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天下》落雪盈衣

58、最不幸的事

　　我们冲到相府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一众人等站在那里了，皆是相府的小厮，护院，手中拿着刀剑，目光坚定地看着对面的那群人。
　　那群人穿着十分整齐，个个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手中的剑闪着寒冷的光芒，居高临下的看着相府的众人。
　　两方势力悬殊可见。
　　为首的男人立在一群衣着整齐的人之间十分显眼。只见他墨发未束，瀑布一般的随意的倾泻在腰间，皮肤苍白的接近透明，一双眼睛却漆黑的如同无星无月的夜空，眼尾邪魅的上挑，加之他上扬着的嘴角，并一身鲜艳的红衣，像是寒夜里盛开的红花，诡异森寒，却妖媚异常。
　　我看着此人颇觉眼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那人也斜斜的笑着，傲慢的看着相爷，“听闻相府藏有私兵，父皇派我特来看看。”
　　父皇？所以他也是皇子？
　　“这等大罪老臣万万不敢，不知四皇子是否有证据证明老臣的大罪。”从我这个角度看去，相爷佝偻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
　　藏私兵？这就是抄家的理由么？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看着马上众人的衣服，想起了什么——所以，那日我在松鼠洞捡到的东西，是盔甲的一角？——可是，可是消息怎么会传的这么快，而且明明只有我和李妈知道。
　　李妈？
　　我的心像是浸泡在冰水里一般。不会的，不是这样的……我拼命地否定自己，像是疯了一般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不会是李妈的，是别人，一定是别人！
　　四皇子从怀中取出一片亮亮的东西，笑着晃了晃，“要不要，我去找出来？”
　　是我见到的，那一片盔甲……
　　我的心理防线登时崩溃，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装的，所以一切的起因，一切的牵引，都是她，都是我视为母亲的人！
　　是了，从那次暮城说完我们联手之后，暮城出去时撞见了李妈，所以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听没听到，她听到了多少，所以她知道这件事，这也解释了暮城刚刚的疑问，为什么朝廷会知道暮城要查五小姐的事。还有，那次红玉簪之事，根本就是琳盈或者我们之间的谁在搞鬼，一切都是李妈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为的就是让我迅速上位，利用我套取相爷的秘密！是了，是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之前想不通的所有的事都通顺了。我突然就笑了起来。所以，她之前所有的温情，所有的关切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暮城看着我又哭又笑的样子十分担心，摇晃着我的肩膀问我怎么了。
　　而那厢，四皇子已经冲进了相府，我知道他要去哪里——松鼠洞。
　　多么可笑，原来我也是这场阴谋中的一颗棋子，莫名其妙的被利用，被借刀杀人，还认贼作父，乐在其中，多么可笑，多么可笑。
　　我一路哭着跟着众人来到松鼠洞旁。
　　果然，那草堆遮蔽的空间皆是洞口，四皇子过去斩断了所有的草，五只吓得乱窜的松鼠跑了出来，斩开之后，一个足以容人进入的洞口便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看着相爷默默地闭上了眼，我便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洞中隐约有声音渐渐传出，暮城一把把我拉到后面，抽出佩刀，低声道：“好生藏着。”
　　一场无法避免的大战一触即发，鱼死网破，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我点了点头，转身朝相府外跑去，身后，砍杀声一片。
　　我不知道相爷究竟藏了多少私兵，不知道双方的力量孰强孰弱，可是我的心却无比慌乱，暮城，相爷，你们不要有事。
　　在我往外跑的时候，相府的家眷都听到了声音，往后上这边跑来，我赶忙拦住她们，尖叫道：“别去，快跑！出事了，快跑！”
　　大家都懂了我的意思，转身跑去，却只有两个人依然要往那边走。
　　一个是二夫人，一个是二小姐。
　　在我看来十分脆弱的二夫人此刻却十分镇定，一滴眼泪都没有留，“我的儿子和我的丈夫都在那里，你让我怎么逃跑？”
　　说的我无法反驳，自然也拦她不住，她匆匆跑去战场，一边跑一边大喊道：“相爷，儿子，我来了！”
　　“二小姐，你不能过去啊二小姐。”
　　但是此刻的二小姐却与往日有所不同，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温和，狠狠地甩开了我的手，我不放弃的依然抓着她的衣角，“二小姐，你身在闺中不知战场血腥，你不能过去啊……”
　　一路阻拦，她一路前行，也把我带到了战场中去。
　　刚片刻，却已血流成河。双方实力相当，相爷的军队亦是训练有素，这边相爷拿着刀，一个人和五个人拼杀，平时相爷十分文弱，又是一个文官，不想竟有这般功夫。那边暮城正和四皇子拼杀，但是那四皇子十分厉害，又坐在马上，暮城已经身负一剑，肩上正流着血。
　　“儿子！”一声尖叫分散了暮城的注意力，又被四皇子一剑刺中，暮城痛得表情扭曲，二夫人像是冲进了狼群的羊，毫无还手的余地，一个长相丑陋的大汉举着刀冲到了二夫人的身后。
　　“不要！”我大喊一声，顾不得二小姐，几步冲到那大汉面前，赤手握住了他的刀。
　　血顺着我的手流淌下来，流到我的袖子里，疼痛在这刀剑相逼，砍杀一片的地方早已不算什么。
　　“梨焉！”那边暮城悲痛的喊道。我很想转过头去冲她笑一笑，但是那大汉使了力，刀子刺透了我手上皮肉，几乎要砍到了骨头，我痛得眼泪的都流了下来。
　　“住手！”四皇子冰冷的声音响起，那大汉赶忙住了手，我的手早已鲜红不已，我痛得已经麻木，泪目看着那魔鬼一般的红衣男子。
　　下一秒，我的脚突然凌空而起，一个翻身，竟坐到了他的马上！
　　我听到四皇子在我耳边吐着气轻声道：“你就是梨焉？”
　　我一阵恶心，在马上拼命挣扎，手上的血蹭了他一脸，他也不生气，嘴唇上沾了血在那张邪魅的脸上更添了一股妖娆。
　　“梨焉你做什么？”暮城痛苦万分的看着我，“所以，是你吗？是你告的密，所以他们知道我要查五妹的事？！”
　　“不是不是！”他竟会这样想！我赶忙摇头，但是他已经杀红了眼，什么都听不进去，几刀砍死了周围冲上来的人。
　　“不要暮城！不是我！”心痛的无以复加，脸上早已分不清血和泪。
　　可是四皇子催动了马，我一点点的远离战场，远离暮城。
　　“不是我暮城！不是我！”我失控一般的大声喊着，挣扎着几欲跳下马去。但是四皇子一只手紧紧地箍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拽着缰绳，我动弹不得。
　　一点点的，远了。
　　渐渐地听不见刀剑之声。
　　“啊！！”一个响彻苍穹的痛苦的悲鸣响起，那是失了心智，失了一切的痛苦的长啸。
　　是暮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不顾一切的大哭起来，嗓子早已喊哑，只余胸腔中一阵阵的刺耳的悲鸣，泪水如雨一般掉落在马上，我一阵恶心，复又开始晕眩，手上的痛更是让我麻木，渐渐地我便没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