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藏花-赤霁》破颜拳

14、14

　　14.

　　拴好马，沈负行在叶凝剑的搀扶之下站在了冰原之中。
　　白色的雪在脚下被踏平，变成了硬邦邦的一片，寒风吹过凉意很重，可叶凝剑扶着沈负行的胳膊，感到了他因为兴奋而发出的颤抖。眼前就是前往玉虚峰深处的山路，叶凝剑知道，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上去，他们就能找到能够让沈负行继续活下去的人。
　　“走吧。”叶凝剑握住了沈负行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山路上多冰雪，你抓住我就不会滑倒了。”
　　“噗。”沈负行笑了，跟在叶凝剑身后也迈开了步子。“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轻易滑倒。更何况就算是首阳，走在山路上也不用我一直牵着啊。”他虽然这么说着，却倒也没甩开被握住的手。
　　叶凝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应了一下，接着小声说道：“嗯，不会滑倒就不会滑倒吧，反正我也只是想牵着你而已。”
　　“……”叶凝剑脱口而出的话说的实在是太顺畅，沈负行一时半会儿没法接过话头。
　　两人虽然手牵着手，可因为叶凝剑走在前边，沈负行没有办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可能是在害羞，也可能是因为另一些不知名的复杂情感，唯有落在沈负行眼中的耳朵尖露出了红色。
　　沈负行看着叶凝剑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轻笑出声：“……傻瓜……”

　　沈负行跟着叶凝剑沿着被冰雪覆盖的山路走了好一阵才发现他说的没错，这里果然很容易滑倒。身侧完全没有防护，只要稍稍一不小心便会跌落山崖。好在叶凝剑捉着他的手，步伐也不算特别快，尽管路窄且滑，沈负行却依旧安心了下来。
　　“前些年首阳还小的时候，我倒是这么牵着他在山路上走过。后来有一次被我妹妹瞧见了，逗弄首阳说已经是男子汉了还让师傅牵着走，于是首阳就再也不愿意让我牵着了。”恍然间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沈负行笑着说道。“你看不出来吧，先前首阳还一副不愿意搭理我的样子呢。”
　　“哈哈，完全看不出来。”叶凝剑摇头。
　　“要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首阳可能还是不愿意搭理我。”沈负行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是个别扭的孩子，我第一次因为蛊毒发作痛苦不堪的时候，他虽然吓得不得了，可还是牢牢地抓住我的手，跟我说如果疼的厉害就咬住他的胳膊……”沈负行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是个心地那么善良的小孩子，我不想让他再露出那时候的表情了。”
　　叶凝剑没有说话，只是握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
　　“首阳很喜欢跟在我妹妹后边儿跑，他比我妹妹小上几岁，可是却又喜欢在她面前装作大人模样。他俩小的时候我见到过好几次，真的觉得十分可爱。”沈负行继续说着：“现在想想，小孩子间单纯的爱慕心思，却比大人之间的来回试探要好上许多。”
　　叶凝剑停下了脚步。
　　“诶？”沈负行没有注意，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
　　“沈负行。”叶凝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转过了身子看着他。
　　“怎、怎么了？”沈负行见叶凝剑的表情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凝重，不由得向后稍退了一点。“啊，也是，我唠唠叨叨地说了这么一些旧事，你肯定不爱听……”
　　“不是的。”叶凝剑出声否认，接着便捉住了沈负行的手把他拖进了自己的怀里。“沈负行，我没有在试探你，你也没有在试探我。”他说着，抬起了沈负行的下巴吻了下去。
　　玉虚峰的山路上很冷，可是叶凝剑却觉得沈负行的嘴唇十分温热。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但原本应该青涩无比的动作却莫名其妙的合拍，就好像两个人已经吻过无数次一样。
　　叶凝剑捏着沈负行的手指，说他不紧张是假的，可在感受到了从指尖传来的同样频率的轻颤之后，他便放下心来加深了这个吻。沈负行也和他一样在享受着这样的接触——这样想着，叶凝剑觉得自己胸腔里跳动着的整颗心脏都在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捏揉着。
　　等到两个人的嘴唇分开，叶凝剑还是有些舍不得放开抱着沈负行的手。他用嘴唇轻吻着沈负行的额头，只希望这满眼皆是白色的苍茫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说你是傻瓜你还不承认。”沈负行低下头笑了出来，叶凝剑还没来得及出声反驳，他便轻轻推了推他，抬手顺着他的肩头指了过去。“我们是不是要到了？”
　　叶凝剑回过头，越过不远处的悬崖看到了一片盎然春意——那就是小遥峰，那就是沈负行的未来。
　　“走吧。”叶凝剑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握住了沈负行的手。
　　要彻底到达小遥峰，必须要施展轻功越过极险的悬崖。叶凝剑有些担心沈负行的气息不稳，犹豫之间却看着沈负行对他笑了笑，接着便脚尖一点，赶在他前边儿冲着对面飞了过去。
　　叶凝剑看着沈负行一身墨色的背影，一下子又回想到了方才两人之间的那个吻，这时候才突然觉得害羞了起来。
　　“喂，你还愣着干什么？”已经平安落地的沈负行冲着他喊了一声，他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跟在后面越过了悬崖。
　　隔着个悬崖，小遥峰和昆仑其他的地方相比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踩在脚下的草皮松软茂密，看久了白皑皑的雪色，这时候出现在面前的一片青绿让叶凝剑和沈负行有些错不开眼。
　　“世外桃源啊。”叶凝剑挠了挠头发说道。
　　“等我带你回万花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世外桃源。”沈负行笑着看了他一眼，随即迈开了步伐。“我们找人问问看吧，如果他们还在，也一定会出来见我们的。”
　　“嗯。”叶凝剑应了一声，跟在了他的身后。
　　沿着无人的林中小路走了好一会儿，叶凝剑和沈负行都没有见到人影。竹林深处有白色的影子晃动，他们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通体雪白的雪灵狐。
　　“这里风景这么好，怎么会没人住呢？”叶凝剑小声嘀咕了两句，而一旁的沈负行却只是笑了笑不多言语。
　　两人一前一后终于是走到了一片湖泊附近，这才看到了几个侍女模样的少女正端着水壶弯腰汲水。没想到真会遇到人的沈负行“啊”了一声，而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叶凝剑已经迈开步子向着那几个侍女走了过去。
　　许是太久没见过外人，侍女们看到他们两个都有些微微受惊。
　　叶凝剑冲着他们拱手作揖，直奔主题问道：“请问几位姑娘，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见过一个五毒年轻人和一个万花姑娘来这里？”
　　几位侍女皱着眉头相互看了几眼，似乎是在确认到底有没有人来过。
　　沈负行站在后面没有靠近。虽说依旧到了这最后的阶段，可是他却突然间害怕了起来。犹豫之中沈负行听到一个侍女软软的声音：“有啊，半个月前他们就来了，说是要找什么草药……”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叶凝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了，他险些伸出手去捉住侍女的手腕。
　　“这……”侍女们面露难色低下头，叶凝剑和沈负行两人双双感到了自天灵盖传来的凉意。
　　“他们……死了。”还是方才那个有着软糯声音的侍女，有些犹豫不决地说道：“为了采药，跌下悬崖死了……”
　　叶凝剑听到了身后不远处的沈负行轻轻发出了“呵”的一声。他回过头，看到了沈负行霎时间变得惨白的脸色。
　　“沈……”叶凝剑心慌了起来，想要过去扶住他，可沈负行却摆了摆手，自顾自地露出了苦笑。
　　“……果然……天命如此……”沈负行似是在笑，可脸上的表情却凄然一片。
　　几个侍女被沈负行的脸色吓住了，相互间递了几个眼色，才有一人开口说道：“他们人很好，在这儿还帮我们治病疗伤，只可惜……因为他们是外人，我们没法将他们葬在玉虚峰内，不过我们有偷偷替他们立了衣冠冢，就在这树林后面……啊，不对，你们是他们什么人？为什么要问关于他们的事情？”
　　“竟是……连尸身都没法留住了吗……”沈负行捂住双眼，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看着他的样子，叶凝剑自然一时间没有办法再和侍女对话，他走过去一把将沈负行揽进怀里死死抱住。“沈负行……沈负行……沈负行……”他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平复谁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怀里的沈负行终于放松了肩膀，闷在他的胸前说道：“我没事。”他说着，抬起头，冲着已经瞪圆眼睛看着他们的侍女露出了一个颇为勉强的笑容：“我是那个万花姑娘的哥哥。”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她……死前可留下了些什么东西？既然尸身已经不在了，留下的东西就让我这个兄长带回吧……”听着语气倒是恢复了冷静，可是紧靠着叶凝剑的身子却还是不住的颤抖着。
　　侍女们思索了一下，其中一人突然间走向了湖边的木屋，过了一会儿取出了一样东西交给了沈负行。
　　“我们真的很喜欢他们两个，他们都是好人。你……节哀……”她说着，叹了口气招呼还站在岸边的侍女们离开了。
　　沈负行看着手里的东西，似乎是有好一阵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叶凝剑吻着他的额头，他才抬起头来替叶凝剑擦了擦眼角。
　　“我都还没哭，你怎么就哭出声了呢？太难看了。”沈负行说着，收起了通体雪白的雪凤冰王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