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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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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花间是循着味儿在厨房找到的离经。
当时离经正挽着袖子,青丝扎了一拢搭在肩上,神情专注的盯着灶头。
灶头上正蒸着什么东西,袅袅的青烟不断的上升着。离经坐在一团雾气里,落日的余晖从窗口钻进来,正好落在他脸上,笼上了一层光。
“你作什么呢?”花间推门进来倒是带进来一屋子药香。
“又去整理药材了?看过药圃里的幼苗了么?”离经没回答,心不在焉的盯着灶头问花间。
“看过了,都长得挺好的。”花间抽走离经手里的蒲扇,学着他对着炉灶里的火轻扇着。
“给你炖了药膳,乖乖喝掉。”
“好。”
“过几日我要出趟远门,谷里的事你自己多上点心。”
“几时回来?”
“家里那只猫记得喂了。你再饿它就要跑了。”
“师兄。”
“少给其他师兄添麻烦,我不在没人护着你。”
“……”
离经轻轻拍了拍花间的头。
“乖乖等我回来。”
离经离开万花谷的第一天。花间去了仙迹岩,站在石桥上发呆。羽墨雕停在桥墩上,不时的拿脑袋蹭一蹭花间的侧脸。
第三天,花间带着药包在花海找中毒的仙鹿,打算试试新药。喂了一半从脚边钻出来只狸花猫,亲昵的绕着他的脚。花间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轻声说:“等师兄回来了就给你买鱼吃。”
第五天,花间在药圃查看幼苗。幼苗已经从刚探头的苗叶儿长出了新的枝叶,长势可喜。花间有些走神的给幼苗浇着水,水溅上了靴面,他也没注意。
第十天,花间抱了本太素九针,一个人坐在摘星楼顶晒太阳,随手翻几页书。直到落日斜晖刺的他眼眶泛水,然后一个人慢慢的晃回房。
第十五天,花间靠在生死树,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手里的冰笛。冰笛吹奏出的微雪,落在他脚边,化成水融进了土里。
第二十天,花间在房中逗猫,却听见小师弟喊他,说是孙先生寻他去,有事需要他去一趟纯阳。
花间快速的收拾了些东西,准备早点出发。临走前,花间略带犹豫的开口:“等离经师兄回来,立马捎个口信给我。”
“先生,宫主等您许久了。”来迎接的是个纯阳的小道长。束着高冠,广袖宽袍,手执长剑。连眉间的那点朱砂都透着灵动,似那雪中的白鹤。
“道长有劳了。”花间跟在小道长身后,在太极门一旁的屋子前见到了李忘生。
李忘生细细的看着花间的眉眼,开口道:“ 果然是你。”
当年花间原本是纯阳宫的一名小道长,和师兄们一起去长安,结果粗心的师兄们只顾玩乐,把一旁正专注于糖葫芦的小师弟忘记了。
小花间结果被路过的离经捡回了万花谷,拉扯着长大了。
花间有些尴尬的看着李忘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忘生倒是直接:“当年你走丢之事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件牵挂,如今见到你已学成,虽非我纯阳宫心法,却也了却我一件心事。若是不嫌弃,就在纯阳住几天吧。”
在纯阳宫暂住的几天里,在门口迎接的那位小道长倒是一直来寻花间,今儿去一趟论剑台喝一盏清茶,明儿去雪竹林探望若兰,甚是热情。
“花间是在等什么人的信件吗?”那位小道长名唤紫霞,见花间经常望着信使方向,有些疑惑的询问。
“在等我家师兄归来的信息。”花间老老实实的回答。“他已经离开万花谷许久了……一直没有音信。”
“为什么不去寻他呢?”
“……”花间倒是愣了一愣。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想过。
师兄说要离开万花谷一阵,要花间等他回来。却没有说,不要去寻他。
见花间一脸恍然,紫霞暗自偷笑:居然要别人提醒才想起来,这花间也真是呆。
想通了一些事之后花间反而不着急了。
在纯阳宫待了半月,把需要带的东西全数备好,终于准备下山了。
去辞别的时候李忘生倒也没多挽留,只说让花间出门在外多加小心,有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来纯阳宫。
花间四下看了看,却没见紫霞。有些遗憾没能再见上一面,却也没多大牵挂。
挥别纯阳宫的大咩小咩,花间却在下山的路上看见了紫霞。依旧是广袖宽袍,高冠束发,手执长剑,身上倒也背了个行囊。
“我愿随先生一同前往。途中也有个照应,”紫霞解释道,“我也顺便出门转转。”
花间也不推脱,有人陪伴自是再好不过。只是两人在这第一站去哪儿的问题上有了些许分歧。
花间希望去洛阳,因为离经最后寄来的信提到了会去。紫霞却是希望去天策。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只好折中,去了长安。
昔日的繁华古都已成往昔,途中不知见了多少饿殍。花间与紫霞也随各门派的弟子一起分发衣粮,却也是杯水车薪。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这样了。
花间立于长安的断壁残垣之上,心中甚是唏嘘。年幼之时他也从来过长安,却不能将现在这破败的古城与当年的热闹繁华重合。
却听见一旁的紫霞望着这战乱长安,怔怔的说了一句:你看,这就是江湖。
花间抬眼看了看他,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复又低下头,低低唤了一声:“师兄……”
紫霞转过头来看他,轻轻的笑了笑:“你师兄专修离经心法,杀人不在行,保命是绰绰有余。多半是没事的,你且放心。”
半天,才听见花间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又是一路的奔波。花间略显疲惫的在马上打着瞌睡,一旁的紫霞见状偷偷笑出了声。花间听闻一脸茫然的看向紫霞,不知道他为何发笑。
“我们休整一番,再继续赶路吧。也不急于这一时。”紫霞伸手,指腹在花间嘴角轻擦了几下,又神色坦然的收回,偏生出许多暧昧的光景。
倒是花间有些不好意思,偏过了头。倒也不作声,下了马,牵着缰绳往前处的茶馆去了。紫霞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老人家,请问您见过一个我这身打扮的人么?约莫这么高。”花间大概的比划了一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是个大夫。”
茶馆里的老头看也不看他,只冲他摆摆手,意思是没见过。花间只好无奈的坐回紫霞身边。
那老头儿突然转过身来仔细的打量了花间一番,询问到:“你问的那人,腰间可是挂着串铃铛?”
花间是一愣,忙答道:“正是正是。您可见是见过他?他在哪里?”
“那位先生曾在马嵬驿救过老朽,并且雇了车将我送来长安。不知他现在是否还在那儿。”
两人道了谢,又给了老人家些许银两。在茶馆吃了点吃食,便起身往马嵬驿方向赶。
多少有点类似“近乡情更怯”的意味,越是靠近离经,花间越是有些胆怯。
见了面,要说什么呢。
说:师兄,我来寻你了。或是:师兄,怎么这么久不回信。还是:师兄,我们回万花吧。
无论说什么,总觉得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