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挣命 ...
-
伊特没有说错，两天后，殷梨亭找到了旧路。光明顶就在眼前。
两天的沙漠奔波使他再度精疲力尽，然而想到，应在不远处，师兄弟们就在等着他，心头终于闪过一丝喜悦。
可是，危机来临了。
先是发现了四周散落的尸体。令他一阵心惊。不是害怕，而是担忧宋远桥他们身遭不测。好在等他检视完一番之后，发现没有武当弟子落难，松了口气。
正思如何是好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八九个蒙面的人。来者不善。即使不蒙面，也知道都是些好手。按照平时，他单打独斗，求得自保并不在话下，然而今天，他的长剑不在不说，体力也因缺水而下降至一个低点。
高手对招，连对话都省略了。殷梨亭自知今日性命难保，却并不慌张，拔出匕首，一个飞身，刺中了一人的胸口。这一刺精准无比，那人当即毙命。
也正是因为这一招狠辣的出手，仿佛激怒了其余的人，紧接着他就被包围住了。
酣斗一阵，寻得一个空隙后，他跳出圈子，又放倒了一个。
但是这个人在临死前拼劲全力回了他一掌，他体能消耗已极，这一掌终于打得他吐出血来，跌倒在地。
随后的事态发展出乎预料。他们并没有让他死得干脆，却捏碎了他的所有关节，把他推下沙丘。
短短半个时辰，殷梨亭从一个健全人变成了残废。
四周又安静下来了。
巨大的□□的痛楚使他陷入短暂的昏迷。再度清醒后，疼痛更加灼心。
烈日无情的晒在脸和伤口上，他想要挪动一下身子，却无能为力。
痛到后来，他都觉得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了。灵魂马上就能飞出这个躯体。
好不容易，他从戈壁中走出来，逃过死神的魔掌，现在，他又一次面临着死神的威胁。
而且，这次，他真是在劫难逃了。
沙子一点点落下，渐渐埋住了他的耳朵，再过一个时辰，他整个人就在沙子下了。
他大口呼吸着灼热的空气，拼命睁开眼望向蓝色没有云的天空——
此刻，一阵巨大的风掠过来，卷起了沙丘上的沙石，也卷走了他身上的沙土，把他的身体也向上带了几米，又抛落下来。这回，他的身子落在了地上。头碰到了坚硬的石子。脸被割开了。血流进了嘴里。
暂时，他躲过了被流沙掩埋的命运。
但是太阳已把他晒得脱了人形。尤其是裸露在外的皮肤，无不灼痛。伴随着碎裂关节的剧痛。他愈发感到了活着的不容易。
即使被人救了，又能如何？他想。他免不了要终身残废。和三哥一样。
到时候，武当山上又多了一个累赘，师父见了，又该如何心痛。
不如死了……
想到这里，眼前忽然又闪现出五哥五嫂自尽的场面。
不能死！死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了！自杀是最自私的解脱。虽然暂时他没有能力对希望下确切的定义。
终于熬到日落，冷风刮过，居然稍减了他伤口的疼痛。西域的夜空是如此美丽。这是他来路上带着一股怨气想要报仇的心境所忽视的。
无论如何，他不必再想着报仇这件其实毫无意义的事了。只是，我还能活着走出这里，见到师父他们吗？他问自己。希望是如此的渺茫，坚持又是如此的困难。可是他已经坚持了那么久，自从迷失在戈壁沙漠，他哪一天不是在坚持？
坚持到最后，不再去询问理由，只是成为了习惯。
又是一整天没有喝水了，他迫切的希望下一场雨。但是一夜大风，没有一滴雨落下。他被冻了一夜。
第二天，新的危机出现了。是吃人死尸的秃鹰。
殷梨亭身上的血腥味吸引了这些畜生们的注意。在它们眼里，他已是一个死人。
腿上已被啄了几处。不过他已经疼痛到麻木。之所以没有昏死过去，全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
他四肢已废，完全不能动弹。只有侧过脸，用嘴含了石子，借着内劲用石子击退那些虎视眈眈的秃鹰。
内劲也是残存的，不然他早该杀了那几只恶鹰，现在却只能轻描淡写的击打一下。
这样被动的争斗使他有了新的认识。以过去的经验而言，在大多数情况里，失败的总是最先放弃的一方。但是现在看来，对于弱者，不放弃是唯一可能获得生存的方法。因为祈求强者的怜悯和慈悲是一厢情愿的。
而和秃鹰对峙的时光中，唯一的好处是他不再感到无聊。甚至忽略了自己四肢的痛楚。眼神的聚焦之处全在那几只雄壮的鹰身上。
如果不是自己的生命受到它们的威胁，他不得不承认，这些鹰其实非常漂亮。
费劲心力击出的石块击出的其实是他的对于生存的渴望。尽管清楚的知道，他的体能顶多还能对峙一天。
但是他没有放弃，仍在苦苦挣命。
第三个夜晚降临了。秃鹰飞走了。他极度口渴，神智已有些模糊。思绪飞回到那几晚孤独的沙漠中。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一首一首的诗句涌上心头，那是怎样的岁月？是驱除鞑虏，耀我中华的时代。
—— 可豪情和杀戮下掩藏的是无数征人的尸骨和血泪。
他又想到了伊特唱的那首歌，古怪的歌词和内容。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眼前却出现了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累累硕果这一景象。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他用无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诵读着这篇名诗，诵毕，他终于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挣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