      “啊,对了。”
      幸村蓦地想起了什么,从桌下抽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柳生。

      “这是?”
      柳生一边打开一边问。

      “你之前托我查的‘那边’的事,我通过藤月给你要到了一张请柬。”
      幸村淡定地喝了一口茶,说,
      “他们每个月末的晚上都有一个聚会,基本上‘那边’的各个势力或多或少都有人会去。只要你有本事,任何你想知道的事都能问出来。”

      “在京都?”
      打开请柬,柳生的镜片反光了一下。

      ——就是这个地方,十年前送走了他的樱花。

      幸村意有所指地看着那张帖子,继续说:
      “尤其是这个月的聚会,也许你还能遇见某些出乎预料的人。”

      望着幸村熟悉的笑容,柳生莫名地觉得有些冷——那是中学时他每次嗅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才会露出的笑容,而这也就意味着,一定有人要倒霉了!

      “不过,”
      幸村不怀好意的笑容继续加深,
      “你也知道,他们都从事着比你还要危险的工作,所以放松后的聚会,难免会有些……乱?”

      ……

      当柳生递上请帖、真正站在这个聚会的入口处时,才终于明白了幸村口中的“乱”,到底是什么意思。

      暧昧的灯光柔和地点缀着沙发舞池,又留出了不少幽静隐蔽的私人领域;优雅中暗含着挑逗的音乐低低地响起,仿佛还沾染着墙角香薰的魅香;身着礼服、戴着面具的男女或随着音乐相拥而舞,或在沙发一角谈笑调情;光彩照人的女公关和风度翩翩的执事如蝴蝶般穿梭在寻欢作乐的人群间,用迷人的笑容为泛光的酒液增添佐料;不时有喝得微醺的宾客成双结对地上楼,更不用细想那数不清的窗帘后和阳台上的动静……

      十八世纪法国纸醉金迷的舞会,莫过如是。

      柳生下意识地紧了紧脸上本就戴牢的面具,谢绝了门口负责引领的女公关的服务,目不斜视地穿过无数光明正大飘来的媚眼和飞吻,找了个能看清全场的隐蔽角落坐下。

      沉默地扫视全场,当了二十多年克制绅士和闷骚阿宅的某人,仿佛看见了一道道新世界的大门在他面前打开。

      “柳生课长?!”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句有些耳熟的低呼,尽管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柳生飞快地转头,一把抓住了旁边沙发正欲逃跑的身影。

      “的场?”
      只一眼,柳生便认出了那张面具后的脸,不由眯起眼,
      “我记得,你今天应该值班吧!”

      “呵呵……”
      翘班被抓包的某人干笑着转头,在柳生大魔王危险的目光下咽了口唾沫——天知道他今天出门前应该让师兄帮忙算一卦的,怎么居然犯在了这一位手里!别看他一副斯斯文文的绅士样,能在牛鬼蛇神一堆的搜查课当头子的会是什么善角?思维缜密、作风严谨、心狠手辣,绝对是出了名的“披着羊皮的狼”啊!

      “嗯,不对,我记得出门前打电话查岗时你还在位子上,从警局到这里最快也不止这么点时间。所以……”
      没在意自家部下吓得都快瘫在地上了,柳生自顾自推理道,
      “你改装了警局的电话?以此类推,我想你还有不少同伙和前科吧!”

      “课长大人……”
      的场都快哭出来了。

      “当然,你不想交代也可以,我对待下属还是挺民主的。”
      说着,他露出了一抹自认为“和蔼可亲”、却被整个警局公认的“恶魔的微笑”。

      “大人,小的全都交代!”
      在巨大的压力下,的场直接泪流满面地抱住上司的大腿,那没出息的模样,简直是连今晚搭讪过几个小姐都能毫不犹豫地交代出来。

      被自家蠢哭了的部下弄得万分尴尬,柳生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众人都忙着搞暧昧没工夫注意这边,这才拖着脚边的“烂泥”回位子好好审问。

      “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懒得再迂回,柳生直接开门见山。

      “今天不是神道界每月一次的聚会嘛,整个月也就今天最太平,基本上有空的都会来找点乐子、放松放松……等等!”
      呆呆地说到一半,的场突然一个机灵回过神来,
      “柳生课长,应该问您怎么会在这里才对吧,我记得柳生家不是我们‘那边’的啊!”

      “这么说,你也是神道界的?”
      柳生不答反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语气中的鄙视暴露无遗。

      “当然,的场家可是有名的除妖家族!”
      的场闻言登时跳了起来,但在柳生怀疑的目光下又瞬间萎了,
      “不过我确实只是分家的,灵力不够,只能在警局做接应——毕竟嘛,很多除妖工作的善后都要跟警界合作。”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了先前的疑问,自作聪明地一拍脑袋:
      “原来如此,柳生课长也是安排在警局的暗线啊!怪不得一碰到和‘那边’有关的案子就冲在最前面,不要命似的!”

      柳生也不解释,若无其事地端起一杯酒浅酌,任由旁边的二货自己脑补。

      以为自家上司是“自己人”,的场顿时放松下来。他也端起一杯酒,大大方方地在旁边坐下,和柳生套近乎道:
      “课长一定是最近才知道这个聚会吧,之前都没见过您!”

      柳生依旧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状似无意地问:
      “听你的意思,你是这里的常客?”

      “那当然了!”
      难得有机会在上司面前露脸,又是在这样放松的环境下,的场顿时无所顾忌起来,
      “的场家可是老牌的除妖家族了,每一代又都有不少人才,不像名取家一代不如一代、树敌又多。虽然我就是个分家的,在这里还是挺混得开的——当然,比不得那几个世家啦!”

      说着,他一挥酒杯,把正中那块被无数灯光和沙发环绕的地方指给柳生看:
      “就是那里!核心圈子的人都在那里了,像什么藤原家啊——不过因为要侍奉神宫的那两位殿下所以不常来……”

      柳生顺着他的手看去,确实没看见天钿姬身边常跟着的几位。倒是坐着几个颇有气质的男子,自顾自品酒闲聊。周围不乏跃跃欲试的名媛或者女公关,却都不知为何没有上前。

      “那些是土御门家的——就数他们家的人最假清高,来这里也只跟自己圈子的人玩。”
      见柳生打量,的场不屑地努努嘴,
      “我们这些过了今天不知道能不能有明天的人谁不是快活就好,只要看得对眼就能拉上楼——就算看不对眼,只要打得过还不是任你挑,这里就是实力至上的地方!偏这些贵族还要搞这套。”

      柳生强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快,望着那几个光风霁月、举止皆可入画的男子淡淡道:
      “他们看上去确实挺有神官的气质,有些洁癖也没什么奇怪。”

      “他们也就看上去像回事,私底下谁不知道比这里明面上的还要乱!”
      的场也望向那几个天之骄子,语气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干我们这行的实力越强越折福,没看那几家不是一脉单传就是女儿少嘛!”

      “女儿少?”
      柳生意味不明地重复着这句话,有些明了背后的弦外之音。

      的场对柳生投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继续兴致勃勃地八卦道:
      “不过少归少,各个都是极品。观月家的巫女那是真高岭之花,这里算起来也都是些亡命之徒了,愣是没一个敢去招惹的,不过她最近似乎去英国了。咦,奇怪?说起来今天朽木家的那位大人怎么也……”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骚动,的场不由随着人群伸长脖子看去。柳生正听到紧要处,为了不显刻意,也只得暂时按捺住心情。抿了口酒润了润因紧张而发干的嗓子,他敏锐地注意到连正中那片核心圈子里目中无人的几位也放下酒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门口。

      柳生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执杯的手突然顿住,死死盯住了徐徐入场的那人——

      那是一个即使被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也依然非常美丽的女子——当然,单论五官自是比不上那些精挑细选的女公关那样精致,但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场却不是区区玩物所能比拟的。那双苔绿色的眼眸冰冷锐利,仿佛嘲讽般地瞥过众人,却又带着不经意流露出的无限媚意,只是看着便觉窒息。

      她身着一袭简单的黑色露肩长裙,披着一头樱发,除了一枚紫红色的耳钉别无华饰,却生生将满场的莺莺燕燕比成了庸脂俗粉。

      面对着满场瞩目,她却像是习以为常般,面无表情地径直走向正中的圈子。一头长发伴着她从容优雅的步伐在身后飘荡,和脚下如火的高跟鞋相互映衬,本就偏红的白发更加深了那抹绯色。人群顿时如摩西分海般让出了一条道,狂热而崇拜地注视着她一步步走过。

      “不愧是朽木家的‘血色樱姬’啊!”
      耳边,是的场陶醉的叹息。

      “那是?”
      克制住想要不顾一切冲上前的冲动,柳生状似平淡地开口,可黯哑的声音仍出卖了他此刻的心绪。

      “鬼道朽木家在现世的家主啊,那可是唯一能行走于生死两界的人!”
      的场和在场的大多数男人一样痴迷地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语气梦幻,
      “更何况,除了强大的实力,还是如此有魅力的美人,简直是我们‘那边’大多数男人的梦中情人嘛~”

      扫了一眼周围一圈分外碍眼的“苍蝇”,柳生瘫着张脸,猛地灌了口酒。

      说话间,朽木已袅袅娜娜地走到了正中的圈子,微微一笑。刚才还矜持无比的几位顿时围了上来,仿佛开屏的孔雀一般,争先恐后地大献殷勤。

      当然,这里面有多少柳生的主观情绪就不知道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和聚会中的其他人一样与那几个男人“眉来眼去”,他攥紧了手中的酒杯,闷闷地开口:
      “不是听说她几年前就订婚了嘛,现在也早就结婚了吧,那群男人还那么积极干吗!”

      的场听不出话中的浓浓醋味,满不在乎地道:
      “结婚了也可以来玩的嘛,更何况这位还没结婚呢!”

      “诶?”
      柳生捧着酒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这样新来的当然不懂这些贵族的圈圈绕绕啦~”
      的场热心地为自家上司科普,
      “当年要不是朽木家的前家主和夫人去得突然,也轮不到香港的李家最终抱得美人归——听说那位虽然是李家的长老,法术也就一般,空有学识却灵力低下!”

      柳生蓦地一凛,抓住了话中的关键:
      “等等,你刚才说……朽木家主和夫人去了?什么时候!”

      的场有些奇怪地瞟了他一眼:
      “是前家主!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听说是哪里叛乱,‘那边’的上头都三缄其口。你怎么这么激动?”

      “不,没什么……”
      柳生心不在焉地喝了口酒,压下满心的震惊。
      “课长,您今晚怎么这么奇怪?”

      的场狐疑地看着他就这空酒杯还在一个劲地往下灌,简直要怀疑一向冷静严谨的上司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我只是有些惊讶,那个……”
      话到一半,他突然咬牙切齿地问,
      “他们是在干什么?!”

      顺着他怒火中烧的眼看去,赫然是一对状似“耳鬓厮磨”的“狗男女”!

      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被一点点捏碎的杯子,的场望着脸比真田教官还黑的柳生,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

      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酒杯,朽木眯着眼注视着灯光下暗红的酒液,耳畔紫红色的猫眼石衬得笑容越发魅惑人心。

      “怎么了?”
      身边立即有人低问,
      “您今晚似乎特别高兴。”

      声音磁性,与记忆中的那个人,似乎有几分相似。

      她大发慈悲地扫了这个记不住名字的人一眼,眉目俊朗,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俨然是这群人中最为出色的。觉得还算顺眼,她突然心血来潮地递给他一根手指。

      那男子愣了愣,随即微笑着握住,低头温柔缱绻地印上一吻,将普通的吻手礼也弄得暧昧无比。

      眼角的余光瞟到了角落里某个瞬间站起身的人,她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却又立马被冰冷掩盖。

      不管是什么缘由,那都不是她可再接触的珍宝!

      随手将喝了一半的酒杯递给身边的人,她心烦意乱地冲着场边打了个响指:
      “老样子,给我那首L'amour est un oiseau rebelle!”

      《卡门》里那首著名的歌随即响起,那个吉普赛的女郎甜蜜地嘲弄着爱情——与这场中无数男男女女正在干的勾当如出一辙。

      她枕着手臂居高临下地望着越发狂乱起来的全场,跟着调子低低地哼起来:

      “L'amour est un oiseau rebelle 爱情是一只不羁的鸟儿
      Que nul ne peut apprivoiser 任谁都无法驯服
      Et c'est bien en vain qu'on l'appelle,如果它选择拒绝
      S'il lui convient de refuser. 对它的召唤都是白费
      Rien n'y fait, menace ou prière,威胁或乞讨都是惘然
      L'un parle bien, l'autre se tait 一个多言,另一个不语;
      Et c'est l'autre que je préfère 而我爱的那个
      Il n'a rien dit; mais il me plait.他什么都不说,却打动了我”

      哼着哼着,她不由自主地唱出了声。在香港生活了那么多年,她倒是觉得那边翻译得更为有趣——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她越唱越觉得有意思,却又说不出有趣在哪里。胸前的空虚令她茫然地站起,顺手拉过旁边的男人,随着舞池中飞舞的人们一起狂欢。黑色的裙摆漾成繁花,紫红色的流光在樱色长发间一闪而过,她肆意地大笑着,也不知是在唱给谁听: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她的舞步纷乱,脸颊不知是醉了还是激动而一片绯红,那双妖精般的眼眸也分不清是在魅惑着众生还是在嘲讽着世人,只听得见她迷蒙固执的歌声:

      “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已骗自己!
      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她站在舞池中央,无数的人跟着她一起高唱着:

      “L'amour————L'amour————L'amour————L'amour——————”

      大笑着在舞池中旋转,欢笑的人群和灯影在眼前飘过又转去,那些面目模糊又相似的脸碎成了光怪陆离的万花筒。她有些迷蒙地旋转,像是要摆脱,又像是在寻找。

      只有歌声仍在疯狂的舞池中清醒地响起:

      “L'oiseau que tu croyais surprendre 你以为捉住了的鸟儿
      Battit de l'aile et s'envola; 已抖开翅膀飞去
      L'amour est loin, tu peux l'attendre; 爱情很遥远,你可以等待
      Tu ne l'attend plus, il est là!你别再等待,它就在这里!
      Tout autour de toi vite, vite,就在你旁边,快,快!
      Il vient, s'en va, puis il revient!它来来去去,回了又离!”

      她突然猛地倒向身后,也不在意有没有人能接住,自顾自地唱出最后一句:

      “你要是爱上了我,你就自已找晦气;
      我要是爱上了你,你就死在我手里!”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牢牢托住了她的腰身,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顿时将她包围——那是午夜梦回她无数次想念着的。

      她蓦地红了眼眶,却固执地不肯回头看一眼。

      为什么,不早一点?

      为什么,十年前的你没有这样及时地赶来?

      为什么,当我那样渴望你的怀抱时,你没有出现?

      现在,一切都晚了!

      她眨了眨眼,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都藏进了深邃的眸底,转头娇媚一笑:
      “先生,再抱下去我可要误会喽~”

      所以,放手吧!看看眼前这个眉目妩媚的樱姬,她早就不是你青梅竹马的那个软糯女孩——这是与你最爱的纯洁背道而驰的糜烂贵族!

      所以,厌恶也好,憎恨也罢……放手吧!

      因为,你再不放手,我就……撑不下去了啊!

      尽量若无其事地别开眼,她用翕动的眼帘遮住下一秒他可能会出现的神情——那样令她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的憎恶。

      可是,那个她认识了十几年的绅士,却在下一秒毫不绅士地收紧了环腰的手。

      他慢慢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
      “如果我说,‘不要’呢?”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根,激起了一片潮红。看似“身经百战”的樱姬大人一下子僵硬住了,感觉本就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口中蹦出。

      “你在害怕什么,樱花?”
      柳生轻笑着握住她颤抖的指尖,对上她因惊讶而忘了伪装的眼,
      “或者说……你在隐藏什么?”

      ——————————————————————————————————————————

      很多杀人狂都很文静,不张扬,挺讨人喜欢。
      一个人无法预见未来,这也许是一件好事。
      ——《无人生还》 阿加莎·克里斯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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