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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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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活里的最后一个寒假,假期后不多久就是学生们寒窗数十载为此一搏的升学考试。
安和哥在日本有一次含金量较高的柔道比赛,表现突出的话甚至有可能被国际知名的柔道教练收入门下训练培养,在他所钟爱的柔道事业上得到更好的发现,爸爸妈妈迫切的想要奔去日本为他助阵,而无法一同前往的我独自在家无人陪伴却又让他们放心不下,我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让他们可以放心飞去日本的办法,就是正羽答应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会暂时搬到我家里陪着我。
我穿着睡衣裹着棉被去开门时,正羽正低头在台阶上蹭掉鞋上沾着的泥雪,背上一个巨大的包。
“懒死你算了。”正羽进门撇了我一眼便头也不回冲进客厅里从背包里掏出他带来自己的毛毯裹住偎进离暖气最近的沙发里。
“麻烦你自己什么时候躺的没有那么周吴郑王了再来鄙视我,还有你占了我的位置了。”
“我这么咬碎牙齿牺牲的掉肾过来陪你住,你现在连个破沙发都要跟我计较了是吧,狗的良心都被你吃了吧。”
“……好啦给你躺好了,我用这边的。”
“对了,我叫了程默凡一起来过年,他家里今年也只剩他一只自己过了。”
“好啊,人多了热闹,我也叫上子韩他们一起。”从沙发上跳起来摸手机,不小心带翻了桌子上温热的牛奶,正羽尖叫着跳起多高咆哮着喊出央视西游记里的大经典,“快去请拖把抹布”。
农历大年三十,辞旧迎新标志性的一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年的气息。COLIN按了门铃后躲在一旁冲着对讲机扮鬼脸,被身后的子韩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到一边,两人才刚进门默凡紧随其后也到了,一起的还有一个没有见过的女孩。
我们用暧昧的语调拖起长音起哄,默凡表情有些不自然紧抿着嘴。
住在安和房间早上起床就开始张罗着做新年大扫除的正羽从楼上冲下来,手里拖着在安和床上扯下来我刚帮他换上的床单被罩龇牙咧嘴,许孟夏你那是姑娘家该有的一双手吗,就是用驴尾巴去扫这床单也不至于皱的能种下蘑菇吧,这模样别说我了鬼睡上去都会做噩梦的你知道吗。
“啊,你知道这是我多辛苦才装上去的吗你竟然这么随便就扯下来……”我迎上去两人不多说开打。
末了正羽瞄见一边还站在门边发呆的众人才终于叫了停战,走到默凡身边温柔的展颜一笑介绍说,这是我打工那个超市的店长,音音姐。眼睛越过默凡看向的是那个没见过的女孩。
“音音姐好。”我干笑着打招呼,难怪默凡表情怪怪的。
“不用那么客气,其实我跟正羽是一般大的,你们就叫我音音就行,正羽平时也这么叫的。”女孩扬扬手里提着的两个大袋子,一个袋子里露出了薯片的包装袋,“我带了点吃的来,听说今天人会不少,咦,尤浩臣还没到?”
“你也认识浩臣?”子韩接过塑料袋
“呵呵,这个啊,因为他经常到店里找正羽骗吃的,所以……我们店里小姑娘们都挺喜欢他的……”
一伙人聚在一起疯闹到凌晨,电视里的大合唱刚刚结束,春节联欢晚会开始重播,台下观众在某个点一齐鼓掌喝彩,浩臣说这帮人跟商量过似的,嘴角咧开的度数都那么统一。默凡见大家已经露出倦意,起身宣布狂欢结束大家安排下怎么住然后尽快到周公爷爷那里报道去。
音音和我一起睡在爸爸妈妈的主卧的大床上,子韩和浩臣在我房间石头剪刀布决定了谁睡床上谁打地铺,正羽依旧独自占据着安和的房间,默凡没怎么抗议抱着床被子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跟音音很快变的熟络,两个人躺在床上嘻嘻哈哈说着悄悄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中途醒来口渴去找水喝,天还没亮,打开床头柜上的小台灯往身边一看,音音不知道去了哪里身边的位置是空着的,伸手探进被子里是冰冰凉凉的一片。
起身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想着是不是睡得不好所以回去了,抵不住口渴的难受没再多想先到客厅去倒了杯水大口喝着,抬眼却瞄到二楼走廊里灯光映出一个蜷缩着的黑影,一动不动。
放下水杯带着疑惑朝楼上走,路过客厅的沙发上面只剩一个枕头孤零零歪着。
音音抱着腿坐在地上,看过来的眼睛里蒙着满满的血丝,她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牵起唇角递给我一个飘渺的微笑,片刻后又低下头把脸埋在膝盖上。
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停在她身边,对面是安和的房间,门是掩着的,有声音隐隐约约从里面传出来,我抬脚想走近点,脑袋里却忽然闪过16岁的正羽青涩的脸上坚定决然的笑,忽然穿越时空在虚空里交叠的笑靥暂停了时间,感官被无限扩大,双脚像钉在了原地。
新年初始,凌晨的微光和冰冷的空气,音音的笑脸和隔着门传出的声音,唤起了眼前到未来里我们为了某些意料之外的执念病入膏肓的兆载永劫。
很多人习惯用崩溃和麻木去形容考试前那段复习的日子,而后来我的回忆里却大多是梳起马尾的红发发丝浸过汗水湿答答黏在脖子里的感觉,这个夏天热气从所有可见的物体上腾起,热浪滚滚漫过胸腔,从一开始就阻塞了呼吸。
笔尖在纸张上奔走的声音,窗外香樟树在暴晒过的操场边闲闲的站着,偶尔丢下几片叶子打发无聊时间。
最后一场考试,试卷上密密麻麻的黑色钢笔字,前所未有的慎重,广播里提醒最后十五分钟,有人焦急的啊一声抓起答题卡匆忙涂写。
一阵微风吹过,太阳轻轻的挪了一步,光透过玻璃正打进抬起的眼睛里,一瞬间恍惚眼前模糊一片,怎么的突然想到从前看过红楼梦有一句,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考试结束后,大家突然纷纷忙碌起来,可以见面的时间骤然剧减,偶尔一个电话也是三两句后便匆匆挂断,我开始每天跟COLIN一起穿梭在大街小巷,重新认识这个自小生活但似乎一直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的城市。
直到考试公布那天,再聚到一起时候才恍然发觉,在某些细微的部分,我们彼此间是心照不宣的。
子韩去了外省,一座我曾经非常期待过的城市,坐上火车看几个小时的风景,再站到地面时候身边就是另一番天地。我却由于各种原因最终留在了这座城市,守着我们成长的地方,一起留下的还有默凡,不在同一所学校,但距离是几个人里隔得最近的。
浩臣也不负众望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报了一个不冷不热的专业,正羽说应该庆幸还好他没真的去研究星星里有没有大火可以燎原。
还有杨雪,没再跟在子韩身边兜兜转转做他的可乐女孩,出人意料的高分突破考入了浩辰同一所学校,新老校区的距离。而正羽却根本没有参加考试。
子韩说高中生活总不能回忆起来那么多遗憾,于是开学之前的某一天毫无预兆的背起背包踏上了临时买到最近的一班火车票,开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妈妈问我要不要也到哪里去旅游一次,算是毕业旅行,我说不用了。
子韩在火车站时打电话有过类似的提议,当时我正在赶去跟COLIN汇合的路上,COLIN一通混乱的撕扯里掺着滚开,我不回去之类话的电话,我所能领悟的散乱片段拼不出一段像样的对子韩兴高采烈提议的答复,挂断前的最后一句声音是熟悉的平稳。
好吧。
电话另一端子韩音调里夹带的温柔似曾相识。
COLIN再一次从那群主业似乎就是盯在他身边寻找机会带他回家的黑衣人手里成功逃了出来,并且似乎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来自于他们身上沉重的压迫感忽然散去,COLIN的心情也似乎开朗了起来。
而我的高中时代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平平淡淡,让我有点迷惘。
子韩并没有走出很远,几天后就接到电话叫我去车站。
几个小时的颠簸,脸色多多少少有点难看,我伸手接过子韩肩膀上斜挎的大包,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伸手揉揉我斜绑在一边的马尾,喝点东西去吧。
火车站广场附近开着几家咖啡店,我们尝试着点了一杯结果没碰第二口就冲了出来,最后还是买了两瓶可乐坐在火车站大钟对面花坛边的阴凉里,子韩灌下几口饮料没有形象的打了个嗝,揉揉胸口笑着,果然我们是应该喝可乐的大好青年,一下就舒服了。
可乐喝多了老了会骨质疏松的。
那等到老了以后就坐在轮椅上继续喝吧。
子韩突然坐直身体向后微仰模仿起坐在轮椅上的姿势。
我说,好啊,你坐在轮椅上我带着你爬山玩。
子韩不满,凭什么我都老的坐在轮椅上了你还有力气去爬山。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如此奇妙的无法言喻,我没想过会认识一些人,偏偏却认识了,我没想过会爱上某个人,偏偏却爱上了,而我现在和你说着我们老了以后,偏偏却不知道也无法想象,我们之间究竟有没有以后。
对面悬在高处的大钟响了好几次,闷热的天气也有了点微凉的风平复凉高温的热情,子韩断断续续的讲了一个下午,眼前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身后是车辆发动机的轰鸣和笛声混响,我和这个男孩并肩坐在路边,置身城市喧嚣的中间一点,却分明清晰听见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