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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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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对着我,不过是为了要我的命,而你却逼着我承认枪并没有夺走我的心。
徐凯跞房间的灯暗了一整夜,可是当天朦朦亮时,徐家的大门却发出了“吱呀”开启的声音。
多希望有一道光,哪怕是火蜡,发着微弱极易消逝的光亮,但是只要有光亮,有那么一点点微小的生机,属于徐凯跞的生机,徐珉会将手伸出,去保护那道微亮。像是天下珍品,那极易消失的美丽,徐珉会静静地守护。可是,仿佛没有机会了,连一秒钟都没有,徐凯跞在黑暗里独独哭了一晚。那是想象之中的一晚,感觉四周一切都不存在了,没有爱人,没有让自己心痛到无法压制哭泣的徐珉。徐凯跞想象中的一晚,只有魔鬼。充斥在四周的魔鬼,让他害怕,只得紧紧抱着自己,自己抱着自己。
只是,即使害怕,如今门还是被打开了。徐凯跞的出现像是梦境,他单薄的身体似乎是一缕烟。仍旧的白色T恤,搭一条长长的黑色牛仔裤,唯一的不同,是他没有喷带着淡淡青草味道的香水。于是,当徐凯跞经过徐珉藏匿的过道处时,徐珉没有嗅到徐凯跞身上独有的清新味道。
徐珉跟着徐凯跞,一路跟着,即使想去握紧徐凯跞的手,想去拥抱他、去帮助他、去温暖他,可仿佛徐凯跞是一块磁铁,他散发着可以屏蔽陌生人的阻隔功能。不论徐珉的内心如何渴求,他的脚步仍旧加不快、追不上。
前面的男孩子一定很疼吧?他有些微微的拐脚,走路的样子像一只受伤的小鸭子,白色的T恤加重着他的轻薄,使他变成了一棵草,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带走,消失不见。他的手无力地垂落在两边,本身就白皙的皮肤在黑色牛仔裤的衬托之下显得苍白,连手背上青色的血丝都宛若变得透明。如果希冀着有一道微光可以保护,那么徐凯跞的身体像一道会被吹散的光。
拼命想要保护他,可以却走不近他。也许是不敢走近,不敢面对他质问的眼神,不能面对他流泪的眼。自己也不过这样不堪吧?徐珉看着前方越走越远的男孩,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男孩,在距离男孩十步之遥的地方,像一个小偷,只是暗自神伤着。
想拥抱他,怕他冷。徐凯跞从来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把所有时间用在构思自己文章上面的徐凯跞,不在乎屋外的天气。即使冬天了,他仍然可以身穿一件夹克出门,像个小怪物。如此不会照顾自己的徐凯跞,行走在严寒的街道上,会冷吗?他微微颤抖的身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没有办法亲口问他,亦没有办法为他裹严身子。卑微到连空气都不如,至少空气可以拂在他的脸上。
直到徐凯跞走进徐氏,徐珉停住了步伐,一瞬间,像是被隔离了。他远远地望着徐凯跞消失在硕大的办公楼内,像一个乞丐一般被一栋硕大无比的房屋隔绝了。一开始,距离就是你在屋内接受空调如干冰一般气息地侵犯,而我却在屋外遭受如你历练一般的严寒洗礼。而你,不知道我在屋外的你,亦不知道跟随你步伐的我其实很无能。
同一时间内,身处在徐氏最高楼层窗边的徐凯跞,用手指轻轻摩擦着窗玻璃。
“会走吧,不会走?会走吗,不会走?”徐凯跞反复地念、反复地问,“会走吧?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你会走吧?一定会走的,这样没有意义,不是吗?”似乎在问远处的徐珉,也似乎是在问自己,徐凯跞自言自语的样子使自己都觉得可笑。
可是怎么办,还是忍不住想要看到他,即使距离远到快要让自己变成近视眼了。那样遥远的距离像是一道银河,却是失去了色彩的银河。四周黑漆漆的,没有光,也没有星星,只有无数张陌生的脸快要阻隔他们之间的唯一。
会冷吗?徐凯跞在心里问,这次他是问徐珉的。
会冷吧。总是把衣服都脱给徐凯跞的徐珉,似乎早已经习惯了穿少一点,在寒冷中大无畏着。可是,还是会冷吧?一身单薄的衣服,没有办法抵御呼啸的寒风,你不知道吗?耳朵变得红红的,你不会捂住它,稍微揉一揉吗?你可以很温柔的。你不是做过吗?为什么不温柔地对待自己?像一塑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对于寒风熟视无睹,这样就会不冷了吗?
徐凯跞空洞的大眼睛看着楼层下那个静默的人,他轻轻抚摸着那个人在窗玻璃上投下的影子。一个小黑点,徐珉的存在已经遥远到没有办法看清晰了。
好想拥抱你,这样才会知道你冷不冷。把衣服全部脱给我的你,是不是在佯装不冷呢?徐凯跞的眼睛像是两滴水晶,虽然美丽却失去了活动的欲望。
“董事,资料……”
优美的女声打断了徐凯跞惘然的出神,他的痛苦随之被一刀斩断。
“放在那里吧。”没有转身,徐凯跞木讷地说。
“是。”秘书放下手中的资料,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收回自己可笑的注视,徐凯跞坐到办公桌前开始审阅文件。可是,“他会走、他不会走、他会走、他不会走……”像是咒语,写满了整张白色信纸。
陆陆续续的,直到室外变得寂寥无声,终于安静下来的徐氏办公楼标志着夜幕降临,是下班的时间了。
行走在深夜的街道,徐凯跞避开了灯火辉煌的繁华地段,像是故意在惹别人生气,是为了让人心疼故意走小道的小学生。
“够了,你要跟到什么地步?”突然,徐凯跞停下脚步,他奋力地喝止,不只是在骂身后人的无赖,也是在提醒自己的愚蠢。
果然,像徐凯跞想象的一样,站在徐氏楼下等待了一天的徐珉,精疲力竭到面色惨白。即使是昏暗的路灯下,他的惨白仍触目惊心。
一圈一圈的蚊虫绕着路灯打转,不知疲倦。
“哥……”徐珉的声音像是被冻创了,细小到不足以让身边的人听真切。
“你想说什么?” 徐凯跞冷冷地问。没有移动步伐,仍旧背对着男人的身体,他是不愿看到身后男人的。
“我……”还未出口就被截断的语言让人感觉罪恶。
“跟了我这么久,一定是有话要对我说的。你说吧。什么都可以。”徐凯跞平静地陈述。
可是,越是平静的陈述越是让人无法平静地回答。当一个面无表情,分明是没有倾听欲望的人对你说“请讲”时,你的心是被冻伤的。
等不到回答,徐凯跞愤然转身,他大声地骂徐珉是个混蛋,耗尽所有力气之后他像是突然解脱了一般转身离开。
“不要走!”徐珉猛然扯住徐凯跞意欲离开的身体。显然,徐凯跞一次又一次担着伤痛的离开是徐珉无法接受的。“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像是受了刺激,徐凯跞颓然倒地,他半蹲的身体用力压抑着颤抖,他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停地摇头,不停地合拢双臂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他害怕地大叫,大叫着“滚开!滚开!”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你相信我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呀……”徐珉想要抬起徐凯跞的脸,可是没有能力办到。他同样低下了身子,唯一不同的是,他半跪着。
徐珉像一个溺水者一般,拼命拼命求救,只希望徐凯跞可以看自己一眼。在那一眼后不论付出什么代价,自己渴求徐凯跞的信任。
“放了我吧,不要欺负我……”徐凯跞瑟瑟颤抖着,他求饶着,他颤抖着求饶。
“天啊,我怎么会欺负你,我怎么舍得欺负你……我不会欺负你……求你相信我……”
微微抬起了头,加杂着水的眼睛艰难睁开,徐凯跞看着徐珉,就像看着一个猎户。
“到底要怎样做,你才可以离开我?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不要,不要再欺负我了……”
“我没有欺负你!”徐珉双手压在徐凯跞的肩膀上,他紧紧固住徐凯跞的身体,为的是,不让他逃开。“我……我没有想到会那样……我……我没有要那样做。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那件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
徐凯跞的唇在颤抖,上下起浮着。他的气息不断吹出,落在对方脸上,偶有一丝温暖。
“你和你身边的人都在欺负我,不是吗?即使我相信你,我傻瓜一样地再次相信你,又能怎么样?徐珉,我是真的会相信你。不会怪你,即使这样了我还是不会怪你。不会怪你,不会恨你,不会想着报复你,不要想着杀死你。可是,我爱你就是你不断残害我的理由吗?我爱你,这有错吗?”徐凯跞微笑着摇头,想要把脑中所有的罪恶删去,可是他办不到。“你,还有你身边的人,都在欺负我。你说你不会这样做,但是我的伤都是你带来的,对吧?不管是直接的,或者是间接的,有形的,无形的,你的存在就是以我的受伤为形式记录的吧?所以,求你了,消失吧……从我的世界,干干净净的……消失……”
徐珉的手重重垂落。
徐凯跞摇曳的身体缓慢地行走,身后再也没有人跟踪了。那样的踏实,那样的轻松,像是摆脱了一切。手指紧扣自己的双臂,感觉到痛,却没有放手。仍旧冷冽的风无休止地嚎刮,T恤衬像浪花一样时而被拂起,风,在体内穿行着。
自己的话,说得果断、大气,所以徐珉没有再跟上来,也永远都不会跟上来了。
说原谅徐珉的话,是真的,即使抢已经发射了子弹,自己仍然相信枪是走火了——这就是徐凯跞,爱徐珉爱到不辩事非。
徐凯跞笑着,像个精神病一样疯狂地笑着。手臂上的伤痕仍旧清晰,像一条条蜈蚣爬满雪白的肌肤。这是自己打算给徐珉的肌肤,没有得到徐珉的允许,自己凭什么替它抱怨不公?
徐凯跞的步伐开始后退,像有一块磁铁,是使人不断后退的磁铁,可以隔绝天下人,却独独无法隔绝徐珉。
一个小石头重重打在徐凯跞的脚下,他促使徐凯跞停止了疯狂快走的步子。像是身后有狼,徐凯跞竟然拼命地在跑,想要快点回到和徐珉吵架的地方。这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耗尽了徐凯跞全部的体力。
“靠,怎么突然横进来个人,搞得老子没破记录!”一个留着过眼长发、身穿嬉皮服装的男生骂骂咧咧地大步离去,罢了还略带遗憾地感叹自己半路被劫的石子。
石子打到的地方有些痛,除了离去的男生之外,整个小巷内再无半个人影。
感觉自己是一个被真空包装的水果,即使硕大的空间任自己独食,但密不透风的小巷快要使徐凯跞窒息了。
是有多傻,才会跑回原地,让自己承认这种打击呢?徐凯跞再次疯狂地笑着,笑声凄婉,他出拳狠狠打在墙壁上,鲜红的血顺着墙面滑动,像一条抽动身体的肉虫。如此丑陋的自己,如此丑陋的思想,是徐珉用行动再次告诉自己的铁铮铮的事实。
比游魂还要慢的速度,当徐凯跞走到宋祈森家时,天已经黑如布了。
“凯跞,你?”金佳怡穿着红色的绵质睡衣,俨然是贵妇的打扮。
“宋祈森——不,姐夫呢?”徐凯跞问。
“他在书房,说不让人打扰——凯跞,你!”
未待金佳怡说完,徐凯跞大步跑进书房。连门都没有敲,旁若无人径直走进宋祈森书房的徐凯跞没有半点求人的谦卑。
“你说过你喜欢我,你会给我比徐珉更多的爱,对吧?”走进别人家书房的徐凯跞在看到主人第一眼后就大胆提问。
“是。”抬起头看着徐凯跞,认真回答了一个字的宋祈森缓缓起身。“伤还没有好,为什么随意走动呢?”嗔怪的语调伴随着温柔地抚摸支起了徐凯跞的小脸。
没有问“你冷吗”,而只是说了一连串长长的责备。
“你可以说到做到吗?”徐凯跞没有打掉宋祈森的手。
“我可以。”而宋祈森却主动收回了手,一副认真的态度。“从今以后,徐凯跞说什么我做什么。”
“我要惑帮。”
“好。”
“凭什么这么肯定的回答?”
“因为我有把握毁掉惑帮。”
“好,我相信你。”
胜利的笑容燃在宋祈森脸上,终于得到了徐凯跞这个人,他不由地为胜利而兴奋。逐渐凑近徐凯跞的脸,抱着亲昵的态度想要吻上那柔软的唇。像是抚摸一条柔滑的鱼,宋祈森肆意侵犯着徐凯跞的身体。
门外,一声巨响传来,玻璃杯碎到了地板上。
“疯子,你们在做什么!徐凯跞,你,怎么可以!”抬起的手意欲扇打在徐凯跞脆弱、无反抗之力的脸颊上,金佳怡的手已经抬起并置于半空中了。
将金佳怡的手阻止在半空中的,是宋祈森。他大力地甩开金佳怡的手,面对金佳怡的辱骂他丢下一句“离婚吧”。
“混蛋,你说什么?”不可置信。当初那个即使知道金佳怡“红杏出墙”也不离婚的宋祈森,现在在说什么?
“我说离婚。反正你不爱我,过得也憋屈,那么干脆离婚。正好,把房子腾出来一间给凯跞住。”宋祈森堂而皇之地在妻子面前揉捏徐凯跞的手。
“不用了。”徐凯跞甩开宋祈森的手,目视着宋祈森错愕的眼睛。“在你还没有兑现承诺之前,我还不是你的人。先处理好家庭的事情吧。”说罢,徐凯跞欠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