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之阳》雁子书

2、二

　　在女子消失后，街上就又变回之前的模样，并无任何差异，只是少了一个红衣女子。摔在一旁的高世慢慢爬起，摸着摔到的头说：“我怎么就在地上了？”他立刻反应过来，走到女子之前站着的灯笼摊前问道：“之前这里的红衣女子你可有印象？”
　　货摊老板亦是一脸的迷惑，说道：“蓝衣女子，青衣女子倒有，只是没见到什么红衣女子的。”
　　他站在原地愣住了，别人都忘记了，只有自己记得，仿若一场梦，然而却显得如此真实。庄子梦蝶，没想到自己的遭遇竟会和千年前的庄子相同，没有人记得那个红衣女子曾经存在过。
　　他看向摊子上的灯笼，轻轻拿起，老板诧异道：“我明明记得这灯笼被我放好的，怎么又出来了。”说罢，想要接过灯笼。
　　他紧紧地握在手里，说道：“我买了。”
　　灯笼上的图案是讲了楚襄王与巫山神女的事，他转念一想，莫非这是上天给他的指示？心情又瞬间舒畅起来。
　　随着两个侍从到了秦淮河旁，画舫上的两个女子已经表演起来，舞姿和歌喉确实不错，引得围观的人连连喝彩，只是他的心中一直想着之前的红衣女子，因此看什么都觉得兴趣缺缺。
　　旁边的高世似乎发现了他的不称意，说道：“三公子，这两个女子已是秦淮七艳的第一第二了，若是这都入不了你的法眼，天下无女子矣。”
　　“此言差矣，我如今找着了一个，只是她见我如一般男子，没有一丝的动容。”他双手放在背后，手里还捏着那只灯笼，仰望星空，无限感慨。
　　“若是连公子你，她都视作一般人，那她到底想找什么如意郎君？”高世很气愤，连花魁的表演也跟着不看了。
　　他摆了摆手，叹气道：“罢了，咱们回宫吧。”
　　宫里的晚宴还未结束，他回到自己的行宫，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那个红色的身影，挥之不去。
　　她叫什么，姓什么，住在哪里？这些他都不知道，从出生到现在，他第一次有了挫败感。什么东西不是他想要就能得到的？就连这天下也终究是他的。他从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即使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

　　第二天天未亮，他便早起，开始温习功课，没过多久，小太监告诉他，西夏的明月公主来找他。
　　他第一个反应是，这个明月公主起的倒是挺早的。然后才微微吃惊，说道：“让她进来吧。”
　　明月公主今日穿了一身天蓝色的裙子，为了走得快点，她提起了裙子，走到他的跟前，脸色微带怒气，但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倾城之貌。
　　“公主前来有何贵干？”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温和地说道。
　　明月公主没有回应，怒目而视，盯着他看。
　　他被盯得不适应，吩咐手下说：“没眼力的，还不给公主搬个座位。”
　　“不必了。”明月公主终于开口，“我只问你一句，是我好看还是她好看，是我温柔还是她温柔，是我的身份高还是她的身份高？”
　　她一下子抛出三个问题，问得他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他的脑海里渐渐浮现那个红色身影，但明月公主从未见过她，怎会与她作比较？
　　他笑道：“不知公主所问的是何人？”
　　明月公主上前一步，继续问道：“你昨日见过她了，是不是？”
　　他不由一惊，手中茶杯里的水不小心溅出三两滴来，他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走到明月公主跟前，眉头深蹙。昨日，他明明看见红衣女子将众人的记忆删去，而这个公主又怎会知晓？
　　“公主，你怎会知晓？”他看着她，期待着她的答案。
　　“行柳啊，行柳，到如今你还是不后悔吗？”明月公主不过二八年华，而这句话语气凝重，跟她的外貌完全不比配。
　　行柳，既不是他的名，也不是他的字，这对他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他想问这个行柳是谁，而明月公主又开口了，“你当真不娶我？”
　　他点点头，说道：“公主倾国倾城，天下有多少人仰慕你的芳姿，何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我与公主实在是无缘无份。”
　　明月公主沉默了一会，还是看着他，眼中透着怜惜，爱慕，后又释怀一笑说道：“行柳，父皇母后都说我傻，为了等一个不爱的人，愿意抛弃法力，和你一起受轮回之苦，而今我才知道，傻的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你，你比我更傻，她从未来找过你，你却每一世都对她恋恋不忘，终生不娶，只为等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而生生世世受轮回。你都不知道她爱不爱你……”
　　他听得糊涂，看着明月公主伤心的样子，他想安慰几句，却不知从何开口。
　　“你若不爱我，我也该走了，早就应该醒悟了，不是吗？这样纠缠下去对我们来说都太累了。”明月公主走向门去，他也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她独自离去的背影，显得伤感。
　　本已走到门边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对他说：“你若找她，可去巫山。”说完，竟是凭空消失了，她的话却还飘荡在这宽大的宫殿里。
　　巫山。
　　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她果真是在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