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頭扼殺》草包三文鱼

8、破局

　　我想成就一番大业，汤姆心想。

　　这个念头萌芽在以一位年仅九岁的孩童，无疑是很可笑的，然而汤姆却是打从心底这样认为的，他相信自己的特别，他相信力量能让所有人臣服，正如同所有孤儿院的孩子都害怕并畏惧他。汤姆不是生来就亟欲渴望爱的孩子，对一般孩童来说，情感带来的不仅是单纯的温暖，还有依赖，还有支持，还有保护，但对汤姆来说，他的天赋已让他足以保护自己，他从小到大的经验与遭遇，一而再印证他的独特与强大，人与人间的关係只是臣服与利用，情感不过是弱者的象徵，如果他有力量，即使是操纵别人生命来完成自己的目标也没什麽不对，他相信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他站在一座尸体山上，这些尸体身上乌黑的咒痕，与他前些日子在老鼠身上的样子一模一样，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些人都是他杀的，他心跳加速，瞳孔放大，眼睛不自觉的发红充血，甚至诡异地感到兴奋，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拥有这样惊人的力量，然而只是一瞥，汤姆对周遭一切景物都养成不自觉关注的习惯，这一瞥眼角却扫到尸体山下，一张模煳的脸孔却莫名抓住他的目光，那是……提姆的脸！

　　提姆的脸看起来不似儿童，像是长大了一般，然而脸的轮廓还是很相似，但是眼睛，那双总是在他不注意时会偷瞄他、被发现又急急忙忙转开的深棕眼睛，却闭上了。他杀了提姆，他为甚麽杀了提姆？隐约好像是提姆拉住了他的手，要他停止……停止甚麽？汤姆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快爆炸一样，闪进无数画面，他好像不耐地施个咒提姆就倒下了，提姆死去的脸，让汤姆适才刚高亢的情绪像被当头淋了一桶冷水，到底发生甚麽事了？刚刚……刚刚他还和提姆一起走回来，他还记得提姆专心地背着他的神情，怎麽突然他就杀了提姆！他，到底在哪、到底在干嘛、这是梦还是……汤姆的头更痛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不知名的外在力量给束缚住，疼痛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汤姆用双手紧抱住头，身体紧绷地蜷缩蹲下。

　　我又不喜欢提姆．汤姆心想。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他那软弱的样子，但……我还没准备杀他！杀他，就像是随意踩死一隻蚂蚁那样不经心，杀一个……曾经这样看他的人？汤姆的心怦怦跳，血液快速地澎湃于心脏。汤姆还太稚嫩，即使有德萨不断保证他拥有最高贵最有力量的血统，但汤姆仍然是个缺乏自信心、缺乏他人认同的孩子，他对自己的力量、特别在德萨这样强大的黑巫师面前感到更加退缩，一个人往往只有认知到自己的缺点与不足，才能更冷静地审慎情绪与思绪，而不会一昧地仰赖力量来满足慾望，而人类也只有体认到个人力量的弱小，才懂得他人的重要性，让眼中不只有自己，还有别人。

　　德萨非常紧张，对汤姆来说他尚未意识到自己身处如何险境，但是德萨晓得他抑制不住汤姆精神力对他这个外人操控的反抗。果不其然，汤姆慢慢地睁开眼睛，并缓缓站起来，德萨已经不掩饰真正意图，他拿出魔杖直直对着汤姆的额头，他必须完成整个仪式，否则会反噬伤到灵魂。

　　「你！你在做甚麽！」汤姆一站起后，却惊觉德萨竟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眼神带着凶恶的杀意，魔杖冰冷的木头端顶着他的额头。

　　「做我必须做的」德萨说，他的咒语几乎要完成了，只要在十秒就能生效
　　，即使违反灵体本身意愿也要完成仪式。

　　「放──开──我！」汤姆想要逃开，但德萨瞧准时机，像汤姆施了刀砍咒，汤姆立刻惨叫一声，左胸出现一道的深厉的伤痕，鲜血涌然喷出，汤姆只能躺在地上，身体却连一毫米都动不了，整个人动弹不得，他不敢相信德萨居然会要置他于死地──

　　「我答应过你，你会拥有骇人力量的，只是不为你所有」德萨冷酷地说，自始自终他与汤姆，也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係。咒语再六秒就能完成了，从外人眼中看来汤姆从心脏散发红光，并延伸出诡异的红色咒印，迅速地扩散到汤姆全身，这些咒印迅速由红转黑，不祥的气氛蔓延整个空间。

　　「啊！」德萨惊叫，适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仪式的咒文准备，没想到居然有人从他身后偷袭，莫非是……

　　「你的反应很快速」一个女子站立在房间「但不够快」女子四周冒着古怪的黑烟，但身上却穿着清一色白衣，洁白到在一团黑雾中微微发亮，这位女子直接向德萨施咒，德萨咬牙撤回汤姆身上的咒文，来着实力不可小觑，他必须用全力来应付。

　　「你是谁？你为何要针对我？」德萨嘶嘶询问，自始至终都是这个女人毁了他的计画，如果没有她来捣乱，他大可慢慢在恰当时机将汤姆了结，他至少要问出幕后主使是谁？到底目的为何？

　　「闭嘴」女子仇恨地回答「你杀了麦肯！」

　　「麦肯？谁是麦肯我根本不认识！」德萨狼狈地回击女巫师，他很有把握，这样优秀女黑巫师的所在乎的人，必定也是来自高贵的纯血的家庭，不可会落在他的狩猎实验名单中。女巫师施咒的速度越来越快，咒力也越来越狠毒，只是一瞬间德萨惊觉他无法打赢，只能这样了──下一刻他的魔杖就被打飞！

　　「今年十一月八日，你从伦敦铁桥下掳来的男子，你对他做了甚麽！」女巫师的魔杖已经直指德萨的咽喉，杀机已现。

　　今年十一月八日……伦敦铁桥……男子！啊！那、那时他正无聊的紧，刚好看到一名亚洲脸孔的麻瓜笨手笨脚的在伦敦铁桥附近乱晃，他一时兴起，想试试看人种不同对製造黑魔法器物有无影响，结果这个麻瓜灵魂该死的顽强，抵死不让他控制，害得他差点受到咒印的反噬，才跑到郊区散散心，更遇到了汤姆，却想不到他德萨竟然为了一个麻瓜要栽在这裡。

　　「杀了他，为了实验」德萨漠然地吐出这几个字，即使命在他人一念之间，他依然保持不可一世的风范看着白衣女巫。

　　「你！你杀了他！」女巫拔高音的尖叫让蜷缩在一旁的汤姆抖了抖「痛苦的死吧！人渣！」一阵绿光闪现，德萨直挺挺地倒下，女巫师愤恨地望着得德萨的尸体，一挥魔杖尸身完全着火，不过眨眼间已成一灰，女巫师又转头看向汤姆，正要开口说话，却脸色斗变，痛苦地摀住下腹部，原来德萨在魔杖打飞前，早知不敌这位女巫师，便将手上威力最强大的黑魔法器物的诅咒下在自己身上，施咒者本身虽然会死亡，却让任何对这个被诅咒灵魂施咒的人都会遭到咒语力量的反噬，导致灵魂急速又不可修復的伤害，直接见梅林。

　　汤姆仍然倒在地上，他身上的咒印已经退去，随着德萨的死亡他也不再受到魔咒的束缚，然而他依然虚弱地一步也动不了，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煳，他却连一声呼救都发不出来，也许他也要死在这裡，死在这个他痛恨无比的孤儿院，一辈子都没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时汤姆又无法抑制的想起提姆，大概明天才会有人发现他死在自己的房间，提姆会怎麽想？会……为他难过吗？汤姆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可悲，在他狭小世界，提姆也许是唯一会因为他的离去而悲伤的人，但汤姆也不确定，也许提姆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

　　静默深夜中，提姆正兀自沉睡，突然他却像中邪一样，莫名其妙的睁开眼，冷汗冒了全身，惊醒了。提姆感觉很糟糕，他觉得好像发生了甚麽怪事，明明是静谧的夜晚，黑暗带给提姆却是躁动的氛围，他不知哪来的直觉，想立刻去找汤姆，怪事往往发生在汤姆身上。他悄悄的下了床，蹑手蹑脚地往汤姆的房间走去，越靠近汤姆的房间提姆感觉越不对劲，是股他说不上来的诡异，他全身都起鸡皮疙瘩，眼皮狂跳，呼吸声也越来越大，这不对！提姆往往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起伏，但如今他却实实在在地陷入惊惶恐惧中，却又义无反顾地要找到汤姆。提姆的脚步越来越快，慌乱中他根本忘了敲门，直接闯入汤姆的房间，里头的景象让提姆不得不摀住嘴巴来抑制尖叫的冲动。

　　血，到处都是血。汤姆倒在血地的中央，提姆忽略周遭一切乱象，向前冲去，立刻看见汤姆左胸的伤口，他的手开始颤抖。

　　「汤姆、汤姆，醒醒。」提姆轻轻地拍汤姆的肩膀，试图唤醒更多的注意力，汤姆苍白的脸庞令人憷目惊心，更别提他左

　　「是你」汤姆的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他勉强睁开双眼看着提姆，仅仅是这样都相当费力了「你怎麽会在这？还是我又做梦了？」

　　「汤姆，振作点！我、我去叫萨拉夫人，找医生！」提姆急急忙忙地要起身，一定要找医生来为汤姆止血，不然汤姆会死掉的！

　　「没有医生会来的」汤姆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萨拉夫人不会管的……没人会管的……」

　　「汤姆……」提姆忍不住掉了眼泪，平时生病都没钱看医生了，更何况在深夜中去找到医生来救汤姆，刚刚那些不过是一时冲动下的话语，没人在意他们这些孤儿的死活。提姆越想越伤心，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汤姆无助地死去吗？他盯着汤姆的伤口看，依然汨汨在流血，他好希望、好希望能止住伤口的血，不知不觉中，提姆握紧了汤姆的手，他的眼睛眼紧闭起来，他全身上下每个细胞、每个想法，都希望能止住这该死的血！

　　「提姆──」汤姆小小叫了一声。提姆立刻睁开眼，却差点吓个半死，汤姆左胸上骇人的创伤，正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肌肉组织像是有意识般自己动生长，慢慢地伤口癒合，留下一道难看的疤。

　　「我、我……」提姆整个人又惊又吓，从他半夜醒来后，发生一件又一件令他不解、困惑、害怕的事，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倒是汤姆率先回过神来，他摸着他的左胸，上衣受到魔咒的攻击被撕裂了，然而……疤痕真实地提醒曾经存在过的杀害，他看向提姆，像是这辈子从来没看过提姆一样看他，提姆是伤口痊癒的唯一解释，难道提姆也是巫师吗？汤姆陷入了沉思，今晚发生太多事需要他好好思考，然而他注定被打断，提姆瞥见了白衣女巫师陈尸在房间内另一侧，黑色咒印蔓延全身腐蚀掉漂亮的脸庞，提姆再也撑不住了，经历魔力耗尽与过度惊吓，直接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