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造娘》洛浮

9、雕青

　　黎青青跟着赵小胖去到赵家时，看到了一群壮汉。
　　修房子需要人手，但乡间明显没有那么多人，所以黎青青还担心赵大找的帮手不行呢，可谁知道等她去了之后，只差没有流口水。
　　这个时代的农人，虽然强健，可是体型总体上还是偏瘦的，毕竟他们的主食都是素菜，想要长肉都很有难度。但赵大找来的这帮人，各个膘肥体圆，圆乎乎的胳膊把壮硕的赵大都显得“纤细”了。

　　他是从哪儿找来的这帮货啊！黎青青心里头惊讶着，小声的问了一句赵小胖，结果得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名词——“花胳膊”。
　　黎青青不懂这个词的意思，被着赵小胖解释了一通，这才明白这些人原来不是乡间的，而是赵大从城里头请的帮闲。据说他们这个村庄其实距的府城不远，所以赵大才能靠着卖肉过上好日子。不过也因为离府城近，所以土地很是有限，以往战乱还好，如今承平之际，人口暴增，大多数人家的地都不够分，大量的闲汉涌入府城讨生活。

　　老实人是不会抛下地去城里头当无业游民的，这些人能想到这个法子，基本上也是个村子里鸡飞狗跳的祸头子，他们到了城里自然不可能变得守规矩起来，所以遇到之后，纷纷会结成帮派，然后就靠着占小便宜为生。
　　好吧，说白了，这些人就是这个时代的城市混混。因为没有家累，也没有给父母寄钱回去的意识，坑蒙拐骗的钱就都用来自己吃酒喝肉了，于是他们的体格普遍都比在地里头讨生活的人壮硕的多。而且对于他们来说，高大壮是被人招揽的本钱，所以他们也会刻意的锻炼自己，以至于站在那里时，可以明显看到被衣服撑的鼓鼓囊囊的肌肉。

　　这些人倒是有力气的好把式，黎青青看着都吞了吞口水，但还是不大明白为什么要叫他们花胳膊。赵小胖听了，对她努努嘴，“你看他们的胳膊。”
　　井台边正好有两个男人正在摔跤取乐，旁边一堆人围着呼和，黎青青跟着赵小胖挤进去，因为那两个人嫌热，都把上衣脱了，只穿着一条裤子，在太阳光下露出一身油亮亮的好皮肉。
　　“这是，纹身？”黎青青看着那些人在手臂背上的走兽，一人应该是白虎，一人却是蟾蜍及蝎子，来往之间闪成一片，颇为好看。
　　“是啊。很漂亮吧，听说是府城最好的师傅纹的呢。”赵小胖一脸艳羡的说，“等我长大了，不知道我娘叫不叫我去纹身。”

　　黎青青对此感到无语，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是潮的真是超出她的想象。花胳膊的由来，大约也就是因为他们身上的纹身吧，依着赵小胖这种乡下少年们羡慕的表情来看，似乎还是值得骄傲的事。

　　黎青青来了之后，赵大十分激动，在着她背后望了半天，然后才略微有些失望的引着她到了院中，颇为恭敬的问道，“黎娘子，咱们怎么个章程？”
　　“你这里有多少人，有谁有手艺，有谁有经验，先给我统计下。”黎青青看了看，自己个头太低，连着那些人的腰都够不着，索性直接爬到了院中的石磨上，打量着满院子的人。
　　她粗粗算了下有十二个，如果这些全力的话，打一堵土墙用不了多少时间。
　　“他们都没有经验。”赵大有些尴尬的说道。

　　“没有经验？”黎青青反问了一句，倒是没有太过于惊讶，心想没有经验也不是坏事。她的法子跟这个时代的人都不同，要是弄些懂行的人来，他们指手画脚，她反倒是不好行事了。
　　“是的。”赵大搓着手，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家的墙塌了多次，如今别说把式了，就是小工听到都不大愿意来……”
　　建筑行业还是个损耗率都比较高的职业，大家干活也都讲究个吉利，如果一个工地屡屡出事，稍微有点经验的都是不愿意去的。黎青青想想点了点头，反倒是安慰他，“这也不是你的错，这样吧，你把他们先叫过来，我分配下任务，咱们这会儿就开始干。”

　　“不祭土地公啊？”赵大眼睛瞪的滚圆滚圆的，不惊讶黎青青竟然真的敢使唤这些壮汉，而惊讶她不祭土地公。
　　虽然黎青青之前的行业，的确在开工之前有些迷信的老板是要选黄道吉日看风水拜拜才开工的，但是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只相信科学，从来都不管这种事儿，所以一时都给疏忽了。看赵大的意思，这里的人动土之前都是要祭祀的，她直到自己也必须入乡随俗，于是点了点头故作高深的说道，“这事情本是你们主人家做的，问我做什么。”
　　“好好好。”赵大听着黎青青这么说，擦了擦汗，像是松了口气，赶紧去厨房让赵大娘子收拾祭祀。

　　乡民的那些仪式，黎青青不大懂，便也没往前面去，以免自己露怯。她站在围观群众中，因为身量娇小，没有人知道她就是大师傅，所以也就听到了不少八卦。
　　“哎呦，今天做的那么一大锅饭都被吃完了，赵大真是晕了头，什么人不请，偏偏请这些花胳膊。他们一个个游手好闲是好的，干活还不及我个妇道人家呢。”被赵大娘子请来帮佣的大婶甲跟她旁边的女伴议论着。
　　“这你就不懂了是吧，赵大这哪里是要砌墙，分明就是做给他那兄弟看。你没听说昨儿赵二堵着赵大说他这房子不成了，不如折价卖给他吧。”她的女伴神神秘秘的对着帮佣大神甲说，“你没听人说，赵大这房子砌不成，就是他那兄弟给他下了咒呢。”
　　黎青青捧着个杂粮馒头，窝在角落里慢慢的啃着，听着两位妇女八卦完赵家兄弟的恩怨情仇之后，才心满意足的起身，准备去完成自己的修墙大业。
　　什么怪力乱神的，她黎青青要让她们知道，在科学面前，一切谣言都是纸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