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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曾以为远在天边遥遥无期的文理分科乍一下出现在眼前,立正敬礼冲我们露出闪闪发亮的唇红齿白。

      整个年级因为要分成两个科系正经历一次庞大的暴乱。默凡为了他的律师梦想毅然决然选定了文科,正羽耸耸肩膀说,反正我无所谓,和默凡一样好了,还能继续混着抄抄作业。后排的浩臣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个塑料小发夹卡住前额的头发,难得卖力的把整个人埋进题海里,有人问起时抬起头挥挥对我们来说难度稍大的高考理综模拟题,不用说多言。

      放学时子韩问我要学什么。

      “学理科吧,我地理太差,不过还要和家里人再商量一下才能最后确定。”

      “哦。”他手指无聊的拨弄着车把上的车铃。

      子韩的地理单科成绩从来没排出过年级前十名。

      后来一直到暑假,谁都没有再提过分科的事情。

      开学前在家里长蘑菇的某天上午,突然收到子韩一封极简单的短信:搬家,来。

      合上手机跑下楼,对在厨房里折腾小吃的妈妈和回来休假的哥哥说了声出去找同学玩,就一头扎了进门外的热浪。

      因为课程日益紧张,再有母亲的经济状况有所好转,子韩接受了母亲的提议送走了弟弟,自己却没有跟去和他们一起生活,只是在学校附近独自租了间比之前稍微好点的房子。

      门吱呀一声推开,我看着顶着纸帽子带着塑料手套的子韩,他指着满头大汗头发湿答答贴在脸上的我,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说是帮忙,其实多半时间里是在帮倒忙,贴错了标签打破了碗勺拆散了包装,子韩叹着气感慨神经短路了才会想到要我来帮忙。

      挤进几乎堆叠在一起的人群在布告栏里查看分班结果,我冒着地理不及格的危险进了文科,子韩放弃了最大的得分项钻进了理科。

      于是每个有体育课的下午,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隔着午后慵懒的日光很容易就能看见篮球场上两个身材高挑特色明显的男生,远离开另一侧热火朝天的比赛玩一对一。

      个头较高的是尤浩臣,稍微瘦点的是顾子韩。

      忘了是九月还是十月,总之是在一个树叶开始凋零阳光透过枝干洒在地面午后操场上一块块光影斑驳的季节,我正托着腮纳闷子韩和浩臣怎么没去上体育课,教室前门嘭的一声从外面被撞开,杨雪红着眼眶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门框说,我找许孟夏。

      老师抬手曲起食指推推眼镜不耐烦的看看站起身的我挥了挥手,快去。

      操场外小树林里隔着高高的铁丝网,子韩被几个穿着清一色黑色服装的男人围住,一记拳头扬起又落下砸在脸上,关节和骨头碰撞的声音清晰的传递进耳朵里。

      我甩开杨雪的手飞奔过去,被围在里面的顾子韩攥着拳头,嘴角一起殷红渗出却仍是咬紧牙关硬生生挺着没有还手。

      我终于绕到球场里,一个男人用力拽着他的袖子,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子韩的一声怒吼。他瞪着眼回头,眼球上瞬间铺满通红的血丝,那男人一时间被镇住不自觉松开了手。默凡很快听见风声赶了过来,从外围拉起一个不由分说的出手开打。

      COLIN终于赶来时,我正被他们挡在战区外,偶尔揪到个空挡抬脚狠狠在黑影上踹上几脚。他绷紧着脸,脸色冷得吓人伸手把我扯到身后,抓过领头的那个一拳揍在对方小腹上,那人叫都没叫一声惨白着脸倒在了地上。COLIN揽着我肩膀冲着一边仍在混乱里的子韩和默凡喊了声,别打了咱们快走,便转身大步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恍惚中回头,看见子韩脱下被扯坏的校服跟过来,杨雪满脸担忧跟了几步到底被子韩说了什么劝了回去。

      COLIN在店里买了几杯奶茶,让我们坐在我家门前拐角的路边等着,自己又跑到南一中学旁边的医务室里去买药水和创可贴。

      喝奶茶时,把吸管咬的扁扁的含在嘴里嚼来嚼去。

      默凡很快打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些人是为了COLIN来的,似乎是因为COLIN突然离家,他的家人要带他回去,本来已经决定跟他们回去的COLIN却不知为什么突然态度强硬的转变了主意,几经打听他的家人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COLIN转变心意的缘由是因为和这所学校里某个人的一些羁绊,于是常和COLIN混在一起的子韩不怎么费力就被查了出来。

      COLIN欠了子韩的,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因为他迫切的想要赎罪的感觉太过强烈,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到底是欠了什么罢了。

      COLIN的家人就是想要解决这些所谓的债务,用了COLIN向来嗤之以鼻的强硬手段。

      我们还没出声,COLIN半是嘲讽半是无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可惜他们连对象都没弄清楚。”

      子韩用没有淤青的半张脸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默凡一副懒得搭理我们的模样接过COLIN提回的袋子拿出药水帮子韩笨拙的涂的满脸都是,我不断申明没有受伤仍是被COLIN扯着转来转去检查有没有哪里受伤。

      “就是这身衣服……好不容易买了件校服,可惜了。”他摇摇手里的衣服,一片袖子咧开个口子,一张一合。

      我伸手接过校服,我帮你补补吧。

      嗯。愣了半晌,子韩应了一声点点头不再言语。

      几个人沉默着并排坐在路边,坐到路灯都接连亮了起来,我起身拍拍衣服上沾上的尘土说该回家了。

      转过街角,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装出平时的感觉,然后把校服团成尽可能不起眼的模样摸出钥匙开了门,爸爸依旧带着眼镜埋头报纸,妈妈端着一盘炒好的菜迎出来说,孟夏回来了。

      我有些僵硬的把破掉的校服藏在身后,想要趁他们不注意时偷溜回房间。

      妈妈把菜摆上餐桌,回头冲我伸出手笑着,后面藏着的,拿出来我给你看看。

      我愣愣的没反应过来时,衣服就被妈妈拿了过去,“哟,这口子太大了,还藏着不给我看呢,我自己孩子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你真的能补的好吗?”

      “妈你怎么知道的?”

      “是你爸爸,”妈妈把衣服抻抻平整,“他回来时候看见你们在街角那边坐着,之前你脚受伤那阵儿总是来接你那个男孩还鼻青脸肿的,不放心就远远看了下,怕你回来后我说你,才先回来跟我说了下情况。你以前说你们同学带着弟弟自己生活就是说的他吧,小小年纪是挺不容易的,看着倒也不是什么坏孩子,以后让他常到家里来坐坐,跟安和也差不了几岁,父母怎么就狠得下心……”

      妈妈嘴里念念叨叨交代着,手上也不闲着拿出针线盒穿针引线细细的把口子一点点补上。

      听着她言语里不自觉带着点心疼怜悯,埋怨着子韩从小就要受这么多罪,像是知道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在外飘零时受尽苦楚的心酸模样,爸爸从报纸里抬头看着妈妈慈母心情泛滥,摇摇头应和着,以后让孟夏常带他们来家里坐坐,你给他们多弄点好吃的补补。我的鼻子突然就这么酸了。

      那是我们之间第一次谈起彼此的梦想,在一起逃课去看了场连名字都叫不上的明星的演唱会以后,并排躺在冬日暖阳下晒得暖暖的河堤的干草堆上。

      默凡的梦想是和他一样古板正经的,要做个律师,还有找个踏实的女人,生能凑齐一支足球队的孩子。

      正羽要做超市的老板,有一家三层的大型超市,是全市最豪华的,他可以决定零食餐具要在几楼,服装日用百货要在几楼,随心所欲,甚至可以对不同的人们指定价格,比如朋友和他喜欢的人们可以免费这样。

      浩臣则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可以自由自在,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好了,最好可以造一艘飞船载着希望可以不分离的人们一起到外星去,听说火星并不是很热,那是个比地球还要漂亮的地方。

      我说我没什么梦想,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好好的过完一生,和爸爸妈妈,安和,朋友们,还有未来会成为我丈夫的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的男人一起,完完整整的过完一辈子。

      大家调侃着我的“丈夫”和“完完整整的一辈子”,再回神发现子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十八岁是一股强大的力量,那时候还没人预料到,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仅是想起这个数字就足以让每个人的回忆里翻江倒海。

      十八岁,我们有了太多不够完美却铭心刻骨的故事。

      十八岁的生日那天本应该全天都坐在教室里乖乖的听老师讲课,默凡破例违反了纪律和我们一起从操场后的围墙上越出了校园。

      在学校外面的火锅店里,作为生日礼物,收到子韩送的一条红色的长围巾,接到电话临时赶来的COLIN这才知道是我的生日,追着我在店里跑跑转转最后在合送了一个价格不菲的大蛋糕的默凡与正羽的帮助下把我拦住在脸上狠狠亲了一下,我抱着胳膊一通猛搓大叫太肉麻了要做两个月噩梦了,子韩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抱着胳膊笑的很好看。

      理发店梳着凤梨头的“潮”发型师把色谱铺开在我跟前,不太适合男生的挑高声线积极的介绍着时下最流行的色彩以及每一种颜色的可以带来的不同效果,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我啪的拍上册子打断他越发热情的描述指着墙上用胶带黏着一张巴掌大的剪纸,我要染那个很亮的红色。

      我认识的染发的人只有一个,COLIN的红发伴随着各种离奇古怪的突发事件在我的生活里横行无忌,甚至张牙舞爪的闯进了夜深人静时我以为会永远安逸没有喧嚣的梦境里,几乎成了一种标志。他伸出手,风吹起发丝翻飞,邀请我进去他的国度,我说不,我想留在这里,他从身后拖出双手揣在口袋里面无表情的子韩,声音里满满的诱惑,孟夏,你看,我们都在这儿。

      子韩的视线从我身上扫过,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一个转身闪进身后巨大的阴影里,我焦急的喊着却没有任何声音,徒张着嘴,大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低下头看见自己服服帖帖的校服和脚上那双鞋带雪白的运动鞋。

      狭长的走廊地面被值日生拖的湿答答的,我站在那里,平静安宁,风卷着凛冽的寒气把水渍凝结成冰霜。

      子韩没有走近,在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眼睛里仍是一贯的波澜不惊,只是嘴唇微启又停住,盯着我的身后飘散的满头红发,半晌才酝酿出一句“你们老师不会骂你吗?”。

      “我们班主任大概是色盲。”我扯扯嘴角。

      “和COLIN一样,”他走到近前来手抬起又放下,“乖宝宝现在跟COLIN一样……哈,染发膏的味道真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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