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县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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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青青站在衙门门口时，深深的吸了口气。
几辈子下来，她最不愿意打交道的地方就是政府机构。以前是躲着让师傅师兄们去，这次在这个时空更是仗了年纪小让阿灿为之出头，可是没想到竟遇到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大老爷，竟然把阿灿跟爷爷都抓进了监狱。
他跟自己这种规规矩矩做生意的人为难，到底图的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眼红自己赚的多了，想分一杯羹？
可是按照之前他行事的风格，感觉不像啊。
府衙里的大老爷，黎青青是久闻其名不见其人。只知道手段十分狠辣，惩治城中的宵小青皮是不留半点余地，更不许人说情，看起来很有手段。
至于为人处世，听说是不好奢华，不贪金银，这两年不但废除了众多徭役，还给农民减税，理论上算是个好官。
但只是理论上，因为他在民间的口碑并不十分好。执法太严，往日百姓们的劳役都是稍稍花钱，便可以贿赂上官便可免除。但等到他来，没有人敢收钱，到时间了哪怕你家猪要生了麦子要割了，该服劳役时一概拉走，于是百姓们暗地里怨声载道。
而且在他的严打之下，市面上萧条了不少，许多城市里无地的居民本来就靠着点做小生意赚钱，他禁了各种他觉得违法的生意，并且严格执行宵禁，结果就是导致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跟鬼城似得，于是这部分居民不得不开始节衣缩食。
当然他也是做好事的，例如吏治为之一清，再无贪赃枉法之事，更没有人敢欺压百姓。境内能修的大路小道，水渠池塘都被他整修一番，理论上因为他的存在，此地在十年内都不会有发生大型水旱灾害。
但是本地的百姓地痞流氓以及贪官污吏都在暗搓搓的祈祷他赶快离任……能做好事做到如此天怒人怨的程度，这也是种本事。
县衙里头光线略暗，大约是因为房屋都有些年头了，还有些破败。但是因为其处于政府机关所特有的气质，使得进来的人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
“你就是黎老头子的孙女？”负责来接待他们的师爷打量着黎青青，目光有些古怪。
自阿灿和黎老爷子被抓之后，黎青青就让着几个机灵的伙计去全力打通关节，看看他们究竟是哪里犯了忌讳，要怎么改才能被放出来。但奇怪的是，县老爷那边的态度很微妙，黎青青送出的银子没有人敢收，但是关于黎老爷子的消息他们也没有吝啬，大大方方的告诉她，黎老爷子被县老爷关在了牢中，但并没有对他施以酷刑，甚至在牢房里也是优待。
他到底想做什么？黎青青疑惑着，直到那边儿的人专门传出话来，说期望黎青青亲自去一趟。
对于这个要求，大家伙儿一致认为这是场鸿门宴。
黎老爷子跟阿灿已经被抓了，建筑队之所以没有散，那是因为有黎青青这根定海神针在这里。虽然她年纪小，但是最初跟她一起干的人知道之所以会有这个建筑队，那是因为有黎青青。所以只要黎青青在，就算是谁没了都不要紧。可万一黎青青要是被县老爷抓了，那他们可真要散伙了。
于是甚至还有人鼓动黎青青先逃走，等过了这阵风声再说。
兄弟们对自己如此看好，黎青青自然很感动。但是感动归感动，她身上的责任却还是要负担起来。她是爷爷的孙女，阿灿的老大，他们有了危险，她怎么能逃走。
于是在劝服了众人之后，才有了今天的单刀赴会。
县衙比她想想的简陋，也比她想象的肃穆。来迎接她的师爷年纪十分大了，头发花白，但态度却很和蔼，不像是衙门的师爷，倒像是谁家的老仆。
“是的。我叫黎青青，为我祖父的事情而来。”黎青青有些笨拙的朝着师爷行了个礼，因为蕲夫子完全都没有想到要教她礼仪，所以等到现在需要交际的场合，黎青青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土包子。
好吧，实际上她原本就是偏远乡下的土包子。
师爷笑了笑，点头引着她往后走，“我家少爷就在后面，请小郎君跟我来。”
小郎君？黎青青看了看自己坦荡荡的胸前，感觉到了世界的恶意。
按照黎老爷子告诉她的，黎青青知道自己今年已经十三岁，在这个姑娘一般十四五出嫁的年代，她几乎已经算是婚龄妇女了，但遗憾的是她仍然没有发育。
或许是年幼时营养不良的缘故，黎青青一直瘦小，现在就算是长高了些，也比同龄人年纪小些。
甚至她现在的个头连赵小胖都比不上，要知道赵小胖可是比他小两岁呢。
没有发育，所以不长个子，没有来月经，胸前也是一马平川。又因为穿衣裤行动比较方便，所以她出门十次有十一次被认为是男孩子。
天知道她从来都没打算女扮男装过，但问题现在的状况是，她就算申明我是女孩子，大部分也是一副你在逗我吧的样子。
黎青青叹了口气，随着年老的师爷往后院走去。
他果然是县老爷的家仆，听着他叫少爷，不知道县老爷究竟春秋几何。照着蕲夫子的普及，县令可不像是电视剧里那么好当，一般能够外放为一地父母官，怎么都得三十了。当然，蹉跎点四五十都有可能。
师爷看上去至少有七十，大约他家主人就算是五十岁，在着他心目中也是“少爷”吧。
看着这人在此地的作为，黎青青已经在心中勾勒出了一个类似于海瑞那样的“清官”了。艰苦朴素，嫉恶如仇，不通世故，外加有点读书读坏了脑子。
要怎么样跟这种人搭话呢？不能太谄媚，也不能塞金银，或者装逼孤高也是种法子……
黎青青想的太入神，以至于被引导了花厅还没回过神来。
“少爷，小郎君带到了。”师爷温和的声音响起，将着黎青青惊醒，她抬头张望，只在屏风后面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
“知道了。”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声音响起，黎青青一愣，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着师爷笑着退了出去。
“师爷，你，”黎青青张嘴正想问到底怎么回事，便见着一个人影从着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她扭过头一看，却顿时移不开眼了。
不是她花痴，只是来人，也未免太好看了一些。
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是个少年，年纪很轻，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瘦瘦高高，让黎青青这个一点儿都不文艺的人脑中不由得浮出“绿竹猗猗”这句话。
所谓君子，莫过于是。
他长得很好看，剑眉星目，冰肌玉骨，破旧的布袍并不影响他的容貌，反而更衬托出皮肤的白皙。甚至在板着脸瞪人的时候，都好看的过分。
黎青青满脑子都是“乱头粗服不掩国色”这几个字在刷屏，以至于完全没有领略到县令大人的怒火。
“你在看什么！”火气十足的话响起，总算将着黎青青从幻境中拉出来，她看了一眼几乎要变成喷火龙的人，在心里头叹息着，美则美矣，就是脾气太坏。
不过一个人如果长成这样，整日被人盯着脸，恐怕脾气想好也有些难度。
“没看什么。”黎青青觉得是自己失礼，于是讪讪的低着头，努力把视线凝聚在他身上的破补丁上。
这个补丁，大约是唯一附和黎青青对于县老爷幻想的东西了。
“你就是黎青？”县令老爷找个地方自顾自的坐下，居高临下的问道。
“正是草民。”黎青青自觉地调整了方向，恭敬的回答道。
这种傲气凌人的类型，大约只要顺着他的脾气说就好了，应该不会太难对付吧。
“把头抬起来，我不喜欢对着人的头顶说话！”县老爷气势十足的命令道，声音里明显的带着险恶，“而且是好些天都没洗的头。”
谁说我好几天没洗了，老子昨天刚洗的好不好！小心我告诉你歧视油头啊！黎青青在心里头咆哮着，在这个时代能像她这样注意卫生的人满城都找不到几个，这县老爷实在是太龟毛了。
不过郁闷归郁闷，谁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抬起头来，摆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然后退后了两步，“草民此番为祖父一事前来，请问大人缘何逮捕他老人家？”
“他没有服劳役，”县老爷不耐烦的敲着旁边的茶几，“本官查过记录，自从你家落户在此地之后，你祖父十年内都没有服过劳役，所以本官依律将他收监，有什么不对？”
“我祖父已经年过六十了！”黎青青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赶紧急急忙忙的分辨，“按照律法，他已经属于可以用钱抵役的范围内了，草民希望可以用罚金来赎回爷爷。”
“哦，这样啊。”县老爷点了点头，然后就在黎青青准备张口问自己要交多少罚款时，冷不丁的说道，“他去年买了六十，但之前八年可没满啊。”
那你准备把他怎么样？难道你准备让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去服役？这可是会死人的啊！黎青青在心里头咆哮着，但面上却不得不按耐住火气努力跟这个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县老爷理论，“但祖父如今年事已高，已经不能服役，还望大人开恩。”
“的确挺老了，要是送到西山去挖煤，大约也就只能活一两个月，”县令大人一脸高冷的说道，然后不等黎青青松口气，就十分幸灾乐祸的说道，“但你祖父虽然老了，你还年轻着啊！”
“草民不满二十，还不在服役范围呢！”黎青青听着这话，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感情你老不是准备虐老，就是准备虐童啊！
这简直是貌若桃李，心如蛇蝎！
白瞎了那副好脸！
“哦，”县令大人拉长了音调，显然对于黎青青的辩驳不以为意。
“而且，草民是女子，”黎青青咬咬牙，不得不继续加码，“按律法不需要服劳役，只要交丁钱即可。”
她知道自己这幅小身板是逞不了强的，要真做力气活，不到三天准得挂。
她爷爷已经超出了服役范围，而她还不到，如果这个县老爷真的像他表现出的那样爱民如子的话，是不可能逼死他们爷孙俩的。
大不了罚钱就是，她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但是黎青青没想到，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受到了此生最大的嘲讽。
“你，女人？”一直高冷的县老爷十分接地气的翻了个白眼，然后不屑的说道，“你以为本官没有见过女人吗？笑话！”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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