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夫人秘史》炉子

5、绑匪

　　过完年一两个月，春天来到，孩子们吵着想去城外踏青。

　　伯爵夫人冷着脸，只有两个字：“不行。”
　　男孩子们又哭又闹也不管用，就一块来求史伯爵带他们出去玩。

　　没想到，这回史伯爵也不敢答应他们。

　　原来，二月份以来，城里连续发生几起绑架的事。

　　第一个被绑走的是个高利贷商人，他的家人舍不得出两万金币赎人，就跑去报官。
　　第二天一早，这位商人的身子赤条条地躺在家门口的大街上，脑袋却单独挂在门环上。
　　第二个被绑走的是个老乡绅（据说带着数十万金币专门来帝都养老的），他的家人麻利地付出赎金，第二天早上老头倒是平安回来，可经不住惊吓，当晚犯心脏病就死掉。
　　连着死去两个人，帝都里的富人们都害怕起来，保镖业一下子火起来。

　　等伯爵夫人也想找个保镖时，保镖行里剩下的都是没有经验的新手（而且是平时三倍的价钱）。
　　伯爵夫人倒也机灵，马上去光荣院（光荣院专门供养年老和伤残的退伍军人），带回来一个独眼瘸腿的家伙当保镖。

　　史伯爵猜想肯定是不用花钱的，没想到伯爵夫人严肃地告诉他：“我出的价钱高出平均水平出五倍嘛。但是贝先生曾经是全帝国最好的剑手，又有多年从军的经验，所以也很划算。”

　　“谁告诉你他是最好的剑手？”

　　“贝先生自己啊。”

　　“那你就相信了。”

　　“当然，你看看他眼里的杀气。”

　　这人脸上一道斜斜的刀疤（从额头中间一直到头顶），蒙着一只瞎眼，另一只眼浑浊迷蒙，走路东倒西歪，腰边挂着把破破烂烂的锈剑（连鞘都没有）。
　　看不出有什么杀气啊。

　　伯爵夫人挺尊敬这家伙的，口口声声喊着贝先生，对他说话时总是微笑着，和气得很。
　　只要出门，必定让他陪着。

　　看得史伯爵心里不爽，虽说自己是她有名无实的丈夫，但自己长得这么帅，她居然一天到晚没个笑脸，却对那丑八怪笑得那么甜，还言听计从。

　　不过，史伯爵自己也不敢大意，平时上下班都挂着宝剑。

　　孩子们都不能走出大门，连费太太都不敢出门买菜，一丁点小事都派旺财去办。

　　伯爵夫人每天照旧出门，不过据说她已经准备好两万金币存在书房的保险箱里。

　　丹东先生每天由水生陪着，上午去银行，中午回家后就再也不出门。

　　天还没黑透，大街上就没人啦。到八点钟，连帝都的城门都关上。

　　据说那些绑匪的老窝就在城外的二十里的乱坟冈后，帝都里的人们轻易不敢出城。

　　然而，不论人们多么小心，绑匪仍然以每天一人的速度从事着绑架工作，两个月下来，帝都的金币流通都出现困难（大宗一点的生意都得用银行期票结帐），因为城里的富人们差不多都出过钱啦。

　　这伙绑匪行事也委实奇怪，不论绑架谁，都要两万赎金。
　　而且一家只要绑过一个人，就再不会来打扰他们。

　　出过钱的人家开始放心地上街，果然没出事。
　　于是，停业两个月的各种娱乐场所又纷纷开张营业，各出奇招吸引顾客（为挽回损失），帝都剧院还请来著名的丽丝小姐献艺。

　　这丽丝小姐据说是从某个东方国家来的落难公主，不仅出身神秘，而且色艺双绝。
　　史伯爵色心大动，去看过几场戏，果然是人如仙女，音如天籁。

　　史伯爵想一亲芳泽，始终没有机会，反倒是听说这丽丝小姐五月十日演唱完最后一场戏，就要离开帝都。

　　五月十日是个星期天，史伯爵舒舒服服地睡到十一点才起床，打算下午去俱乐部健身，晚上直接去帝都剧院听戏。没想到一开卧室的门，就看见海思穿得整整齐齐地等在门口。

　　“爸爸，今天是五月十日，你领我一块去俱乐部玩吧。”

　　“可是，你妈不是不让你出去吗？”

　　“她一早就和贝先生去公司，说好下午六点才回来的。”

　　“那丹东先生呢？”

　　“爷爷每周日上午都要去教堂的，下午三点才会回来，水生和他一块去的。”

　　“可是，外面现在不太安全啊。”

　　“爸爸，你三个月前答应我的，男子汉说话要算数啊。”

　　史伯爵这才想起来，自己真的说过这话。那时哪能想到这绑架的事能延续好几个月呢。海思在家里闷得太久，心里像长草一样，特别想出去玩。

　　史伯爵被他磨得没办法，嘱咐好旺财五点去俱乐部门口等着，就带着海思走出家门。

　　结果到五点半，史伯爵和海思在俱乐部门口等半小时，也不见旺财的影子。眼看六点钟就开演，要把海思送回家再去帝都剧院就得七点，史伯爵急得脸都红啦。

　　海思倒还挺懂事，要求自己留下等旺财，让史伯爵先走。

　　史伯爵觉得这主意也行，就和俱乐部的看门人交待一下，先走啦。

　　到七点半，丽丝小姐开始唱最后一支告别曲时，史伯爵被剧院的领座员叫到大厅里，满脸的不高兴。“什么事啊，晨露？”

　　听他说完把海思留在俱乐部门口的事情，她脸上的冷气都要结成冰层啦。

　　“你说话嘛，晨露，别这么恶狠狠地盯着我呀！”

　　史伯爵夫人回头（对贝先生）温和地说：“麻烦您把史伯爵送回家，我再不走城门就要关啦。”

　　这时，史伯爵才发现伯爵夫人穿着一身黑色骑马服。眼看她一声不吭地就走掉，史伯爵只好问那瘸子：“发生什么事？晨露出城干什么去啊？”

　　贝先生没有任何表情地回答说：“海思少爷被绑架啦。”

　　“真的！天啊！这可怎么办啊！”史伯爵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后根冒上来，迅速游走到头顶。

　　“那，晨露出城干什么去啊？”

　　“我们先回家再说。”

　　一路上，无论史伯爵问什么，这贝先生就再也一字不说。
　　。。。
　　到家后，史伯爵一头冲进书房，丹东先生木头人似的坐在椅子上，举着烟斗的手在微微颤抖着，眼里空洞洞的仿佛已经没有生命。见史伯爵进来，他仿佛见到救命草，一把抓住史伯爵，问：

　　“海思和你在一起吗？你们一块去看戏？”

　　“没有，我把他留在俱乐部门口等旺财。”

　　空气中仿佛有个无形的大棒打在丹东的脑袋上，他倒退一步，坐回椅子上，手无力地抬起来，指着桌子上的一张纸。

　　那纸上只有一行字：“史海思，两万金币，十一日下午两点送到乱坟冈。”

　　“这信是谁送来的？”

　　丹东好像失去说话的能力，坐在椅子上再也不说话。

　　史伯爵只好冲出去问别人。费太太已经哭得两眼通红，颠三倒四地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幸好碧伦还镇定，史伯爵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旺财四点半就赶着马车出去接他们，可到六点，伯爵夫人都回来，他还没回来。
　　伯爵夫人立刻和贝先生去俱乐部找，看门人说五点半时史伯爵有事先走，海思站在门口等旺财，后来也就是等十几分钟，就看见来辆马车把小孩子接走。
　　“马车是旺财平时赶的那辆啊，接小孩的人啊，不是旺财，肯定不是。我认识旺财嘛，啊，是什么样的人？是个矮个子的男人，长得什么样不记得。”
　　伯爵夫人和贝先生就回头找，在离俱乐部三百米的路边找到旺财，他躺在臭水沟里睡得正香，怀里有一张纸。
　　后来，伯爵夫人和贝先生拉着旺财回来，去书房和丹东先生说一会话，换上骑马服，就又出去啦。

　　“那，晨露出城干什么去啊？”碧伦也不知道，史伯爵只好回书房问丹东。

　　“晨露去乱坟冈陪海思，海思晚上很怕黑的。”

　　史伯爵的眼睛都瞪圆，叫道“她一个女人…晚上去那种地方…那里有绑匪啊！”

　　“她是海思的母亲，海思晚上很怕黑。”

　　“可是，可是…”

　　史伯爵说不出话，只觉得心里冰冷冷、空荡荡的，这大概就是心痛的感觉吧。

　　这一晚上，除几个小孩子（以及旺财）稀里糊涂地照样呼呼大睡之外，一家人都在不安中度过。费太太和碧伦一直坐在客厅里小声哭，水生在院里转来转去，贝先生擦一夜的剑，丹东和史伯爵木头似的在书房坐一夜。

　　第二天早上，太阳照旧升起，阳光缓缓地照在丹东的白发上，又照到史伯爵的身上。钟敲了六响。史伯爵一下子站起来：“城门开了，我要去找她们。”

　　丹东仿佛老了十岁，点点头说：“小心。”

　　史伯爵刚骑马来到城门外，就看见远远地来一骑马。走近时，似乎是个女人和小孩。史伯爵迎上去，果然是伯爵夫人和海思。海思还在睡着，身子靠在母亲怀里，小脑袋上还戴着顶帽子。见到史伯爵，伯爵夫人露出疲惫的微笑：“谢谢您来接我们。”

　　“天啊，晨露，真的是你们。你们还好吗？绑匪放你们回来啦？”

　　“回家再说吧。”

　　到家后，伯爵夫人吩咐道：“水生去公司和银行告一天假，就说我和丹东先生在家接待朋友，今天不去公司。”

　　“什么事也没发生，谁也不要问问题，我要先睡觉。”

　　“把大门关上，大家都先睡觉吧。”

　　这一家人居然谁也不吱声，都去睡觉。

　　史伯爵有一肚子的问题，也不敢问，只好去躺在床上，可是又睡不着。

　　自从绑架的事情发生之后，伯爵夫人对此事只字不提。

　　问海思，这孩子只记得有个小个子男人用马车把他接走，醒来后就躺在家里的床上。

　　问旺财，旺财只记得他去俱乐部的路上有个小个子男人问他去俱乐部怎么走，然后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在家里。

　　奇怪的是，再以后就没发生过绑架，那伙绑匪仿佛消失在空气中。

　　城里的人隐约听说伯爵家有人被绑架，有人也看见那天一大早伯爵一家三口从城外回来。

　　后来谣传就多起来。
　　有的说是伯爵夫人支付四万金币赎回伯爵父子。
　　有的说伯爵夫人一个人去见绑匪，那头子佩服夫人的胆量够大，没收钱就放过伯爵父子。
　　有的说其实那头子是伯爵夫人的旧情人，一见面才知道，伯爵夫人与他重续前缘云云。

　　作为当事人的伯爵夫人一直保持沉默。时间一长，谣传也就没有。

　　史伯爵明里暗里问不出来，心里一直存着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