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红颜枯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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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温言也是一下子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爽朗的大笑声在寝殿里回荡着，却令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许久，他终于笑够了：“自古成王败寇，只要胜了，又有何人说我这场是不义之战？还有，报应？陛下是打算变成厉鬼不放过我么？可惜啊，你活着的时候都斗不过我，死了还想如何？”
皇帝一时气结，再接不出一句话，而一直一言未发的太子姬昊苍，姬坤雅的弟弟，突然开口对丝桐大喊：“琴儿，琴儿……你救救父皇和皇姐！你救救母后！我知道你恨，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啊！你向二皇子殿下求求情，琴儿……”
本看似在思绪万千地发愣、实际在细心研究莫宛受伤咬痕的丝桐慢慢地抬起头，望向已是走投无路的姬昊苍，心中好笑。
怎么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他们折磨死了当年的那个琴伎，逼死了琴儿，他们还想怎么样？
亲人？他们当初棍棒拳脚和鞭子打在琴儿身上的时候，他们有想过琴儿是他们的亲人么？
琴儿说过，她的亲人只有母亲和自己，再没有他人了。
丝桐冷笑着开了口，刀子般锋利的话语毫不留情：“亲人？我在偏僻的冷宫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你们想起我是你们的亲人了么？你们当年生生折磨死我母亲的时候你们想起我是你们亲人了么？这么多年来我在宫中人尽可欺无人依靠的时候你们想起我是你们的亲人了么？”
还有，当年琴儿被那个老太监欺凌侮辱的时候，你们不在，而我，也不在……那个时候，琴儿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谁也不在。
那个时候有谁想到，琴儿也是大秦的公主啊，她是你们的女儿和妹妹啊？
“亲人？大秦终于到了需要打感情战术，依靠一个女人求情的地步了么？”直到今日她每次想起琴儿还是止不住心痛，凭什么只有她痛？
她要每一个伤害过琴儿的人比她痛千万倍！
洛温言安慰似的握住丝桐的柔荑，却觉得她浑身一僵，只好不动神色地放开，对仆从们吩咐道：“开棺。”
丝桐感觉洛温言握住了自己的手，然后又感觉到肖弋浑身一僵，于是……她也僵住了。
好在洛温言马上放开了手。
伴随着昔日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三人百般无助声嘶力竭的呼喊，几个大力仆从戴上了特质的抗寒手套，缓缓地打开了被暖炉已烘得开始融化了的冰棺。那美丽绝伦的艺术品在触碰到室内温热的空气后，如曾经灿烂的夏花被冬日的寒风摧残，开始片片凋零。
从极美到极丑，是一个太过迅速，太过残忍的过程。
原本年轻绝代的莫宛开始迅速衰老，原本白皙晶莹如玉的肤色开始变黑变得污浊，浑身充水鼓胀如皮筏，然后水又慢慢随着每一个毛孔流了出来，眼窝开始急速下陷，皮肤显现出无数的褶皱，慢慢萎缩。
曾经绝代风华的美人，而今也不过是一具穿戴精致的干尸罢了。
红颜，枯骨。
绑在柱子上的三人已经连哭喊都无法发出了，只是呆愣愣地望着那具惨败的干尸，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随着冰棺的打开被瞬间抽走。
一旁的仆从竭力控制住自己不在这震撼的凋零和不断发散出的枯败腐臭中呕吐失态。
而其余的人只是冷眼旁观着。
莫宛只是一个死人罢了，可总有人还想从死人身上再挖出些价值和利益来。
丝桐外表依然非常冷静，可她的心却莫名地开始激动。
莫宛是一个近二十年的魔咒，尽管她、姬琴和当年的那个琴伎谁也不曾见过莫宛本人，可她就像是一块乌云，长久地笼罩着她们，在她们所有的苦痛和午夜梦靥时不断出现，阴魂不散地成为她们人生似乎永远无法痊愈的一块疤痕。
现在姬琴和她母亲已经不在了，千千万万因这个女人的死被牵连的人也大多都不在了。
莫宛已经死了十八年了，而今她已是一具干尸，她的死改变了太多人原本或许会很美好的生活，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可这是丝桐这么多年来面对莫宛的死最平静却也最激动的时刻，因为她从未那么清晰地感受到，她还活着。
而且，她不愿意再活在莫宛死亡的阴影之下了。
冰棺中的莫宛已然腐朽，破碎的大秦王朝被攻破，高高在上的人成为阶下囚。已然发生的，她无力逆转时光，可只要是未来的，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她不会让她现在所拥有的、所想保护的，再失去、再收到任何伤害。
丝桐觉得，她心中那似乎永远也无法痊愈的疤痕已经开始慢慢消失了。
尽管很缓慢，但至少，它开始愈合了。
她此刻无比坚定之前做下的决定，不管她要面对的是多么暴虐复杂的洛温言，不管她要踏入不知是否像大秦一样腐朽的端阳皇宫，不管她和肖弋有可能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她都不后悔她做出的决定。
她要斗，她要搏。
她爱着姬琴，因为姬琴是她曾灰暗生命中的一缕阳光，可她和姬琴不一样，她绝对不会选择逆来顺受。
肖弋似乎能感受到她心绪的起伏变化，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八年，他比丝桐自己都要更了解她。此刻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洛温言不曾注意到的时刻，微笑着无声地对丝桐做出口型：
我在。
丝桐微微一笑，郁结于心中九年的悲伤，似乎终于可以一扫而空了。
洛温言一声令下，殿中的所有人都随着莫宛的尸体来到了城墙之上，皇帝、姬坤雅和姬昊苍也被捆着推上了城墙。
当那具穿戴精致的干尸被钉在城墙上时，当无数告示散落在这片焦土时，刚刚接受过战火洗礼的百姓并不敢真的来到城墙底下观望昔日皇后的尸体。但他们仍躲在家中，或把窗户偷偷打开一条小缝儿，或偷偷捅破窗户纸，看着那具有强烈讽刺意味的尸体。
不管他们曾否亲眼见过昔日名动大秦的莫宛，这对他们来说已是十分震撼的一幕。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红颜枯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