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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花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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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火山庄被皇兄扫地出门,虞步帆倒没什么受挫的自尊心,他过来也就是逗个乐子,哥哥的性格偏向母亲,闷骚得很,平时里逗一逗很有必要。
就是哥哥脸皮厚度就更好了,这么不禁逗的脸皮,活该而立之年还给他讨不来个嫂嫂!
虞步帆屏退了侍从,自己叹了口气,抱着礼品一步一步下了雅鹊山——这是在锻炼手臂,有助于恢复接上的手筋,他近几年沿袭下的习惯就是事事亲劳。
因为他没有贴身仆从帮上帮下,外面都传他节俭,于是他那个皇兄居然还一本正经跟母后讨论他封王的封号:“八弟向来勤俭,不如等他及冠,封他个勤俭王。”
他一言不发收回脚,一言不发回殿,一言不发安排了十个贴身仆婢。
皇兄听闻此事,将晚膳时的枸杞猪腰汤给了他,虞步帆嗅着那个味,脸一垮,澄清道:“哥,我才虚岁十二,用不着这个!”
皇兄平淡看了他一眼:“那你身边莺莺燕燕是怎么回事?”
虞步帆憋了半天,扭捏道:“我嫌封号难听……”
“你这个封号会更难听,乐欲王怎么样?”皇兄微微抬眼,“——你去哪里?”
“……不吃了,臣弟去谴了她们先!”
文火山庄的前厅,虞授衣慢慢将袖间一张纸条重新扫了一遍,随后扔进了炭盆。
虞步帆自然也不是白来一趟,他未曾及冠,一直住在宫中,又生得玲珑心思,对消息特别敏感,瞧着母后对文火山庄的兴趣十分足,便写了个条子过来提醒兄长。
——而且还在条子结尾处标明,如果哥哥依然不承认是定下的嫂嫂,若是母后招人入宫,他就不偏颇了,挺的自然是咱娘。
虞授衣微微闭了眼睛,吩咐内侍道:“起驾回宫。”
……得再给父皇纳几房妃子给母后逗个乐子,不然她这心思歇不住。
自己追媳妇很辛苦了,只求她老人家高抬贵手,不要捣乱。
… …
三日后,文火山庄收到宫中请柬。
解般清晨正练了剑,在寒冬单薄衣衫却还热得擦汗,回院后见到聂小塘捏着一方白底镶金的帖子,正冲着雪地发呆。
她咯吱咯吱走过雪路,聂小塘抬头见了她,像是救星一样将手中帖子递了过去:“宫里来了人,说要参加个什么什么宴……”她死死皱着眉,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我瞧着过来传话的公公说话都特别……他们,他们不会把我俩看成那位大人的……外室了吧?那这场宴会怕是不好对付,估计是专门找茬的。”
解般接过帖子,听了聂小塘的话也愣了一下:“你说得有点道理。”
聂小塘很忧愁:“这可怎么办?”
解般拆了请柬,匆匆扫了一眼,重点看了这落款,随后随手扔在石桌上:“一个太妃举办的宴关系没这么广,多半是太后授意,找茬可能会有点,但针对性不是很强,你在家带着崽子们,我过去会会。”
聂小塘也知道自己小家小户上不了台面,点了头:“我帮你准备衣物,你穿什么去?”
解般毫不在意:“你做的衣服就挺好。”
太上国君的后宫中,人全都齐活,不管是育有大皇子和五皇子的薫太贵妃,还是有三皇子和六皇子的献太妃,无一例外都健在。
这几年总有零零散散几位新太妃进来,也总有几个压倒旧宠的——只是谁也不敢窥探太后的位置。众所周知太妃们的儿子几乎死了个干净,而太后膝下却有两位嫡子,对于她不杀薫太贵妃和献太妃,也许只是因为两只蝼蚁跟一群蝼蚁没什么区别。
于是太上国君的后宫里,女人们都有着统一认知——第一,讨好太后;第二,卖力讨好太后;第三,讨好太后之余,敷衍下太上国君。
姣太妃也是其中之一,她在宫中资历不深,却意外有了龙嗣,对于当今国主不拿她当回事的态度,她很庆幸,也不敢托大,怀着身子就去了太后所住的姑苏殿示好,跑上跑下很有诚意地侍奉太后。
太后是个看不见欲望的人。
姣太妃每每看见太后的眼睛,都忍不住心悸,太后的眼睛比国主更深,而且她肤色如雪脂,像是北方最白的雪,在这样雪肤上的眼眸,她又没有垂眸的习惯,那一双漠然无垠的眼睛与人对视时,就像是谪世神佛。
“臣妾进来栽培了几株绿色海棠,太后若是闲来无事,臣妾可以搬来姑苏殿,叫太后赏玩。”姣太妃尽力讨好。
太后听闻忽然沉默了一会,随后将手中茶盏放在了桌上:“绿色海棠很好,去开一场小宴,本宫借你的宴,去请个人。”
… …
在此之前,解般只进过大黎的皇宫,对于皇宫压抑的气氛很多朝臣都心有戚戚,然而她那年浑身夹战场杀气而去,受封来的匆忙,戎甲都没脱,上面干涸的血迹彻底压过了皇宫中的血腥,震慑了一批恐惧远仲王府势力再度崛起的臣子。
有朝臣向黎帝提议,让她领个禁卫军统领的名号,或是做王孙少保,专门去教那些贵胄们武艺。削了她的权,征泽大将军便不足为惧。
黎帝大约也觉得人家将军血战归来,回来就削权,脸面上不太能过去,而且对方又是个女子,这更拉不下脸说——于是他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皇后。
皇后为此开了一场小宴,满园的莺歌燕舞,胭脂花香,久战沙场的解大将军也穿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正统宫装,站在那里当个衣架子还行,一走起路来就只剩下了惨不忍睹。
短短几十步,征泽大将军摔了七次。
在宴席上,皇后将事情委婉向她提了下,解般拿起酒盏的手顿了一顿,随后不动声色放在嘴边:“皇后娘娘若是有额外想说的话,一并说了也可。”
皇后顺势笑眯眯说:“本宫可以说服陛下不夺将军您的权。”
“所以?”
“枕妃怀了两个月。”
解般慢慢将酒水饮下,将酒盏顿在了桌上:“娘娘,夺.权之事臣无异议,陛下将臣放在何处,臣遵旨便是——至于枕妃娘娘,后宫之事,臣着实不好插手。臣不多嘴,娘娘您看着办。”
皇后一生见多了女人在她跟前自称臣妾,拿捏女人是手段也多了去,然而征泽大将军这一声臣如何如何,瞬间撇了她后续所有手段。
名将之才,当不畏于世。
但皇后着实憋屈,这种憋屈就好比皇帝赐下东海万金难求的晶盐,却全被人拿去撸了咸鸭蛋!
不得不说,摊上个昏庸的皇帝,连后宫女人手段都比他高上几个段子,皇后一番倒腾下来,解般被赶去教几个屁孩子武艺,而枕妃不清不楚染上了家族谋逆的罪名,甚至牵扯到肚子里的种都不是皇帝的。
黎帝勃然大怒,接到边疆穆戍大军犯境后,更是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晕厥了。
等黎帝醒来,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派征泽大将军去边疆,但是随即他又犯了愁,皇帝性子使起来,不肯轻易服软。于是想了片刻,给解般下了道密令——诛杀枕妃三族,以及做掉她肚子的孽种。作为报酬,做完这一切征泽大将军你就给孤滚去边疆抗敌吧。
征泽大将军很忠心,又天生有一种堪比神经病的冷血,做恶事分分钟的事情,奉令将枕妃的母族被杀了个遍,然后掉头赶往宫中,见到了枕妃,见她死活不喝汤药,周围禁卫见她貌美,身份又高还不曾被废,一时下不去手勉强她。
解般进宫前不可佩戴刀剑,身上仅穿了一袭黑色长衫,把玩腰间玉佩良久后,走到了枕妃面前,打翻了汤药,随后握住了她的胳膊,毫不费力将她按在墙上,猛地抬膝击中她小腹,枕妃惨叫一声,在解般松手时歪倒在地,下身血如泉涌。
解般拿过帕子擦了手,转身向左右禁卫喝道:“走!”
出宫时见到了皇后,皇后见到她也后退一步,喃喃道:“枕妃她……她殁了……”
解般一丝不苟地行礼:“娘娘,陛下给臣的命令臣会完成,至于其他,臣没功夫磨叽。”顿了一下又道,“疆土祸乱,臣将即刻动身边关,娘娘保重,告辞。”
语毕,她又行一礼,黑色长衫温雅翩翩,依旧是知书达理懂规矩的模样,然而皇后却惶恐地握住了贴身宫女的手,干涸道:“大将军……保重。”
诚然,年轻气盛的征泽大将军,死过一遭后头脑也放清醒了些,性子也收敛了些,更何况在敌国的土地上,解般也郑重得很——她也知道穆戍国主的分量有多重,万不得已,她绝不想轻易得罪雄风老二,更不想得罪雄风老二他母亲。
聂小塘在旁一边帮她上上下下打理,一边碎嘴道:“还记得入宫的那什么流程?要怎么行礼?喊各位娘娘喊什么?见到人可还记得打点?还有太后的喜……唉唉我跟你说话呢,不要偷吃糯米糕,那是给崽子们的!”
解般眼中含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