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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龌龊 ...

  •   咸宜园的夏天,是荷的天下,那么一倾千里的碧绿,纵然未到荷开的季节,却似有丝丝缕缕隐隐的暗香,从那肥大的叶子及深不见底的湖里透出来,弥漫的整个园子都是清新的,这么清新的园子中,还有更为新鲜的地方,过了十里荷塘,便是桂树林环绕着的亭台楼榭,一致的小巧玲珑,花梨木的柱子,淡色的琉璃瓦,天青色的窗纱,水晶石的珠帘,雨花石铺就的地面,若是遇上微雨的天气,园子里雾气一起,真个怀疑是在瑶池仙境中一般。
      钟嵘第一次来咸宜园的时候,正是一个微雨的午后,他跟着钟长晴,去见欧阳夏楠。
      那时候的他,刚刚大病初愈,他记得自己病了将近三个多月,冰冷的淮河水伤了他的肺,河里的石头磕破了他的头,他昏昏沉沉的每天除了吃药便是沉睡,后来听下人说,若不是巡检使大人请名医诊治,自己早便重新投胎,再世为人了,他感激涕零,扣谢巡检使大人,然而这个矮矮胖胖,看起来养尊处优的人却粲然而笑,说,不必谢他,是他家夫人膝下无子,希望可以收他为养子,已充门庭。于是在他身体好的差不多时,他便备了薄礼,来到咸宜园,拜见他今生的贵人欧阳夏楠。
      一路行来,正是荷花初开的季节,那样的风物,是他这种草民平生难见的,他一介穷书生,能入得巡检使家中为子,当然是求之不得。然而经过了生死,一切都变淡了,淡到心间只剩下铭心刻骨的疼,于是他只有时时应对,处处留意,默默的跟着钟长晴,小心谨慎,一眼不肯多看,一步不敢多移。
      走过汉白玉的石桥,前面的钟长晴却停了下来,他接过下人手中的油伞,遣走跟着的众仆人,有些神痴的驻足石桥,良久良久,雨滴虽然不大,但积少成多,慢慢的,伞沿上的雨连成线,溅在他的衣服上,钟嵘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来,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只是蓦然觉得这一刻,这个涵养极好,看似事事如愿、无忧无虑的大人,是相当不快活的。
      “三秋桂子,十里荷香,我当初建这个园子的时候,就只是想着这两句。那个时候,我和欧阳刚刚订婚,父亲给我们收拾好了华丽的新房,但是我觉得,只有自己建造的房子,才可以珍藏自己美丽心仪的新娘,果然,欧阳很喜欢这里,每年一到夏天,她便会搬来,一直住到秋末。”
      他站在桥上,这才环顾了一下四周,用中肯的语气,慢慢的附和,“这个园子的确是太漂亮了,简直好似人间天堂,义父对干娘的心思,可见一斑。”钟长晴笑了笑,“年轻时憧憬的多,想法也多,真好如大家都看到的,我今生最大的荣耀便是娶了欧阳。”他伸出一只手,那是一只白嫩如凝脂般的手,圆圆胖胖好似刚出锅的一坨馒头,伞沿上的雨滴溅在他手背上,他幽幽的叹,“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惟愿她从桥上走过,自小,我便觉得自己前世该是个女子,因为在佛祖前的许诺,所以才来到人间,自己却不知道,这正是佛家说的历劫。”
      他对佛学典籍知之甚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答言,然而当他见着欧阳夏楠,看见钟长晴在她身畔那软糯大的眼神,发颤的双手,他便已明白为什么他那般说。
      他见着她的时候,欧阳夏楠正坐在亭子中观雨,一身锦缎,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团花,烟霞的披肩,同着腰间垂下来的环佩,想来走路时,便会叮咚作响,一头珠翠,耳中碧玺坠子,映着她雪白的脸颊,颈中金色的项圈,上缀一颗明珠,越发显得她珠圆玉润,看来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那样美艳张扬,他不禁心中烦躁,他为自己有这样一位年轻的干娘而倍感尴尬,而这份雍容华贵,却正好衬得他的落魄与寒酸,如此的不合时宜。欧阳夏楠却笑起来,笑的端庄含蓄,“这就是我们那日救的孩子吧。”钟长晴笑着点头,坐到她身侧,有些出神般看着她,却听她淡淡的说,“听说病的很是严重,现在可大好了。”他忙点头,双膝着地,跪了下来,“钟嵘感谢干娘救命之恩,本该早点来拜见干娘,可是身体不争气,也惹得干娘担忧。”欧阳夏楠用绢帕掩了口,转向钟长晴,身子向他倚了倚,难得的好心情,格格笑道,“瞧着孩子的伶俐劲,必是读书的材料,我们两个日后怕还要依仗着他,老爷,你就打发他到私学里去,明年必定登科。”钟长晴笑笑,答应了一声,他虽然素来多情,姬妾娶了一个又一个,但对自己这个名门出身的夫人向来是言听计从。
      往事回忆起来虽是不堪,可是那正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他不可否认,没有钟家,没有欧阳夏楠,就没有如今的闽浙总督钟嵘。
      手里拿着一方锦盒,这是他送给欧阳夏楠的礼物,在一片琉璃灯的照耀下,他似往常一般,双膝下跪,叩拜坐于亭中的欧阳夏楠,“儿子此次升任江浙总督,上任交接事物繁忙,未来得及给干娘请安。”她却忙躲开,没有受他的礼,轻轻笑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不要这么生分,偏生你这么多礼。”他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站起来道,“干娘如此说,是抬举儿子,儿子怎么能不知高低。”将盒子放至桌上,扫了一眼满桌子的珍馐佳肴,不禁自心底厌倦,面上流露的却是感激之情,轻声说,“我记得第一次见干娘时,干娘颈中戴着一颗明珠,想来干娘是喜欢珍珠的,是以,”他从桌上取了锦盒,双手敬上,欧阳夏楠惊讶的接过,慢慢打开盖子,原来却是一串东珠串成的项链,泛着莹莹的绿光,不由得目中波光盈盈,几欲泪下,“这么多年,你还记着······,我还想着,你是否恼我没有看顾好页眉,再也不来看我了。”钟嵘淡淡一笑,目中毫无温度的说道,“干娘说哪里话,我从北来,恰逢朝廷传旨接任总督一职,任上事物繁忙,所以一直没有机会来园子里给干娘请安,至于页眉的事情,我知道干娘向来审时度势,只是自己福薄,留不住后而已。”欧阳也叹了口气,道,“眼看你都三十好几了,膝下并无一子半女,好不容易页眉怀了孩子,却又出了这样的事,不如我们抱养一个,讨个吉利,以后干娘替你另娶几房妾氏,定会子孙绵长。”他坐下来,脸上颇有倦意,只是淡淡道,“全凭干娘做主。”
      这一顿饭吃完,已是二更时分,钟嵘起身告退,说是想去页眉房中看看,毕竟夫妻一场。
      欧阳夏楠心里愉悦,命人收拾了桌子,便挽了冯嬷嬷的手,一路由侍女搀扶着回到自己房间,卸了妆,却是将那串东珠绕于掌心,仔细揣摩,看那珍珠大小均匀,粒粒圆润非常,是百年难得的好珠子,竟是爱不释手。
      冯嬷嬷本是欧阳夏楠母亲蒲氏的侍婢,早先随从蒲氏入宫哺育崇祯,是家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欧阳夏楠出嫁时,蒲氏已病入膏肓,也实在舍不下自己幼女远嫁异地,是以便将冯嬷嬷留了给她。
      冯嬷嬷梳着她乌黑的长发,看她饶于掌间的珍珠,慢慢的道,“小小姐,姑爷已经去世快四年了,小小姐就没想着再结连理,你才多大呀,这一辈子无儿无女,这么守着也不是个事,我想着让老爷公子们留意留意······、。”她打断她,有点嗔怪的道,“谁说我无后,钟嵘不是吗?”冯嬷嬷叹了口气道,“小小姐,你还知道钟大人是你儿子,可我看着,你何曾将他当做儿子?再者说,你只比钟少爷大了两岁,能生出他来么?”她拿回她手中的梳子,放到琉璃镶了玳瑁的梳妆台上,有些害羞着恼,“不管生的出生不出,明面上我还是他的干娘,他现在是江浙总督,我若再嫁,叫他如何自处?”冯嬷嬷叹了口气道,“小小姐既然时时处处替少爷考虑,那么为什么好人不做底,非要叫人心生嫌隙,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了。”欧阳夏楠本欲站起的身子猛地又坐了下来,心里打了一个突,圆瞪着双眸,厉声喝道,“冯嬷嬷,你浑说些什么,我平日里将你当长辈般敬着,倒惯出你毛病来。”伸手欲打,却见满头白发的她,眼中有浑浊的泪,那泪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几转,一发的掉下来,突而想起自己的母亲,以及嫁到钟家这十几年间,都是她日夜陪伴着自己,大事小事,均有她打理,不由得垂下手来,冯嬷嬷哭着说道,“小小姐,你当自己做的事,钟大人会不知道么?当初的确是他借了我们的势,但能在短短几年间,做到总督的位置,他的本事野心岂容你在他眼皮底下胡来?”她淡淡一笑,将锦盒收好,道,“他就算知道,也不过是一个妾而已,他不会为了一个妾而怨怼我。况且钟嵘天性温良醇厚,至情至性,我对他有再生之恩,我想着,这些年来,便是石头也该化了,更何况是人乎?”冯嬷嬷摇着头道,“小小姐,你自幼长在大宅,又有小姐看护,怎知人心险恶,我还记得当今圣上被太后、英国公接入皇宫,替先皇守孝,为防魏忠贤图谋不轨,日夜不眠,不敢食用宫内饮食,小小姐对钟大人的心思,嬷嬷都懂,我想着钟大人怕也是明白的,他既然装糊涂装了这么多年,必是对小小姐没有情意,小小姐又何苦?”她顿了顿,道,“也许他只是碍着身份吧,他的那个正房夫人新翠竹,和那个娼妓江页眉,那个能比得了我。”
      冯嬷嬷拔下头上的银钗,将琉璃罩内的灯挑了挑,道,“小小姐可记得内阁大学士江觉亭。”她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道,“当然记得,他可是官场里的一大笑话,投了魏忠贤,不想只做了几个月的内阁学士,就全家流放,现在也不知道到哪里做鬼去了,你提他做什么?”冯嬷嬷重新插好银钗道,“我要说的不是他,是她的女儿,小小姐可对她有印象?”她略一沉思道,“当然有,那一年的中秋节,众些皇子官员的内眷都陪太后赏月,她用树叶奏了一曲时迈,又同太后和诗,不过十一二岁的小人儿,天赋异禀,很得太后欣赏,说她若身在大唐,女子可为官,当才比上官婉儿,还有意赐婚福王世子,我当时也很以为奇,怎会不记得。”冯嬷嬷接着她的话问道,“小小姐可记得她的名字?”欧阳夏楠摇摇头道,“这个倒是不记得了。”冯嬷嬷道,“我也不记得了,可是小小姐不觉的大人娶二夫人,有些太蹊跷么?”她愣了愣,双目定了定道,“是有些蹊跷,她那个二夫人不管是姿色还是······,我忘了她不识字也不会歌舞弹唱。”冯嬷嬷点点头,“我曾经有一日,经过二夫人房间,听见她同丫鬟谈笑,说这辈子唯一对的起自己的就是起了个好名字,否则以她那样的相貌出身,怎会被府丞大人看中,钟大人一直勤勉,却总会去逛勾栏妓馆,姑爷还曾经训斥过他,可依着钟大人的性子,不似个寻花问柳的人。”欧阳夏楠怔怔了坐了良久,面上浮出无限倦意道,“虽说官吏获罪抄家,内眷一般会充入窑子,可仅凭姓氏名字,就臆想出许多,怕是有些吓自己了。”冯嬷嬷摇摇头道,“我记得很久以前,有次小小姐打发我去给大人送东西,大人正对着一副画发呆,那副画上画着一个荡秋千的少女,幸好我在宫中也识的几个字,上面写着的,好似首诗,下面的字我倒记得很清楚,聊以寄思忆叶玫。当时没想到这茬上,现在联想起来,怕是大人一直心里的那个人便是江叶玫。”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小小姐,小姐一直都说,这世上正真的痴心人,总是最无情的,小小姐看看新夫人,她和钟大人青梅竹马,却一直相敬如宾,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兄妹,钟大人那样性情的人,小小姐怕是连他一角的情分都沾不上,不如就此撒手,各自无忧也是好的。”欧阳夏楠脸上倦意优胜,抚着额头,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冯嬷嬷只得摇了摇头,服侍她就寝,淡淡道,“我老了,心也小,胆子也小了,小小姐你不要怪我多嘴。”
      园中总管邱同带着十来名仆役,在两旁打着灯,后面跟着两名丫头,都是二夫人的贴身婢女,一名叫甘草,另一名叫红药,一路走向园子最深处,每年夏秋,欧阳夏楠总会带领阖家大小来这里居住,钟长晴未去世之前,他只是打发翠竹来这里陪她几日,或是自己偶尔来请个安,后来他故去,欧阳夏楠统领内宅,这一路走来,才觉出丝丝的陌生,原来偌大的钟家,他是如此的不熟悉,以前是寄人篱下的惶恐,如今明知这里都已属于自己,可是他却依然觉得陌生。
      他是厌弃这座园子的,只因它的美好,是另一个男人送给另一个女人的,而那个故事如此凄凉悲惨,更为悲惨的却是,当事人不自知。
      页眉的房间终于是到了,它临近一座水榭,既看不到前面的十里荷塘,也似乎闻不到主阁大院旁的三秋桂子,它就那么孤零零的落在一片死水中,怕只有夏蝇秋虫可以做伴,他心里想着,是了,咸宜园的十里荷塘,三秋桂子是钟长晴送给欧阳的玩物,怎容他人窥探。页眉的房间,下人们已收拾停当,只是依然还能看见散落草丛的一些纸钱,他漫不经心的问邱同,“这里做过法事?”邱同点头哈腰,“回大人,夫人说,不,老夫人说,二夫人走的不吉利,是以请了和尚们做了法事。”他淡淡点了点头,步入房间,许是因为不大住人,房子有些潮湿,却无端闻到一股强烈的脂粉味道,隐隐是页眉平时搽的香粉,他无端冷笑了笑,回头吩咐道,“留下甘草、红药,其他人都退了吧!”
      慢悠悠坐至临窗的花梨木前,他打开了桌上的一个个盒子,里面全都是他送她的胭脂水粉,他记得娶她的第二天早上,他一觉醒来,觉得头疼欲裂,恍惚记得昨夜自己和她对饮,他喝了好多酒,就是不醉,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醉掉,他本是酒量极浅的,可是心里敞亮,越是喝的急,竟越是不醉,最后他绝望了,捧起酒坛子牛饮,却是吓得她哭起来,他终是不忍,罢了手,招她坐到自己身畔,她很熟练的服侍他更衣,上床,甚至很熟悉的开始挑逗自己,他蓦然觉得恼火,叶玫,她是不是也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做着同样的事,他举手便掴了她一掌,将她打到床下,她吓得战战兢兢,跪在床下一个劲的赔罪,他心里苦透,伸手重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像以前哄叶玫般,柔声慢慢哄着她,拭她脸上的泪水,等着她心情平复,看着她沉沉睡去。
      早上的阳关是刺眼的,他明明吩咐过不要张扬故意弄些喜庆的东西,然而,那大红色的幔帐还是告诉他,昨晚是他的洞房花烛夜,迎着日光,他看见他的新嫁娘坐在镜子旁梳妆,他恍惚觉得这就是他一生所盼所梦的一刻,这一刻,他曾在心里想过千遍万遍。
      “叶玫。”他轻轻唤出声,镜子旁的人答应着,忙转过头来瞧他,登时,他的心凉到了顶点,她不是,她不是他的那个她。她只不过也叫做页眉而已。他掩藏着自己的心事,站起来,笑着对她说,“新婚娘子第一个早上,是最金贵的,怎么能自己梳妆打扮了,让为夫替你画眉吧。”他拿起她手中的眉笔,顺着她淡淡的眉峰,慢慢替她画眉,这是少时所憧憬的闺房之乐,天天日日可以为她画眉。
      往事已矣,虽然是借人忬怀,终归还是他负了她了。
      甘草和红药默默站在灯影里,看他良久不语,都有些惴惴不安。
      他出了一阵神后,淡淡的道,“我记得甘草是她从馆中带来的,可是?”甘草忙忙回道,“大人所记不差,奴婢是夫人从馆中带来的。”他微微一笑,恬静的脸透出儒雅温润,英俊的面颊在灯光下闪着卓然风彩,这样一个男子,任谁看来,都是很具魅惑的,两人不由呆了一呆,在心里艳慕不以,然而他的声音却蓦然变得凌厉,“二夫人是怎样怀上孩子的,我想请教请教两位?”两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红药抢先说道,“大人,我一向在外侍奉,二夫人又看我是老夫人那面调过来的,一直不大信任我,她的事,我一概不知。”他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是不知的,但二夫人是怎么死的,你却未必不知。”红药瑟缩着身子,迟疑了良久终于道,“是老夫人吩咐奴婢在夫人胭脂中做了手脚,导致夫人流产,至于后面的,我真的一无所知,大人问邱管家便知道了。”他点一点头,微微一笑道,“很好,你对我说了这么多,大致是活不成了,有什么要求你自己提吧。”红药凄然一笑道,“我家中人早没了,红药只求大人给个全尸。”他淡淡一笑道,“倒是有风骨的一个丫头,好了,我是吓你的,我一个堂堂两省总督,总不至草菅人命,”他转过头,冲着甘草道,“你了?不想说些什么吗?”甘草俯下身,磕了几个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二夫人说,大人你······,大人你······,大人你不能人道,叫我找个人,替大人借个······,也好留个后,大人,甘草也是被她胁迫,听了她的话,做了蠢事。”他淡淡一笑,笑的似乎有些苦涩,可更多的却好似是诡异,他挥了挥手道,“不怪你们,只怪她当时糊涂,也幸得干娘英明。”他已经站起了身,“你替她找的那个男人是谁?”甘草战战兢兢的道,“是,是前唐门一个算命的书生,形容有三分似大人,”他略略一笑,“这书生倒是个偷香窃玉的材料,我看你相貌远在夫人之上,说不定你找他时,他瞧上的不是夫人,反是你了。”甘草娇嫩的小脸上微微红了红,道,“他只是瞧上夫人银子罢了。”钟嵘叹了口气道,“这世间的大事寥寥,倒也总避免不了这些男盗女娼的事,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办好了,我钟家的脸总还是要的,如若日后叫我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传出去,你们两个是知道的,就算我不计较,老夫人岂是眼里能进沙子的人。”他拍了拍手,随即邱同领着众仆从推门而入,他盯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这里总是个伤心地,你着人将这水榭烧了吧,我若明个一早还能看见这水榭的一点痕迹,你就不用在这里做了,我回了干娘,直接送你回京城养老吧。”
      他回到新翠竹房中时,天已将近四更了,翠竹得了丫头通报,早就醒着,备了茶点等着他,他看她一身布衣,不由微微一笑,牵了她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轻轻吻了吻她秀发,柔声问道:“我走了这么多天,干娘没有为难你吧?”她苦笑笑,“没有,干娘眼珠子盯着二妹妹,没工夫理我的。”他叹口气,“爹娘在乡下还好吗?我有些日子没有去看他们了?”她捧给他茶道,“我一有空就去看二老的,虽然二老在这里住的不如历城习惯,但身子还好,只是惦念着你。”他笑一笑,神情稍微有些放松,她关切的问道,“我听说你去北边了,找到江姑娘了吗?”听到“江姑娘”三个字,他眉头微微皱了皱,眼睛里却是光彩一片,脸上挂了笑意,“找到了,她一直都在北边,替人做账房先生,我见着她的时候,那小妮子穿了一身男装,叫人打的不成样子。”她微微一震,道,“阿弥陀佛,原来江姑娘早已脱离苦海,哥哥你还替她担了这么多年的心,她又怎么被人打了?”钟嵘笑着摇了摇头,眼中一片无奈的宠溺,“她小时就被家里宠着,行事乖张顽劣,我也猜不透她到底做了什么事,她那个臭脾气,总是得吃亏的。”她瞧着他目中的神色,微微一笑道,“那哥哥怎么没将她带回来,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飘着,要是再吃了亏,哥哥岂不要心疼。”他并未听出她语气中的酸楚和沉痛,心里只是想着叶玫不知找到自己亲人了没,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出这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是为了他,伤了半生。
      轻轻叹气道,“我是没有想着,朝廷会升我做两省总督,也好在她脾气倔强,没有跟着我,否则真要带回来,一时看顾不好,我这后半生可怎么走下去。”她幽幽一叹道,“可江姑娘在外面,总不是个事情。”他嘴角挑出一抹笑意道,“放心吧,只要她在江南,倒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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