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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两情若是长久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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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汤我已经吩咐吓人帮您备好,你风尘仆仆的赶了这么久的路,也是该好好洗洗了。”那名女子将不二引至一间厢房“还需要些什么吗?”那女子问道。
“不了,谢谢你,”
“皇子如此客气,端端是折杀我了,叫我纯杏便好。”说罢,退出房门。
伊灯如豆,窗外皎皎月色,映得不二心头一阵凄凉,“他已娶,”这句话不时在不二耳边萦绕,这时,背部得阵刺痛将不二拉了回来,
不二解去了那件披着的长衣,里面,雪白的长衫早已被血染透,干成一块,他褪下衣服,站在那盆热水中,用毛巾,轻轻去擦背部的那道伤痕,水一碰到伤口,钻心的疼痛,但,这痛却不及不二心中的万分之一,不二低下头,“啪”一声轻响,搅乱了盆中平静的水,同时,也搅动了不二心里的层层涟漪,他猛的把头埋进水里,任眼泪在水的怀抱中肆意的流淌。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
“睡?”不二慌忙从水中站起,拉过屏风上挂着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
不二打开门,看见揿泻一地的月光下,手冢手里拿着一只色作清碧的瓶子,立在门边。
“进来吧。”不二讲手冢让进门内,
“衣服脱下来我看。”手冢在背后说道。
不二一惊,却已被手冢拉入怀中,不二欲挣扎,但双目与手冢的眼神相碰,便似被那清冷的眼神摄去了魂魄,断然没有挣扎的力气了。
“你以为能瞒的过我吗?”手冢撩开不二的衣衫,看见不二背后触目惊心的那道伤,一阵心疼,嗔道:“一个人哪行,转过去坐好,我来给你上药。”
不二背对着手冢,在床边静静的坐着,良久,“你们是什么时候成的亲?”
手冢正在上药的手一停,既而答:“去年,他是邻国的郡主,那年,父亲与越前南次郎在立海问题上起了争执,为了自保,便替我答应下了这门亲事。”
“那你呢?”
“……”
“我是问你愿不愿意。”不二握紧了右手,强忍着让眼泪留在眼眶里。
“政治联姻,你说呢?”
“那……你对她呢?”
“徒有夫妻之名而已。”
不二听得这话,心中如释重负,但,他忽又问道:“那……你有心上人了吗?”
“恩”
不二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起波澜“你……打算娶她吗?”
“不可以的,”手冢收回了正在上药的手,黯然道“我清楚,我们之间是没有未来的。”
“你连争取都没有试试,怎么知道就不行。”虽然自己心中有万般不舍,但是,不二仍然希望手冢过的幸福。
“争取……”
“是呀,不努力怎么会有结果。”
这时,不二感觉到手冢从身后轻轻环住了不二的腰,不二心中一慌,手冢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不二,你爱我吗?”
不二还未来的急回答,双唇已被手冢封住,他来不及思考,不由自己的回应着手冢的热情……
轩窗外,雾疏风清。
“不二”朦糊中,有人在呼唤这个名字,阳光似乎格外的刺眼,补而微眯着眼睛,待到适应了这段光线后,他慢慢的开始环顾四周。
昔日的宫殿,一个侍卫拔剑,紧接着,他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贺公公。
“住手!”他向着血泊奔将过去,只见那些侍卫“啪”的一下,均化作一阵烟雾,随风散去。他抱起了血泊中的人,却发现,那竟然是手冢的容颜。
“不二”
“谁!”不二听得井边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一惊之下回头。
喻妃一脸微笑的,向百合花一样芬芳的笑容映得脸愈发的惨白。
“再见了,要小心……”喻妃忽得一纵身,投入了那口古井……
“不要啊,娘————”不二从梦魇中挣扎醒来,发现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平复一下心情,起身来到窗前,窗外,月亮灰蒙蒙的,一如勾栏里的女子,持琴卖笑,倚遍阑干,沾惹一身尘埃,到头来,亦被红浪牵住衣角。
“我不放手,不二,一辈子都不放。”不二回头一看,原是床榻上兀自睡着的男子梦中的呓语。他走到床前,伸出手,抚摸那个男子棱角分明的面颊,忽的手冢一翻身,抓住了不二的手,不二慌忙挣脱,但梦中的他却抓得愈发的紧。嘴里还嘟囔着:“我要你一辈子都在我心里。”不二怕惊醒睡得香甜的手冢,便不再挣扎,坐在了床边,他不禁想起了昨夜,一番云覆雨收后,唇边还依稀留有他送来的承诺:“我会在的,永远。”
“周助,是你吗?你……你真的回来了。朕……朕实在是太高兴了。十年了,周助,十年了,终于……终于找到你了,看,这就是你们当年住的地方,连摆设,我都没有变过,看,那是你娘当年亲手栽下的杜鹃花呢,可惜,花开依旧,人面全非阿!你娘她……她怎么就这么走了呢!哎,朕,朕对不起你娘啊!”不二看着昔日英武威人的皇帝,现如今,不过是一个因痛失爱妻掩面而泣的老翁而已,他不禁有些心软。于是,他伸手抚过皇上日渐佝偻的双肩,笑着说道:“父皇,我不是回来了吗?您还有我。”“好……好,这几天,你就先住在这里,工匠们已经赶着修新的宫殿了。”“不用了,父皇,我住在这里便好。”“好,你想怎样,我们就怎样。”皇帝看到亲生儿子平安归来,喜不自胜,收起泪珠,正颜下令道:“手冢上前听封!”
“在。”手冢单膝跪地。
“皇室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因你将皇子平安护送回来,所以朕封你为鞞王,恢复你爹原官职,即日生效,另外,赐宅一座,黄金百两。”
“谢皇上。"
不二在厅堂中坐下,环视这幼时曾经与娘住过的地方,陈设依旧,只是墙上多了一幅皇上留下的字。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路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芳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不二轻声念着,找寻着当年在这宫殿里的记忆,青砖上,贺公公留下的血迹依然嫣红,一如那个让他揪心的傍晚,娘倒在那湮没的夕阳中,和十年的平淡生活相比,这段日子的经历可算是曲折,几日间,便经历了世事的种种离合。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不二自语,这时,殿外高呼:“越前龙马求见。”
“下臣越前龙马参见太子。”
“是他。”不二心中腾起一丛怒火,他看着这个单膝跪地,虽貌似臣服,但眼神中却隐隐透着不屑的年轻人,这股怒火在不二心中愈演愈烈,就是他们,当年将娘和自己逼逃出宫,历终艰辛,而今,还杀死了娘。但他知道眼下还不是可以发作的时候。于是,不二用理智强行压抑即将爆发的恨意。他舒了一口气,笑道:“起来吧。”伸出手轻轻扶起。“怒要叫我太子,给他人听见,这个影响可不是太好的。”
“圣上只有您一个儿子,不是太子是什么,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他在不二的搀扶下缓缓起来,不羁的表情如同招牌一般挂在了那张五官精致的脸上。
“忍住,现在还不是打他的时候。”不二心中翻涌着强烈的想要打他一拳的愿望,将那张看了就讨厌的脸狠狠的抹掉,虽然心中有万千情绪,但在脸上却是丝毫不表露一分,他摆出招牌似的笑容,微微一笑:“坐吧,不知你今日而来,究竟所谓何事?”
“回皇子,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事,既是身为人臣,就应当尽一些臣子的礼数罢了。来呀,”说罢,微一招手,门外的一名侍从捧上了一只匣子,
“打开。”侍从得令,缓缓掀开盒盖,一股柔和的光芒从盒子里流泻而出,不二定睛细看,盒里竟是一串晶莹的珍珠,视其光泽,便知是积年的精品。
“久闻娘娘喜欢珍珠饰品,下臣为此也是准备许久,不知还能否入得娘娘的眼。”
“恐怕我娘是看不见了。”
“哎呀,下臣该死,忘记娘娘已经仙去了呀。”越前龙马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脸上却没有一丝难过的表情,反而有几分得意。
不二听的越前龙马的这番话,不由血行上冲,眼前仿佛出现了在树林里发生的一切,此时,他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的怒火,一手按上了腰间的桤鸢,说道:“将军如此厚礼,怎能收下,听说将军的剑术闻名天下,可巧,对于剑术我也是略通一二,今日得见将军于次,不若指点两招如何?”
“不敢当,”越前龙马笑着说,“况且,皇子刚刚回朝,还未休息妥当,舞刀弄棒的可不太好,刀剑无眼,万一伤到皇子,下官有几个脑袋够砍,昨日皇子在手冢大人府上,想必两位也是促膝畅谈,一晚没有睡好吧,臣先告退。”
“不送,”不二看着越前的背影,心中暗暗生疑:“奇怪,今早告诉父王是刚刚回来,可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昨夜的行踪呢?”不二隐隐感觉,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悄悄潜入。
“皇子,你怎么来了,你……你来找手冢的吗?”
“难道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他吗?”一大清早,不二就来到了手冢府上,看着一脸惊讶的纯杏,笑着说道。
“手冢恐怕还没起呢吧,用不用去叫他?”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
手冢家的庭院很大,园中姹紫嫣红,百花绽颜,穿过丛丛桃花,不二来到了手冢的房前。
“咚咚,”不二轻轻叩门。
“谁,”手冢的声音从门中响起,
手冢的声音今日听来竟然有些许零乱,不二微微皱眉,侧耳细听,房呢有叮当的声响。
“手冢?”不二轻轻的推开门,看见手冢正匆忙的将一封信函塞入怀中。
“是我,”不二轻声说。
“你怎么来了?”语气中,微微有一些诧异,但更多的,却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你怎么和纯杏一样,若没有事,我便就不能来找你吗?”不二微微笑着,手冢不由得呆住了,在清晨的微熙中,不二的笑容闪耀着一种令人眩目的光芒,这时,不二轻轻的拉过手冢的手“我们去玩。”
“好。”
“你都不问问我带你去哪里?”
手冢没有说话,心里去有一个声音暗暗念到:“去哪都无所谓,只要是你让我去的,便是地狱也去得。”
细软的和风,托着一叶纸鸢升上了碧蓝的天空,纸鸢在白云间穿梭,如同轻歌雨燕,不二跟手冢二人,目光圣洁的望着纯净的天空,背靠背坐在茸茸的新草之上,手中扯着那一根纸鸢与大地唯一有的联系。
不二微微侧目,看镇手冢专注的望着天空中那飘的灵动的风筝,这一幅画面让不二的面孔微微有些发烫,他不愿就打破这少有的安静,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
“这是我第一次放风筝。”手冢开口,
“真的?”
“恩。”
“我可不一样,从小,娘就经常带我去放风筝,说真的,我很羡慕它们,他们飞的那样高,比起在地面上艰难喘息的我们,更容易接受到上天的洗礼吧。沐浴在圣洁的微笑里,连呼吸也会顺畅起来吧。”这时,不二一伸手,接住了飞扬而下的落叶,抚着叶面上细细的脉络,叹了口气。“人说,天地是个覆盆,我们匍匐着在此间生死,每个人活着,都很不容易,如同一场没有路标的飘摇的逆旅,来如流兮逝如风,不知何所来兮何所终。”
手冢静静的听着不二的这番话,那个念头又在脑中清晰的出现了“也许,我真的不应该找到他。”
“手冢?”不二转过身,问道:“你娘呢,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手冢身子一振,眼中的光忽的涣散了一下,风起,飘零的落红又一次开始了风中的舞蹈,绯色的花瓣飞过手冢的面颊,一恍惚间,不二看到手冢的瞳仁被落英染上了馥郁的忧伤。
手冢这时忽的站起身,一伸手,拽断了风筝的引线,那叶纸鸢断开了与尘世的联系,轻快的翻了个身,然后直冲而下,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之中。
“有些东西,该送走的就要送走,有些东西,该延续的就要延续。有些注定要离散的东西,早就刻在了转世轮的浮雕上,没法改变了。”
“难道流星的陨落,真的只是为与大地片刻的亲近?“不二望着手冢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叹道,他第一次发现,这个男子的背后,同样也浸满了泪的苦涩滋味。
已至子夜,白日的喧嚣与浮华在清月的挥洒下已逐渐的冷却下来,革卑王府中一片寂静,
“吱”一声门响,紧接着,一袭黑影迅速的从园中走过。
“手冢。”
那人影一怔,转身,看到了纯杏站在月光的阴影里。
“你要去哪儿?”纯杏莲步轻移,走到手冢面前。
“没什么,只是酷热难耐,睡不着到处走走罢了。”手冢一脸镇定。
“出去转转?都这个时辰了,不必出门去逛吧,况且,既是随意逛逛……”纯杏轻轻一笑,“散心也没有必要如此的行色匆匆吧?”
“你怎么也还没睡?”手冢问道。
“跟你一样,也是睡不着啊。”
“你不是也一样在院子里走动,我都没有怀疑你在做什么,”手冢顿了顿,转而,“你……却在怀疑我什么呢?”手冢看着纯杏一张俏脸被这一句话噎的发白。复道:“若没什么事,还是早点回屋休息的好。”于是,转身向房门走去。
“手冢,”身后纯杏叫到,手冢感觉身后有一物破空掷来,回手一捞,拿到眼前一看,一惊之下,原本平静的脸上也微微有慌乱飘荡。伸手一摸,腰间果然空空如也。
“我想,这块玉佩应当是你的吧。”纯杏的笑容此刻竟有着说不出的寒意,“我很好奇,散步居然会散到城郊那么远啊?”
“你跟踪我?”手冢质问到。
“我先睡了,手冢。”纯杏此时也关上了屋门,烛光打在手冢阴晴莫定的脸上,
“扑”最后的一丝光芒被黑暗所吞没,
“给我一个好理由,为什么迟迟不动手?”渐明渐暗的火光中,面具后传来得沙哑的声音比林间簌簌的风还多一分透骨的寒意。
被问之人却没有开口,冰冷的脸上毫无表情。
“不要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假面人声音中透出愤怒,一伸手,捏住那人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你对他动心了。”假面人忽的吃吃的笑了起来,手上的力道却忽然加重,捏的那人白皙的脸上已现出红印,但那人却似不觉,既不说话,也不呻吟。
“没想到,没想到,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蒲烟’,居然会有龙羊之好,断袖之癖。哈哈哈……”那人忽的大笑,林中栖息的飞鸟,被这笑声惊的扑棱棱飞向墨色的高空。
“我们既然拿人钱财,就应当替人消灾,奥,我怎么忘了,”假面人松开了手,敲敲脑袋,“尚书之子,又因立功革被封为革卑王的你,是不缺钱花的,”这时,他声音忽又转低沉,“可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既是受了吩咐,就应当把事干的干净利落。”
“我不想干了。”那人忽的开口。
“什么?”
“我说我不想干了,这么多年,我做的够多了,我想收手。”
“你说真的?”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还真的长大了呐,”假面人一笑。“你还记得你死去的娘吧?”
那人身子一震,听假面人复又说道“杀戮之门一开,就永远没有关上的一天,你这一辈子,都别想逃出凄屿烟。”
“父皇,保重,我会很快回来的.”长亭中,不二同亲自前来送行的皇上道别。
不二在宫中住得几日后,向皇上提出了要将喻妃的尸骨迁回重葬,
“你们二人,真的不用带些人马保护吗?”皇上不安的问道,生怕好不容易回到身边的儿子发生任何的闪失。
“放心吧,父皇,一路上只要不张扬,应该不会有什么人知道我们的身份。”不二拉着头发已日渐花白的父亲,劝慰道。
“皇上请不必担心,我定会拼死护得皇子周全。”
“父皇,那我就走了,好好保重身体。”说罢,一扬马鞭,嗒嗒驰远,回顾,仍见长亭处皇上不住的张望。
第四章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太阳日渐西行时,二人已出京城,
“你在想什么呢?”一路上,手冢心事重重,不二看他双眉都快绞到一起去了,不由得出言问道。
“没什么。”一抬头,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家客栈。
“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投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