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毫无意义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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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宫士郎进入时钟塔学习时曾经见过那个名叫罗马尼阿基曼的男人，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眼，但他意识到了那人就是罗马尼阿基曼。
——毕竟像货物一样被运送的“封印指定”，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来。
那时候罗马尼阿基曼在罐子里安静躺着，双眼紧闭，比起沉睡更像个什么死去的昆虫标本。
大概他就在做什么关于死亡的美梦也说不定。
匆匆而过的士郎想，本以为他们的生活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结果没过几年他就又遇见了罗马尼阿基曼。
罐子破碎的一刹那年轻的佣兵本还以为里面的东西会像恐怖电影里一样干瘪成骷髅然后风化为灰，结果罗马尼阿基曼只是咳了两声竟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绿眼睛因为陷在深深的眼窝里而显得特别明亮，透着一股食草动物的警觉和怂劲，差点让卫宫士郎以为雇主弄错了目标。
……就算是变成人了所罗门王也不该是这样吧。
但转念一想亚瑟王都是女孩子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啊大概是英雄王突然变成了勤勉爱民的王才会真的吓到卫宫士郎吧。
总之，坏消息是押送的物品从强制的昏睡状态被解放了出来，好消息是解放和没解放也没有区别。
罗马尼阿基曼很虚弱。长期的监禁状态几乎让他全部的运动机能都废掉了。即便魔术师们试图使用魔术将他的存在状态固定在罐子里也没用，太久不动的肌肉一旦动弹起来是什么感觉，经常因为受伤而经历复健的士郎再清楚不过。
于是他不得不带着这个虚弱苍白的货物赶路。
罗马尼阿基曼曾努力和他搭话——一开始卫宫士郎以为他是在套话，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实在多虑了。罗马尼阿基曼真的只是单纯地和他搭话。
“我以前没坐过吉普车。”
“这是一直往北走吗？”
“真抱歉，我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卫宫士郎保持沉默。如果是其他人，卫宫士郎至少会帮他复健，多少让他不至于在长途旅行里像个累赘一样带着令人毫无尊严的成人纸尿裤。
好在罗马尼对此没有怨言。他好像对什么都没有怨言，哪怕是饮食并不符合他的宗教要求甚至粗糙到只能满足基本需要他也毫无怨言。他唯一的怨言就是卫宫士郎不肯叫他罗曼，这要求已经非常低了，可卫宫士郎还是冷酷地置之不理。
佣兵和押送物之间不该有任何人类的感情关系。
但是罗马尼阿基曼还是契而不舍地和他搭话。心情好了他还会用希伯来语作诗——当他自己努力让手腕和胳膊能微微动起来时。
从理性出发考虑，卫宫士郎应该阻止他明目张胆的复健。然而他还是决定就这么看着。
罗马尼阿基曼并不是个坚强的人。常常稍微努力一下就疼得嗷嗷直叫。虽然之后还会像不长记性一样继续努力。这种愚直和卫宫士郎颇有异曲同工之处，即便后者讨厌承认。
他渐渐可以吃力地扶墙走动。卫宫士郎依旧沉默着，却从心里替他感到开心。
“看来已经不需要买纸尿裤了。”
他甚至还和罗马尼开起了玩笑。
然后魔术协会的人追了上来，他们开始逃亡。在艰难的混战中，刚刚可以直起身走路的罗马尼被打断了一条腿。
或者说是被敌人的火力轰飞然后摔断的，总之结果没有区别。该庆幸的是魔术协会只是想追回失物而不是杀死他。
令卫宫士郎惊讶的是罗马尼尽管胆小却不怕直面血肉模糊的伤口，甚至能够冷静地处理自己的伤势。
“我做过医生，刚变成人类的时候。我去学了医。要不是被他们抓住了大概现在也还是医生。”
他有点怀念也有点感慨地说，笑容显得苦涩，却没有怨言和眼泪。
卫宫士郎有点想深究全知全能的魔术王为什么会想变成人类又为什么会去做医生，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之后天气就越来越坏。卫星定位也开始失灵。他们几乎只能靠直觉寻找方向。
罗马尼说他直觉特别好，卫宫士郎觉得他很不靠谱。不过觉得归觉得，鬼打墙了两天后，他不得不选择相信罗马尼。
然后他们竟然准时到了。
抵达约定地点时本该有直升机来接走“货物”但是因为风沙太大对方也没法准时抵达。卫宫士郎只好带着罗马尼在因战争而被废弃的空城里暂时借住。这天的夜空不知道为什么异常明亮，卫宫士郎从残破的窗户探出头去时发现空中出现了奇怪的光环。
很美。但却让人觉得十分不祥。一种本能驱使他想去询问身边化成了普通人类的所罗门王。所以他用力推了罗马尼一把，对方却没醒，只是在睡梦中发出模糊的梦呓，大概是用他的母语说的，卫宫士郎听不太懂。
罗马尼的额头滚烫。他的伤腿肿着，像烧着了一样地烫手。他太虚弱，赶路又太辛苦，而且路上的天气太坏了，更重要的是不知为何这附近毫无人气，简直像是被人遗弃了一样，卫宫士郎甚至没法补充常用的药物。
抗生素发明之前，士兵们常常更多的死于伤口感染甚过枪炮子弹。
卫宫士郎感到焦躁不安。
罗马尼却异常平静。
虚弱的罗马尼在醒来后拜托士郎把他扶起来看了看那个光环，这完美的环状物映在他的绿眼睛里时像是湖面倒映的银河。
“我一直很困惑，为什么生前毫无遗憾的我也能被召唤。”
然后他嘶哑地说，他的声音因为病痛终于听起来像他生前该有的年龄。
“这是怎么回事，所罗门？”
“世界在毁灭，士郎。”
罗马尼轻声说。
“得找到我的指环。我们得快点了。”
罗马尼说的指环是当初圣杯战中召唤他用的触媒，由于力量太强而被他的御主擅自藏了起来。而在他被魔术协会抓住之后它就下落不明了。
“抱歉士郎，其实我并不知道你要去哪儿，我只是感知到指环在这一带就来了。”
“我知道，你当时的惊讶全写在脸上了。”
“……所罗门王只说诚实话。我不太会撒谎。”
罗马尼叹气。
卫宫士郎选择相信罗马尼仿佛神棍胡说八道的末日论调，倒不是说真的对他有多信任。只是因为自己确实地用强化过的眼睛看到了。
——大地与天空出现了尽头。
他们开始狂奔。当然并非字面意义的狂奔，罗马尼病的厉害，不要说跑了，就连走都十分困难。但他的确尽他所能在狂奔。
一枚黄金指环能有几克重呢？他们却要在一个城市中慢慢搜寻。更何况这城市也并不安全。
从未见过的魔兽开始横行于大地之上，它们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谁也不知道。不过它们的存在至少有助于解决这两人的食物问题。
卫宫士郎非常擅长对付人类，而这些野兽的智商还比人类低了那么一点。靠着投影魔术和现代科学双管齐下，要不是要带着罗马尼，他自己在这个城市里活到老死大概都没有问题。
他开始喜欢罗马尼了，哪怕是习惯了孤独的佣兵也不是喜欢孤独的。
卫宫士郎开始叫他罗曼。罗曼很开心。
魔兽的肉质比较老。卫宫士郎几乎只能凭借高超的厨艺对火候的掌握来弥补材料的不足，他尽力把只有盐做调味的食物做的不那么难以下咽，虽然罗曼一直在发烧根本就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
在肠胃也混乱开始呕吐之前罗曼一直在努力吃东西。这之后他几乎连咀嚼的力气都失去了。仿佛呼吸对他来说都是个奇迹。
他还活着，却开始散发出腐烂的味道。卫宫士郎竭尽全力照顾他也无济于事。
为什么生前已经死过一次的英灵还要再死一次呢。
在罗曼虚弱到一动也不能动的时候，卫宫士郎在阿尔托莉雅离开自己的数年之后终于又重新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月光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明亮美丽的光环投下的柔光。他抱着枪守着这个曾经是万能的王现在却只是个无助的人类的家伙面前，注视着他仿佛每次都要彻底断绝的艰难的呼吸，感觉到绝望像是冰水一样浸透了自己的神经。
“真糟糕，没有了所罗门的力量，我到最后还是什么也做不成。”
然后罗曼发话了。他的眼睛深陷却明亮。透着一股令人害怕的不正常的精神劲。
“不会的。”卫宫士郎看了眼窗外，魔兽们没有聚过来，这是个好兆头。
“不，我之前瞎说的，其实只有一个指环，我什么也做不了。”
罗曼又说。
卫宫士郎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转向他。
“你不是说你不会撒谎吗？”
像是搞不清重点的小学生一样，卫宫士郎问。
“不会也可以学嘛……那个指环要凑齐十个才能发动宝具。”罗曼不太好意思地解释着，咬了咬干裂的嘴唇，“但是至少不能让他们……他凑齐它，士郎。”
“……然后呢？连所罗门也做不到吗？”
“我只是所罗门的分灵，士郎。”
他用长辈的口吻温柔地说。
佣兵摸了摸自己的枪，他看见罗曼的身体边缘开始慢慢透明。
“这可不像人类的死法。”
“圣杯不是万能的，这就够了。”
罗曼毫无怨言地笑着。
“我会找到戒指。然后呢。”
“守住它。别让它被夺走。”
“等着平行世界的你去制止这一切吗？”
“也只能这样吧……反正大概我是最没用的那一个。”
罗曼轻飘飘地说，他的身体正从边缘化作轻飘飘的粒子随风飞走。
卫宫士郎没再回答他。他用强化过的鹰眼看到了远方的情景，那是更多的，像是蚁群一样蜂拥而至的魔兽。
这座城市即将沦陷。在这之前他还有六个小时的时间继续寻找所罗门王的指环。
他站起身来离开了。
罗曼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连眼睛也消失在空气中。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毫无意义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