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喝下这杯红茶》自满的绿火

9、终点之憩

　　“说起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嗯？”
　　正在专心切菜的卫宫士郎没想到远坂憋了半天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一不小心差点剁到了指甲。惹得对面的少女顿时生气地鼓起了脸颊。
　　“……这么惊讶干什么，你不是前几天还把身份卡给我让我帮忙改数据吗，顺便看了一下而已。”
　　——“不，不是的，那个，远坂，不是介意你看的意思。”
　　陷入了沉思的青年跳过了短暂的停顿，低下头垂下眼睛，认真得像是在做什么禅修似地，继续平稳地切完手中的洋葱。
　　“虽然不记得父母的事了，老爹还是给我定下了生日。”
　　给半透明的洋葱圈蘸上事先打好的蛋液，又滚好面包屑。
　　“以前在主星上都是藤姐给我过。不过现在我也不是小孩子啦，过不过生日也不那么重要了。”
　　碰触全息键盘点起炉灶，锅子里的油开始发出动听的沸热声。
　　“但是啊，那家伙……”把在热油中炸得金黄璀璨的洋葱圈用筷子夹出来码在盘子里，青年脸上露出说不清是寂寞还是温柔的神情来，“……远坂，你要加番茄酱还是蛋黄酱？”
　　“麻婆辣酱就好，谢谢。”
　　“啥？！”
　　“别这么紧张嘛士郎，我开玩笑的。”
　　＊＊＊＊＊＊＊＊＊＊＊＊＊
　　对于曾经有过人类的名字之后又将其彻底舍弃的飞船来说，眼前的青年大概是世界上最令它不爽的生物了，尤其是他现在缠着自己不放的时候。
　　——真可惜不能在船坞里给他一炮解解气。
　　“哼。”
　　所以，只能闭上眼睛扬起下巴发出了这样刻薄的声音。被后世冠以“无铭”之称的未来飞船以最大限度的趾高气昂回绝了对方的邀请。
　　“我可是跨越了无数星辰的太空战船，逛市集这种事只有你这种没见过世面小孩子才会感兴趣吧？”
　　但是，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的红发青年并没有气馁。像是根本没听见对方的挖苦一般，他心平气和地用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对面的投影，平铺直叙地说道：
　　“我听说这个星球旧日本的后裔很多，渔业也很发达，饮食习惯也很像我在主星的故乡——对了，他们还在这边培育了新品种的三文鱼，肉质还是不错的。这个时节当地最大的超市还有打折，时令蔬果都下来了……”
　　飞船慢慢睁开了眼睛。青年的叙述也因此停顿了一下。
　　“……你在定位超市吗？”然后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
　　“闭嘴。”
　　“不用担心船体离不开这里。我已经租了远程假体。”
　　青年诚心诚意地说。飞船钢灰色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有着黝黑皮肤的男人开始谨慎地审视卫宫士郎，仿佛试图发现一点什么不好的预兆。
　　当然啦，他什么也发现不了，他又不是阿拉什。
　　“给我。”接着投影用威胁的口吻不情不愿地说。
　　成了。
　　青年不禁松了口气，趁热打铁赶紧从怀中掏出了假体的信发器，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投影面前。
　　“要把意识和假体联接吗？”
　　他没得到回答，马上收起投影的飞船立即举出机械臂抓走了信发器。青年也不生气，还是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站在原地，努力克制着蠢蠢欲动想要涌上嘴边的笑意。
　　直到背包中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
　　“这是什么假……等等？！卫宫士郎你还是去死吧！”
　　“抱歉抱歉，咱们正在逃亡嘛，这里又不是什么大城市，只有动物态的假体……”回过头看了看正从背包里面使劲挤出来的毛茸茸的脑袋，卫宫士郎笑得无辜又阴险，“黑猫也比较适合你……啊啊？”
　　“你这样的眼神还不如没有这两个眼珠子好了！！”by猛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脸的黑猫
　　“可惜，哄小孩用的假体不可能配置能伤人的爪子和牙齿。”by淡定地拎起黑猫扔到自己怀里的青年。
　　“……一出飞船我就把你炸成碎片。”
　　黑猫阴郁地说道。但早已习惯他从不兑现的威胁，青年也只是象征性地“哦”了一句点点头就不多说话了。
　　Archer绝不会伤害他。这是在得知飞船已经将自己认可为“他人”之后，卫宫士郎所能深切领悟的事实。毕竟，没有谁比卫宫士郎更了解这架飞船的温柔。
　　——那是，宁愿杀死自己也无法看着他人受到一点痛楚的，理想的尽头。
　　所以，不管撂下了怎样的狠话，飞船最后也没有给卫宫士郎添麻烦。作为一个代替不能随便移动的它的假体，面对着琳琅满目的新鲜食材，黑猫几乎一直保持着惊人的克制与安静——要不是尾巴尖一直在摇，恐怕连卫宫士郎都会被它骗过。
　　当然啦，也有会闹腾的时候，比如：“你是傻吗？这样的打折牛肉虽然便宜但新鲜度要比那边的差远了。”“回去！脱水蔬菜在促销！难道你想在航行中只靠药片维持维生素摄入吗？！”“简直看不下去，只是看色泽就能感觉到吧，这个酱油比你那瓶的味道要正多了。”
　　伴随着这样的呵斥而来的，常常还有猫咪假体猛力拍向他脸颊和下巴的爪子。尽管处于安全的考虑假体的前肢仅被设置成了只有肉垫没有利爪的形状，可被飞船卯足了劲呼扇劈头盖脸就打也挺疼的，卫宫士郎简直开始庆幸自己只找到了动物假体了，要真是找来了人类假体……唔，脑震荡也挺不好受的。
　　“啪”地一声将柜台上最后一袋鱼子酱扔进购物车，卫宫士郎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了黑猫。
　　“五楼只有服装，我们去结账吧。”
　　“嗯？”像是被从睡梦里惊醒了一样，黑猫一个激灵把瞄着远方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眼珠子转了回来，“服装区？你认真的吗，小鬼。”
　　猫咪的眼睛因为压低了眉骨而显出类似倒半圆的形状，凶巴巴得终于和那个投影有了几分相似，啊，仔细看连髭须都乍起来了，在生气吗？
　　卫宫士郎困惑地歪了歪头，把手伸到猫咪的腋下把它托了起来。
　　“东西应该都买齐了吧？”他不解地问，立即就被面对面的黑猫赏了一个掌掴——当然，Archer也没用什么力气，一点都不疼罢了。
　　“好歹对自己的生日也重视一点，给自己打理一下吧？！”
　　“咦呀呀呀？”
　　“噫什么噫，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以“恨铁不成钢”的大家长口吻斥责道，黑猫用明显是人类才能拥有的姿态抱起了前肢——挺萌的。卫宫士郎想。
　　“你这身一成不变的衣服要穿到什么时候——到潮流轮过一圈再回来吗？”
　　“诶，可是……”
　　“我不记得我生前有这么糟糕的品味。”
　　“是吗……可我觉得你仿佛内衣外穿的投影也……”想要反驳的士郎豪不意外地又吃了一记掌掴，毛茸茸的猫爪子碰在嘴唇上的感觉挺微妙的，莫名的有点——咳咳咳不，这个想法有点危险，还好猫爪马上就离开了。
　　“快！把我藏起来。”
　　Archer突然压低了声音发出急迫的咆哮，卫宫士郎也毫不迟疑立即在购物车里清出一个狭窄又隐蔽的空间——他们毕竟是正在逃亡的不在册飞船和无证船长，一旦被发现随时都要准备溜之大吉，即便是生日……
　　“士郎！Archer！真巧，你们也在啊！”
　　然而，这个熟悉的声音怎么听也不像是敌人……等等。
　　习惯性把目光投向可以平视的位置却发现空无一物最后又只得循着声音把眼神放低的卫宫士郎望着脚下绕着他欢乐转圈的肥嘟嘟的柴犬，不禁陷入了不知该如何回应的尴尬沉默。
　　“没办法，他一定要出来逛逛，我又找不到其他的假体。”小跑过来的西条艾露莎苦笑着解释，她的购物车里鹰嘴豆泥和啤酒都堆成了一座小山，“不过没关系吧，反正很可爱它也很喜欢！”
　　不，重点只是最后一句吧满脸小花的女士，把传说中的大英雄塞进一条狗的身体里真的好吗虽然它看上去确实很开心这尾巴摇得都快变成螺旋桨了……
　　“……嗯，要是Archer也这么和善就好了。”看了看明显是因为面子问题硬缩在购物车的货物堆里不肯出来的自家飞船，卫宫士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会害羞也正常啦，罗宾看到我们时也藏到了布莱克先生的衣服里去了，像阿拉什这样不介意的才少见。”艾露莎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顺便，那家伙也是猫型假体，真没想到布莱克先生竟然是个猫控呢。”
　　嗯，也没想到你是个会把尊敬喜爱的人塞进一只小圆柴假体里的类型……
　　接着西条突然陷入了沉默并且看起来还有点发愁。正当卫宫士郎想着要不要问问她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时候，西条却一脸阳光地开口了。
　　“对了，你要来点鹰嘴豆泥吗士郎？”
　　“不了，谢谢。”乐于助人的青年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她，于是刚离开那张脸的苦闷表情又回到了西条艾露莎的脸上。
　　……有哪里不对，是遭到了胁迫还是别的什么嘛那个阿拉什竟然也会……？
　　然而，在搞清楚西条艾露莎船长为什么明知道阿拉什无法吃东西还是买了这么一大堆鹰嘴豆泥之前，卫宫士郎就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追赶开心得到处乱跑的小圆柴而跑得没了踪影。而他的Archer也终于挤开一堆冻鱼露出了脑袋，还神经质地把尖尖的耳朵转来转去，就像在寻找敌人的老式雷达似的。
　　“他们走了。”卫宫士郎好心好意地通报了一句。黑猫这才彻底离开了藏身之处并哆哆嗦嗦地在购物车的角落里一屁股坐了下来，卫宫士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忘记了，这个假体的仿生做得有点好过头了。”青年歉疚地说，伸手轻柔地捞起了黑猫。
　　“你要干什么？！”黑猫警觉地扭过头来，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挣脱少年的钳制，却猝不及防地被一片舒适得要把它融化的温暖包围了，“唔唔？！”
　　“刚才考虑不周，作为一只猫藏在冷冻食品下面一定很难受吧。”伸手拉上外套的拉链，卫宫士郎看着从接近领口的部分露出头来的猫咪，和衣服里面鼓鼓囊囊的一团，长出了口气，“本来是想让你出来放松一下的，没想到会遇到熟人。”
　　黑猫闻言不禁凶狠地眯起了眼睛。
　　“……还不明白吗？飞船不会疲倦，也只有你这种蠢货会做这么多余的事。”
　　“是啦是啦，我当然是蠢货了。”伸手托了托衣服下面免得黑猫滑落出来，青年大度地点了点头，用另一只推着购物车走上了电梯，他琥珀色的眼睛看向高处的目的地，嘴角不自觉地露出浅浅的笑意，“不过，你说过吧，你是我‘理想的尽头’，Archer。”
　　黑猫转转脑袋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在抵达这个终点之前，你都很辛苦吧。”所以，青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即便已经走到了尽头，成为了飞船也一直陪着我四处奔波，这样的……偶尔，我也想让你放松一下。”
　　怀中鼓鼓囊囊的一团一动不动，有很久很久，直到踏上超市顶层的地板，卫宫士郎都几乎要怀疑飞船一句话都不打算说了。
　　虽然也是意料之中，但忍不住还是有点失望。
　　“真是白痴一样的小鬼。”
　　然而飞船终于发话了。黑猫精神抖擞地立起耳朵，发出低沉却有力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惯有的，特地为“卫宫士郎”准备的训斥的口吻。
　　“我只说了‘理想的尽头’不是吗？”
　　“诶？”青年不由得诧异地扬起了眉毛。
　　黑猫抬起头，钢灰色的眼睛认真而郑重地看着他，声音却比往常要温柔的多。
　　“‘理想的尽头’并不是‘我的尽头’。从签订合同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为这‘不再是人类’的漫漫余生做好了准备，所以‘要在终点休息’的念头，还在半路上的我根本没心情理会。虽然很感谢你还有心搞这个生日，不过你确实想太多了。”
　　“是吗，是这样的吗？”
　　突然间的，青年在胸中感受到了暖意。毕竟，当年的情景给了他太过深刻的印象，那时候，浑身都散发着绝望的痛苦的飞船，拼命地希望被他否定的飞船，几乎在崩溃边缘的飞船……是自己一直就搞错了吗，还是，这些年有什么东西不知不觉地变化了呢？
　　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毫无疑问都是令他开心和幸福的。虽然解释起来很离谱，但青年是真心地，全心地爱着飞船（自己）。假若飞船已经放下了心结，姑且……
　　“红色的弓兵你果然真的变成这样了啊刚才听阿拉什说你也……”
　　等等，这个幸灾乐祸还煞风景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还有，Archer的眼神突然变得好可怕？
　　“卫宫士郎，我收回前言，你还是去死吧。”
　　“噫？！”

　　ps，奇怪的后记
　　“噗哈哈哈哈哈哈士郎你穿的这是什么鬼，机车男的衣服根本不适合你呀？”
　　“不，远坂，这其实是Archer挑的礼物来着。”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