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儿》洛塔猫

3、神秘

　　孩子对世界的了解是那么稀缺浅薄，所以，总也抵制不了好奇。
　　孩子的感觉往往又是直接且敏锐的，所以，太多遮遮掩掩总也遮掩不住他们。
　　对景汐和许垚而言，于夏生是无比神秘的，太美丽的东西似乎都该是秘而不宣的。
　　他很年轻，可又让他们觉得十分成熟，甚至沧桑。
　　面对别人的热情，他是笑着的，可好看的眉毛却是皱着的，仿佛这热情加诸于他是难堪和负累。
　　这未免太不近人情太不识好歹，太对不起别人大礼拜天忙活一上午。
　　孩子是不太懂得体谅的，他们简单的觉得别人对他好他也一定要给别人回报以好，不知道世界上没有一定没有绝对，而有太多无可奈何力不从心。
　　于夏生话不多，准确说根本没话，都是景汐爸起话头，他配合应声而已，应的也无非嗯啊是的，挺没趣。
　　两个孩子被于夏生带来的阴沉气氛搞得胃口锐减消化不良，闹腾的劲头都没了，应付事儿似的赶紧扒拉两口就打着赶作业的旗号躲了，无情无义的把家长抛弃在压抑之中，还统一认为自己（干）爸（干）妈上赶着请这么一主儿来吃饭简直自虐自讨苦吃。
　　长得再好看管屁用？性格糟心全是白搭。

　　扫兴的事情孩子们不会执迷关注，很快开了学，回归到看似苦逼其实是人生最美好阶段的校园生活，于夏生这不讨喜的大帅哥的存在就没那么重要了。
　　终于可以说说景汐和许垚的交情渊源。
　　景汐的爸景苏和许垚的爸许东方俩人就是发小儿，一起经历了那段动荡的岁月，一起响应号召插队又一起回城，一起接了老子的班儿进入同一间工厂，结婚生子也是前后脚，还一起上了夜大，然后景苏当上了车间主任，许东方混成了厂长，始终都标（四声）在一起。
　　俩爹铁成这样，俩儿子必须也继承优良传统，幼儿园小学中学都在一个班，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从没分开过。
　　非要说有什么分歧就是景汐偏静，坐下来画画一画一整天可以不带动窝；许垚好动，能说会道上蹿下跳总也闲不住。景汐怕麻烦，学习很好，又有画画特长，却执意远离校园里的权力圈，坚决不沾一官半职；许垚热心肠，什么热闹都能搀和，谁有问题都愿帮助，老师喜欢，同学们拥护，选上班长就没被扒拉下来过，还一路选进了学生会，风生水起风云人物。
　　许东方大小是个厂长，一心扑在厂子里对家的照顾就没那么细致全面，许垚妈刘丽又是个闲不住的，工厂下属的小商店工作没那么多，串门打麻将秀水帮人看摊儿的活计可真不少，东窜西窜似乎比许东方还要日理万机，许垚日常就在景汐家搭伙吃饭，跟景汐爸妈的感情丁点儿不比跟自己爹妈的浅。
　　可是吧，最近这些日子许垚去景汐家蹭饭蹭得少了，倒不是刘丽能闲下来顾家了，而是……
　　“干爸能不能不让那于夏生去你们家吃饭啊？我妈说他有病，接触多了会传染。我妈跟干爸干妈说了，他俩不听，就干脆不让我去你们家吃饭了。我天天吃煎饼盒饭，快吃成煎饼盒饭了，你去求求干爸干妈吧，别让我真变成煎饼盒饭呀！”
　　“不许美化自己，你要是煎饼盒饭，猪都不吃。”
　　景汐把持着许垚的掌上机专心致志的构筑消除着各型各状的几何方块，才懒得理会许垚会不会变成煎饼盒饭。
　　“不为我也为你自己想想呀，他要真有病，传染你再传染干爸干妈怎么办？”
　　“胡扯，我爸疯了叫个传染病见天儿跑我们家吃饭？都吃半个月了，你看我们家谁传上病了？”昨儿他爸跟许垚他爸抬杠还抬得声如洪钟气壮山河呢，有病的都这样，全世界没好人了。
　　“潜伏期懂不？不爆发归不爆发，一旦爆发就是天崩地裂。”
　　“我看你脑子才天崩地裂，你妈一准儿又跟哪儿听来的闲话乱传呢。回回都这样，你忘了你爸批评她多少次了。”
　　“忠言逆耳，你可不能讳疾忌医。”
　　“得啦，为几口吃的至于么？你要想吃直接过来呗，少装得跟个乖孩子似的，你哪回听你妈话了？”
　　“我觉得我妈这回没瞎说，你也看见那于夏生什么德行了，你看他像正常人么？就算他没传染病，精神病也够喝一壶的，说砍死你就砍死你，还不用负法律责任。”
　　“砍死你！我回家就告诉于夏生你说他有病，刺激他发病第一个砍死你。”
　　“景小汐！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不听我劝，还偏着外人，别玩我游戏机。”
　　景汐挑挑秀长的眉毛，轻哼了一声，把掌上机塞回许垚怀里，干净利落不带半点儿留恋。
　　“不玩就不玩，稀罕！”
　　扥了扥画夹子的背带甩下许垚走得潇洒骄傲。
　　看看手里的掌上机，再看看遥遥在前的景汐，许垚懊恼极了，他这发小儿别的没有就是脾气大，闹了脾气还特别不好哄，他可不愿意因为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外人跟发小儿生嫌隙。何况，他刚才那话说得真是特别幼稚没水平，好像他有个新玩意就打从鼻子眼看人自以为是瞧不起人似的。
　　你不xxxxx我就不给（跟）你玩了，幼儿园的小姑娘才说这种话。
　　“景小汐你玩，你快玩，不给你玩我浑身痒痒不舒坦，我带它上学就是给你玩的。”
　　当机立断追将上去，景小汐脾气再拧，也架不住他能缠。

　　一起长大的发小儿，许垚在景汐心里的分量当然很重，仅次于他爸他妈排行第三。所以，嘴上不当一回事，心里却忍不住仔细掂量。
　　许垚他妈是爱传闲话，可从没像这次严重到不让许垚上他们家蹭饭。况且，于夏生阴阴沉沉神神叨叨，确实不像多正常，似乎，真的，最次也是个精神病。
　　比如那天半夜里的鬼哭狼嚎，正常人能这样？他是没体会过失去至亲的伤痛，但是将心比心他大概能理解于夏生的心情，于是，刺激受大了，疯了，自然顺理成章。
　　让个有病的天天来家吃饭，旁人劝还不听，他爸哪根筋不对，难不成也受了刺激，还是中了魔怔？
　　不过，这话景汐只敢在肚子里腹诽，当着他爸，他连复述许垚的话都欠缺勇气。他爸什么性格？光明磊落铁骨铮铮一身腱子肉的性格硬汉，生平最烦传闲话论是非，他要哼哼唧唧保管屁股开花。
　　所以，只能从他温柔又明朗的亲妈下手。
　　“妈，许垚好几天没来咱家吃饭了。”趁景苏没下班，景汐放下书包就钻进家里自建的小厨房假模假式帮忙摘菜，小心翼翼向他妈渗透。
　　“唉，他妈不让。”
　　“为什么呀？你俩闹别扭啦？”景汐假装天真的问道，说实话，他妈跟许垚妈好得跟亲姐妹似的，打从有记忆就没见俩人红过眼睛。再者，他妈性格十分好相与，跟谁都和和气气，人缘没治了。
　　“大人的事少打听，赶紧写作业去。”
　　“课间就写完了。”
　　“画画儿去，你爸回来还得检查呢。”
　　“妈，你就跟我说说呗，许垚不来咱家蹭饭我不习惯，而且我都长大了，你们大人的事我都懂。”
　　“知道你爸最嫌什么么？”
　　“妈！你小声跟我说，保证不外传。”
　　“垚垚都跟你说完了你才来我这儿起腻吧？”
　　他妈简直明察秋毫！一看露了馅儿，景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我不是不信他说的，才来跟您求证么？”
　　“他们都瞎说，你生子哥没病，好着呢。就是爷爷奶奶刚走，受不了刺激，还没缓过来。唉……挺好的孩子，造孽。”
　　“生子哥……为什么被赶出去啊？他们干嘛平白无故造谣他有病啊？”
　　“小孩家家的跟你说不清楚，反正你记住了，你生子哥是好孩子，你不能跟他们学排挤他说他闲话。”
　　“你们不说当然不清楚，说给我听听，也许我一下就清楚了呢？”
　　“汐啊，大人的世界不是那么简单，社会不是那么简单，人，更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等你再大点儿不用谁教，自己就会明白，很多东西很无奈，非人力可为。很多东西也说不清对错，更不是谁都能接受。”
　　“生子哥……干了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儿？杀人放火抢东西？”
　　“别瞎说，你看他文文弱弱是干坏事的料么？听妈话，记住他和你们一样是好孩子就够了。”
　　好奇没被满足，反而被挑逗得越发强烈，景汐悻悻的撅起嘴，默默同情可怜的发小儿许垚垚同学可能真的要变成煎饼盒饭了。
　　“诶，一会儿人家来了可不能给人家挂脸儿，人正难受，咱不能雪上加霜，缺德。”
　　“哦。”
　　多大的事儿啊，大人们搞得这么神乎其神，吊人胃口也挺缺德。

作者有话说

　　由于爸比工作关系，窝算是比较早玩掌上机的，不过那时很单一只有俄罗斯方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