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道捉妖记（女尊）》主木青

2、酆都冥医 第二章

　　最终，和村里人又商量了一下，我们还是决定让周老六入土为安。重新给周老六做了场法事，我没有再收银子，毕竟吃饭钱够了就行。谁料，第二天周老六一家竟然提着两只鸡上了门，说是送给令公子补身子。
　　我养了一头狼当儿子的事，倒是被传得人尽皆知。看二黑流着口水激动地看着我们交谈，我也不好意思再多推脱，便勉为其难地收了那两只鸡。本来想着先让二黑吃一只，第二天再喂给它另一只。哪里想到下午带阿七去酆都城里看大夫，晚上回来两只鸡竟然都进了那熊孩子的肚子。
　　被撑得难受，二黑肚子胀得很大，在床上翻来滚去。我看着也替它难受，便由着它仰面朝天躺着，耐心地给它揉肚皮，替他顺顺胃里的食物。
　　大夫说阿七可能脑子受过伤，丧失了说话的能力，还是需要细细调理。为了和阿七交流方便，我特地去买了很多便宜的草纸还有笔墨，来供他“说话”。
　　他忘记了自己以前的事，只是隐约觉得自己的名字和七有关，便也由着我叫他阿七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雨夜中，他倒也记不清了。
　　仅仅这样鸡飞狗跳地过了三个月，尽管零星有几单小生意撑着，由着二黑的饭量，我们还是走向了山穷水尽的一天。
　　为了养活一家人，我还是不得不选择了上街主动招摇过市。尽管，不晓得把阿七和二黑留在同一间屋子里，是不是一个错误……
　　“走一走看一看了！有妖的捉妖，没妖的驱邪咯！卫小道出马，妖魔鬼怪统统退散。收费低廉，服务周到……”顶着各种路人投来的怪异目光，为了家里三口人的口粮，我已经完全将尊严踩在脚底下了。
　　走在行人穿梭的街道，我觉得不妥，于是寻了处墙根站停脚步，不再四处走动。或许这样的话，主顾找我会容易些。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我的双耳快要被街上叫卖声给吵得出幻觉了，面前也没有人驻足停留，请我去捉妖。毕竟，大白天的，又是太平盛世，哪里来得那么多妖怪自讨没趣到处害人呢！
　　银子啊银子，我该拿你怎么办……
　　“喂！说你呢，小道士！”忽然听到有人叫我，我立刻四处张望而去。
　　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女子叉着腰走过来，仔细打量了我一番，便问道，“你……除了捉妖，还会什么？”
　　老娘我除了捉妖，肯定还会吃喝拉撒睡啊，这么简单还用问！
　　立刻咧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给我的新主顾，我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地道，“降妖除魔，做法事超度亡魂，设坛做法画符保平安，小道样样精通。”
　　“哦。”平淡了应了一声，女子沉眸思索了片刻，“我给你一钱银子，今天晚上你帮我跟踪我相公，看看他晚上趁我睡了偷偷去哪里，行吗？”
　　“这……”
　　说话间，女子便一抹袖子，忿忿不平地道，“那个公狐狸，老娘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养家，他半夜趁老娘睡了出去偷女人。要是今天晚上被老娘抓住，老娘非打死他不可！”
　　也罢，也罢，一钱银子已经不少了。
　　勉为其难，我只好接下了这个差事。
　　晌午带着吃饭的家伙回到家里，从酆都城里带了三个热馒头。因为主顾说事成之后才给工钱，我现在依旧只有几个铜板，勉强果腹。
　　扔给二黑一只，递给阿七一只，我自己抱着馒头便专心地啃了起来。三下五除二便吞得干干净净，因为一上午的疲乏，我还是打算先睡个午觉，养精蓄锐，等到晚上专心工作。
　　二黑吃完午饭，也立刻缩进了我怀里。抱着他柔软的身子，我翻了翻身，却发现阿七一直坐在一边在发呆。其实阿七每天都是这样坐着发呆，我早就习惯了。只是渐渐，我觉得他的呆有些不大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什么。
　　昏天黑地睡了一下午，夜幕降临，终于到了我卫小道出马的时候。这次的主顾是酆都城西的一个屠户，她的亡夫过世了三年，这个夫君是填房，过门才一个月。据说成亲后那几天都还好好的，她夫君每天在家里给她做饭，还帮她照顾老人。可是最近，每天夜里她夫君都会悄悄离开家出去一个时辰这才回来。
　　她以前跟踪过，但每次一进巷子就会跟丢。因为她终日宰杀猪羊，大晚上出来难免觉得有些心虚，只怕那些畜生的魂魄会在自己身上作祟。于是乎，她便打消了亲自去跟的念头。
　　我的任务，就是今晚守在他们家门口，等候着她夫君出门，只需一路尾随，找到她夫君的去处便可。
　　夜里子时刚过，街上的打更梆子敲得正响。我一手撑着墙壁，一面探出头瞧了瞧，已经在他们家门口吹了一个半时辰的冷风，怎么还没动静。
　　背重新贴上墙壁，我稍微定了定神。难道说，一切都是我的主顾做梦梦到的，其实她相公根本就没出过屋子？
　　就在我打算回去抱着二黑睡大觉时，忽然听见寂静的深夜里，响起缓慢而细微的推门声。果不其然，看来我险些就丢了工钱。
　　一个穿着普通粗布衣的男子从院子的小柴门出来，转身又看了看屋子，发现无人跟踪后，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去。
　　幸好我听到声音及时跳上树，当真是虚惊一场。借着月光，我见男子走远，便飞跃而上，踩着邻居家的屋顶，一路尾随。
　　主顾的夫君来到了酆都的内城，那是一条白日里颇为热闹的街道。我踩着一座座屋顶而去，生怕脚下一滑摔倒在男子面前。沿着这条东风街走了许久，终是见男子停了脚步，转身拐入一条小巷。
　　就在这一刻，我惊呆了。
　　他拐入小巷后，竟然向一条死胡同走去。来到那胡同的尽头，他的身体竟然穿过了墙，进了一个院落。难怪主顾她追丢，因为这男人根本就不是凡人嘛！
　　我连忙跳下去，顺着一棵大树滑进了那个院落。刚落地，却被满院子的阴气逼得有些喘不上气。在酆都，阴气可以敌得过这里的地方，我只知道一处，那就是鬼门关。
　　看来，这院子里，倒是聚集了不少小鬼。
　　我顺着路绕过这屋子，到了另一侧院子的正门。却发现这处屋子的正门上挂着“仁鹤堂”三个大字的牌匾，左右又各有“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招牌。俨然，这是一处医馆。但倒也奇怪，医馆这样正道的地方，阴气不应该这么重啊！
　　正纳闷着，我听见里面有动静，便立刻从腰上取了避灵丸服下，以防冥界的人发现我的气息。踮着脚凑到了窗台下方，将耳朵凑近，我这才听到了里面果然有对话声。
　　“大夫，我的身子究竟能不能称过下个月十五？”男子急躁不安的声音传来。
　　“很难说，你难道还要继续留在阳间吗？”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传来。
　　唉，还以为是找什么野女人，原来只是出来看大夫。可是究竟这是什么病，要背着自己妻主，自己大半夜一个人出来找大夫呢？
　　想到此处，我还是觉得有些蹊跷，便继续偷听。
　　“我离开家三年，家里老人没人照顾，我们的女儿又在外乡给伞匠当学徒。这个家，妻主她一个人撑着，真是……”
　　“人的命格，都是已经定下的。你宁愿牺牲下一世的阳寿五十年来换取这两个月，虽是让人感触，但还是违背了天命。这样吧，我再给你开两副补灵气的药，你回去记得按时服用。这一段时间你还是不要来了，听说你妻主已经开始起疑了。”
　　“跟她成亲十几年，她总是这样疑神疑鬼。罢了罢了，我现在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嫁给她，况且也在阳间待不了多久，随她去罢！”
　　“唉，你待她的好，她这辈子是看不到了。好自为之罢，凡事顺应自然，不要强求。”
　　“多谢你了，灵大夫。我们这些在阳间的游魂，若是没有你相救，日子都不知道有多惨呢。你这里病人这么多，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你言重了，路上小心点。”
　　他们一番话，听得我是恍然大悟。原来这家医馆，压根就不是给人看病的。难怪呢，我在酆都待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这家“仁鹤堂”。
　　方才他说那么多病人，难道说……
　　窗子忽然被推开来，女子诡异地笑声简直要刺穿我的耳膜。我一个翻滚，拔出桃木剑，后退一步，便见着医馆的大门被狂风吹开，周回荡起了无数鬼魂凄惨的哀鸣。
　　只是，眼前我能看见了，只有一个女子。她的一只眼睛是深蓝色，一只眼睛是血红色，让这样的月夜里，我看着当真无比揪心。好好的，她爹妈怎么把她生成这幅鬼样子了！
　　感觉她的灵力极为强大，并不是等闲之辈，我转身便想要逃跑。谁料，还是被女子放出的血鞭紧紧缠住了手脚。巨大的拉力将我拖进医馆，我全身上下动弹不得，险些窒息。
　　被缠在一张椅子上，这家阴森诡异的医馆内部阴风阵阵，让我不禁颤抖了起来。
　　“大……大大大大姐，小妹我无心冒犯。初来贵宝地，着实只是意外。”明明吃了避灵丸，我怎么会被这些冥界的人发现呢！
　　唇畔勾起一丝笑意，那女子徐步来到我面前，指了指我的腰，“寻龙铃那么大的动静，看来道长是有备而来，并非无心呢。”
　　我了个去……我居然忘了把寻龙铃放回去！卫小道啊，你今天就等着死在这里吧！
　　无可奈何，只有强颜欢笑地看着女子，其实我知道此时此刻我笑比哭还难看，但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应该也不忍心杀笑脸人……吧……
　　“在下不过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小道，平日里不过在街上混口饭吃。若是打搅了各位鬼魂姐姐哥哥大娘大爷看病，当真是在下失礼了。那什么，我我我……我回家以后一定多给你烧冥钱，感恩戴德啊！”我的笑容无比灿烂，处处夹杂着阳光的味道，她应该满意了吧？！
　　只是沉默了片刻，那女子竟然仰天大笑了起来，一手抬起我的下巴，触骨冰凉。
　　她完全没有体温，可是肉身却又真实存在着，和一般的鬼魂着实不同。
　　“寻龙铃，玲珑珠，七窍锦囊，这不是上清宗修真的弟子才有的法宝吗？”女子一点点收紧力道，低头用她的红蓝眼凝视住了我，“修真六宗，唯上清宗道法上乘纯净，天底下多少道人梦寐以求想要入门，却不得其机缘。上清弟子，个个皆是仙法奇才。而道长你，师出上清，却自称为‘平凡无奇一小道’，岂不可笑！”
　　“我在很多年前就被逐出师门了，上清和我没关系。”我赔了一脸的笑，哪里晓得冥界的人竟然认识这些劳什子。
　　转眼间，离开那个地方，原来已经十年了。
　　听到我的话，她又是一笑，便松开了手。
　　女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斜倚着身子，却不禁低头浅笑，“今日这位道长打搅了各位诊治，看这位道长的修为精纯，不若大家便一同享用这上清宗的灵魄罢！哈哈哈哈哈，子幽可以担保，绝对是大补。”
　　一听这话，周围的鬼魂无一不垂涎欲滴地向我看来。我是上辈子倒多大的霉才被这红蓝眼给缠上，天啊，被这么多大婶大爷吸干精气，明天早上卫小道我岂不就成了干尸！
　　就在大股阴气向我扑来，我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之时，外面却诡异地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