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成邪》栖叶枝

24、第 24 章

　　那日洞庭湖畔羁游一日后，两人对绝剑山庄一事更加心存疑惑。那位卖豆腐脑的老人说了那一句后，也不肯再说更多。

　　慕沉星与江陵两人只好快马加鞭，又是一个多月后，两人来到了浙江杭州。在杭州城中转了一圈后，竟发现城中的客栈已经都住满了，就连愿意留宿的普通人家也都住下了去留宿的人。

　　这些留宿的人中，几乎都是江湖人，其中有一部分是各路的名门正派。另有一部分，看穿着打扮五花八门，慕沉星不认得，江陵却认得——这些都是近些年几乎没有在江湖中有过什么大动作的门派，换言之，都是曾经名声显赫，但近年不知为何，虽未宣布退隐，但也和退隐几乎无异的一些门派。

　　杭州城中既然住满了人，他们二人只好往杭州城附近的一个叫做乌镇的小镇子上去寻找住处。

　　这乌镇因为景色秀美，每逢春夏便有不少游人前来，所以镇子虽小，客栈倒是很多。

　　然而纵是每家都开小客栈的乌镇，这会儿也已经人满为患。江陵和慕沉星怕被人认出身份，乔装成寻常的游客，又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处住处。

　　偏偏只有一个房间。

　　又偏偏这房间小的很，只一张圆桌并一张床，连个里间外间都不分，更没有什么遮挡的东西。

　　慕沉星与江陵进房间看了一圈，又出来找了老板，“店家，就没有别的房间了吗？”

　　那老板连连摆手，“不好意思了客官，咱这儿就这一间屋子了，再有那就是柴房了……”

　　老板正跟他们解释着，门口又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两个人。

　　“店家，再说没有房间我就要动手了啊。”冲在头里的是个青衣的姑娘，声音清脆婉转，正是之前他们在洞庭湖边吃豆腐脑时遇见的那个。

　　“哎哟姑娘，您就是把我打成猪脸，也实在是没有房间了啊。您来的不巧，小店最后一间房，刚也被这两位客官定下了。”老板朝站在一旁的江陵与慕沉星指了指。

　　那青衣姑娘瞟了他们一眼，手上一使劲就揪起了那老板的前襟，“你们是怎么做生意的，这里游客这么多，你们一个个都要说没房间了么？”

　　她这话颇有几分强词夺理，那店老板哭笑不得地跟她解释：“姑娘您有所不知，往年游客再多，总有那么几间能剩下。但是今年游客是出了奇的多，尤其是这两个月……哎哟……”

　　店老板话没说完就被那青衣姑娘丢开，跟着那姑娘进来的另一个人这时忙不迭地上来劝，“师妹，这里没有，咱们再去别处找就是。”

　　“还能去哪里找，全镇子都被我们翻过来啦！”那姑娘一跺脚，娇吒道，“你们这里塞两个、那里塞两个，一个个都有了住处，偏我一个不好找！”

　　慕沉星与江陵在一旁听着，便知道这姑娘也遇上了和他们差不多的麻烦。她的那些师兄师叔们，都好将就一些，有零散的空余房间就住了，偏她一个是个女孩儿，和谁一起住都不方便。

　　这时那青衣姑娘突然转过身来，朝他们二人走了过来。

　　之前看这姑娘的身段，听她说话的声音，都能听出来这是一个妙龄少女，这时慕沉星与江陵才能从正面瞧见这姑娘的脸，却看见那姑娘脸色发黄，面皮上还生了许多癞疮，只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是□□。”江陵伏在慕沉星耳边悄声告诉她，慕沉星点了点头。

　　那青衣姑娘看他俩这样亲密，当即嘻嘻一笑，“你们二人是两口子吧？方才店家说你们定了最后那间房？”

　　二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和那姑娘一起进来的那人又匆匆拦了上来，“我的好姑奶奶，人家是先来的，你可别见了谁都跟人家动手。”

　　原来这姑娘竟然想打架抢房？慕沉星与江陵二人相视一笑，看样子这姑娘并不知道他们先前曾在洞庭湖边偶遇，也放心不少。

　　江陵捏了捏慕沉星的手掌，然后走上前去，朝那姑娘拱一拱手，“敢问姑娘是一人要投宿，还是与这位兄台一起？”

　　“当然是我要找地方，谁要跟这啰嗦猴儿一起了。”

　　旁边被她叫做“啰嗦猴”的那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两位莫要见怪，是我这小师妹独个儿要住。”

　　“如此，在下其实倒有一个主意。”江陵又说。

　　“哦？”那姑娘眼珠转了转，“你愿意让房间了？”

　　江陵笑着摇头，“不，只是在下突然想到，不知姑娘愿意不愿意与我这……这表妹一起住一间房？”

　　慕沉星一愣，脱口问道：“那你呢，你去哪儿？”

　　江陵走过来将她拉的远一些，在她耳边悄声说道：“这姑娘想必知道些内情，又是个嘴不严的，你可以趁这个机会稍微打听一些。”看慕沉星点了点头，他才又用正常的声音说道：“表妹你放心好了，我睡柴房完全没问题。”

　　于是慕沉星就这样，与那位青衣的姑娘住进了那间窄小的房间。一张床虽然不大，挤两个姑娘倒也挤得下。

　　与青衣姑娘同来的那个“啰嗦猴”见师妹安置妥当，便回去许是与其他师兄弟会和了。江陵也由店小二引着，一路去了柴房。

　　“你们俩，是私奔出来的，对不对？”刚一进门，那青衣姑娘就笑嘻嘻地凑了上来。

　　慕沉星将包袱放好，她身上没带武器，这时倒不怕被那青衣姑娘看出破绽，听她这样问，便摇了摇头。

　　“还说不是，表兄表妹这个时候出来玩，刚才又要住一起。”那青衣姑娘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你还是姑娘家的打扮，必定未成婚，不是私奔，又是什么？”

　　慕沉星在山中长大，于礼法这一节上只能说一知半解，多半是从她阿娘那儿听了一些来，所以这时倒不怎么觉得害臊。只是她性子沉静，内向一些，平时不爱说话，见到这个姑娘与她算是第一次见面，就毫不避讳地说了这么多，她也只能瞠目结舌。

　　“姑娘，好一张利嘴。”她由衷赞道。

　　“嘻嘻，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没错。”那姑娘以为她是承认了，面上得意一笑，脸上那些癞疮也都跟着扭曲起来。若不是提前被告知那是一层面具，慕沉星这会儿恐怕能恶心的吐出来。

　　“得了，你也别叫我姑娘了。”这青衣姑娘将自己的剑放在枕边，“我叫顾青庭，你呢？”

　　“我？”慕沉星支吾了一下，“我姓陈。”

　　顾青庭的脸上一下子变得不乐意了，“我看你表哥那么大方，你怎么这般小气，连个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她的眼珠又转了转，又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姑娘们都是这样，名字都不能跟别人说，只能成婚的时候告诉婆家。那我不问你了就是，我们江湖上的女儿就没这么些规矩。”

　　她自顾自地说完，脸上又是喜笑颜开。慕沉星看着她这副天真烂漫，什么情绪都直接写在脸上的模样，想着她必定是从小被宠爱到大，才能是这样的性子，心中隐隐地生出一股酸涩。

　　“对了，陈姐姐。”顾青庭的嘴上几乎没有片刻的安静，“你跟你表哥是本地人么？”

　　慕沉星怕她想起曾经偶遇过的那一次，又不想叫人知道自己是从别处来的，于是点点头。

　　“那你知道这附近有个绝剑山庄么？”顾青庭又问到。

　　“绝剑山庄？”慕沉星不动声色，保持着脸上的平静，“在这附近名气大的很，听说都是闯江湖的。”

　　顾青庭听她这样说，一下子来了兴致，几下坐到她旁边，“陈姐姐，你听过什么绝剑山庄的事么？可以讲给我听听么？”

　　慕沉星本来是想听她说些和绝剑山庄有关的事，这时被反客为主，也只好随意扯一些糊弄着，“你们都是江湖人，你们不知道的故事，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知道。”

　　“也对。”顾青庭真当她是个寻常的百姓，于是也点了点头。

　　慕沉星见状赶紧挑起话头，“顾姑娘，你是要去绝剑山庄吗？”

　　“对呀。”顾青庭不满地撇了撇嘴，“是师父他老人家叫我们过来的，又不说是什么事，只说叫我们见机行事，他老人家自己又不过来……”她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连忙住了口，“陈姐姐，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慕沉星心里笑这姑娘天真，口中却答应着，“我自然不说的。”

　　两人在房间中说了一会儿话，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江陵上来喊慕沉星下去一起吃饭，连带着也喊了顾青庭。顾青庭却说她要去和师叔会和，没吃几口就急忙忙地走了。

　　“怎样？”江陵问。

　　慕沉星微微摇头，“她虽然嘴不严，但也机警的很，说不到两句就不说了。而且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来绝剑山庄的，只说是她师父说的。”

　　“他们是青门的人，”江陵若有所思，“我在江湖上行走的时间也不多，只知道青门二十多年前就退出武林纷争。一门师徒二十几人在荆州附近居住……”

　　“先前的杜神医不是也是这样么？”慕沉星插话道，“连之前我在成都见过的那些人，‘君山银针’君无忧，还有一个黄胖和尚叫黄提钟的，还有一个季朗……”

　　“你见过季朗？”江陵问她，“是什么时候？在成都？”

　　慕沉星这才将之前与段瑾在成都遇到那一帮人，要为绝剑山庄出头的事说给了江陵听。

　　江陵听完眉头又锁紧了几分，“其他人我也没听说过，这个季朗是南少林的俗家弟子，兄弟三个，但是听说他们都是朝廷中显贵人家的子弟，学功夫只为了强身健体，平时几乎不在江湖上走动……”

　　“季朗是朝廷中的？”慕沉星像是想到了什么，但那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再想捉住的时候，却又不见了踪迹，一时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