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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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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陆宴做了极其荒唐的梦。
周围高朋满座,大家的目光难掩喜悦,尽数投射在陆宴身上,陆宴低下头看看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顺着脚下红毯看去,方毅站在另一方,微笑的向他伸出手。
陆宴喜笑颜开,觉得非常幸福。
他急切地奔跑于红毯上,眼中只有对面等待他的方毅,恨不得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被那双有力的臂膀拥抱。
只见自己的脚突然光速增长,一眨眼功夫从红毯这头长到了那头,可是他拼命的跑,方毅却离他越来越远,幸福的泡泡啪啪啪碎了,他们胸腔又瞬间溢满了悲痛,周围的宾客像看妖怪一样看他,撞翻了桌子椅子,各自疯狂逃命。
陆宴的心被一双手紧攥着,他的新郎还在向他挥手,他要到他的爱人身边去!
却突然听见方毅说:“你醒醒!醒醒!”
陆宴伤心欲绝,“我醒什么呢?难道你不爱我了?”
话落,眼前蓦地一片白芒,陆宴跌倒在地,再一抬头什么都没了,余他孤零零一人,一切却如一轮水中月一枝镜中花,一个细微的波动就面目全非尽数散了,心被那双手攥得稀碎,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真疼,他想,从没这么疼过。
接着他就感觉被人狠狠推了一下,他失神地睁开眼睛,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做梦了?”方毅的声音近在咫尺,响在头顶。
陆宴心有余悸地点头,欲哭无泪,原来是梦,又惊觉方毅的声音实在是近,反射性的往被子里一缩。
“躲什么啊?”方毅隐隐笑着问,摸了摸陆宴的头发。
陆宴瞬时红了耳朵尖,“你怎么在我床上!吓我一跳啊!”
方毅无辜道:“不可以睡在这么?你做恶梦了吧?我陪陪你!”
说完陆宴就感觉自己的被子被什么压住了,他紧张地推几下,没推动。“什么啊……”陆宴慌乱地问,怎么可以睡在他床上?即使是男的也不行啊,明明都是弯的,更何况前一刻他还做了那样的梦,好像他真的有非分之想似的。
方毅拍拍他,“明天还得上班,快点睡觉,我搂着你,免得你害怕!”
陆宴躲在被子里,时间一长捂的气不够用,难受憋闷地拱来拱去,最后从旁边露个角呼吸。
方毅轻笑,被子在无形的力量下被扯开。陆宴先前还不放手,后来实在挣不过,又着实不舒服不想在闷在被子中,只好别扭着妥协了。
怎么能睡着嘛!
于是早上,陆宴顶着俩黑眼圈坐在床上,撅着嘴抱怨,“都怪你!好丑!”
方毅心情不错地低笑。
有什么好笑的!陆宴气呼呼的,“真没看出你是这种鬼,随随便便上别人的床。”
方毅接着笑,也没辩解。
陆宴蹦下床洗漱,洗完打算换衣服,不知道方毅在哪,是不是在这个屋子里,如果偷看他换衣服,就跟男女授受不亲一样啊!陆宴冲着空气喊:“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一下!”
方毅浅笑道:“怕什么?这么多日子了,怎么突然别扭起来了?”
陆宴红了脸,“怎么可能当着别人面换衣服啊……”
方毅笑道:“你换吧,我出去!”
陆宴见房门自动关上,又问:“出去了吗?”没得到回答,刻意又多等了一会,确定对方的确是出去了,才迅速地换好衣服。
临出门前,方毅问他:“快过节了,你们有假期吗?”
陆宴停顿一下,回答道:“有一天,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我可以带你去,不太远的行,要不来不及。”
“嗯,到时候跟你说。”方毅道,“去上班吧,路上小心。”
从那天开始,方毅每晚都会跑到他的床上,虽然只是很正常的睡觉,陆宴还是各种不能适应,毕竟两人都是男的,也不知对方在想什么,每晚都把他搂的紧紧的,虽然他渐渐习惯,还,还会睡得很香甜,可对方的动作太过亲昵,方毅对他……不会有那种心思,也许都是随意的动作,可长这么大,只在小时候被妈妈搂过的他,根本控制不住胡思乱想的脑神经了。
于是他跟方毅商量,方毅直接一句话把他堵回来,“你不是天天做噩梦?”
是的,那些难以启齿的噩!梦!居然每个晚上都有!各种各样的,脸红又羞耻!唯一不变的是,里面的主角依旧是他和方毅,跟真的一样,连触感都诡异的真实。
这样过去半个月,陆宴彻底无法正常看待方毅了,跟方毅说句话都脸红半天!
所以当假期那天,方毅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的时候,陆宴立马同意了他的提议,用钱包装着方毅直奔电影院,也没管两个男人看电影是不是很诡异了。
上映的有三部影片,一部文艺爱情片,一部灾难片,一部恐怖片。
他拍拍钱包。
方毅道:“看爱情的。”
陆宴当即大力拍两下。
方毅奇怪地问:“不行吗?为什么?”
身旁情侣亲亲密密一对又一对,那是适合情侣看的电影,而不是他们,会有亲亲,太害羞了,陆宴又敲敲钱包,表示不行,让他换一个。
“哦,那看恐怖片?”方毅问他,“害怕吗?”
陆宴摇摇头,从裤兜里往外掏钱买票,扯了张粉红大票递过去,找回几张零钱,他胡乱抓过零钱塞进兜里,一手拿起买来的那张电影票,突然有些烦闷,沉默地站了一会,重又掏出零钱,又买了连座的票。明明是两个人看电影,理应是两张票才对。
方毅默默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道了声“乖”。
陆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偏偏这时较劲,好好的一个节日,不能因为他莫名的小情绪毁了,于是扯着嘴角一笑,“没事,我们进去吧。”这笑容确实不怎么好看,却是经过了他的最大努力了,他也不想自己扫了方毅的兴,更何况,这情绪来的如此不明不白毫无道理。
跟着人流进入大厅,他在偏角处找到自己的座位,然后把给方毅买的票放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又拿出钱包压到上面,他选择的位置的确是偏了,靠后又在角落中,因此四周的人离他极远,也因此,没人看见他这几乎荒谬的动作。
陆宴极少极少看恐怖片,通过他认识方毅的过程就能看出来,他其实很怕鬼,越害怕越不敢看,越不敢看越害怕,3D效果又格外逼真,所以在鬼出来的一刹那,他还是狠狠的被吓到了,冰冷的指尖死死抠住扶手。
然而更令他恐惧的是,他的手指居然不受控制的自己动了,他差点尖叫出声,方毅的声音缓缓响起,“是我,有我在呢!”
陆宴这才松了口气,五指被慢慢分开,几秒后又变成松握的拳头样,是个相握的姿势。
方毅温声道:“跟我还逞强,看别的也是一样的。”
“没逞强,挺好看的。”陆宴动了动被分开的手指。
“是吗?”方毅突然笑了,“还挑了这么个地方,幸好别人看不见我,要不还以为我们俩要做坏事呢!”
陆宴一下子红了脸,“你别瞎说,哪有……”
方毅笑道:“对,没有没有。”
陆宴却觉得他的手指被握得更紧了,他的目光全然被吸引到手指上,仿佛那不再是自己的手指似的,心中升起股别别扭扭的异样,脑中突现的都是梦里让人羞恼的内容,电影在演什么早已没心思去看,等他反应过来,电影已经将近结尾了。
这一看不要紧,电影中的男女主角正在最后一吻,他刷地转开头,为什么恐怖片也要亲一下才结尾,打败鬼BOSS就可以结尾了,更何况,他放在扶手上的指头正在方毅的摆弄之中。
他蜷起手指慢慢往回缩,心脏砰砰砰跳乱了节奏。
电影院出来,陆宴带着方毅在附近逛了逛,经过一家金店的时候,方毅喊了停,“我们进去看看?”
陆宴有些奇怪,对这个有兴趣还是不知道里面是卖什么的?鬼有办法带吗?一边想一边推门而入。
陆宴顺着柜台走,方毅道:“看戒指。”
陆宴问过售货员,找到柜台的位置。
方毅又问:“很贵吗?”
陆宴想了一下,自己工作的虽然不太久,但买个戒指的钱应该是够的,看了眼正在招呼别人的售货员,他拿手遮住嘴,小声问:“想要吗?”
“嗯。”方毅答的很迅速,“能买个给我吗?”
陆宴差点笑出声,“你能戴吗?”
方毅也笑了,“你买给我我就能戴,买不买?”
“买,多大的?戴那根指头上?”陆宴忍住笑,一本正经的问。
这时,售货员送走刚才那位客人,来招呼他,“先生要买婚戒吗?”
陆宴脸一红,听见方毅浅浅的笑声。方毅道:“戴无名指上,用你的无名指试。”
“等一下!”陆宴对售货员说,然后半侧过身,挡住她的视线,悄声问:“怎么能按我的尺寸买,每个人的手指粗细是不一样的啊?还有要买什么样子的呢?”
“按照你的喜好买!”只简单的一句话,陆宴再问,方毅就不出声了。
于是陆宴只好红着脸挑选,柜台中的戒指一对对的,他为难的问:“能不能单卖?”
售货员指着旁边的柜台,“你看的是对戒,这面的是单戒!”
陆宴挪步过去,看了半天,挑了个简洁大方的,特意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
方毅明白他的意思,“嗯,就这个,很好看。”
陆宴试好尺寸,拿着卡刷了,金店搞活动,还优惠了几百块钱。
一路上方毅心情很好,却没跟陆宴说话,自己在那笑,陆宴听了,心情也不错,虽然花了对于他来说不算少的钱,但方毅高兴了,就不算白花。
可是,买回的戒指却始终放在床头,一天一天过去,半分也没移动过,陆宴左思右想,是不是方毅戴不了?陆宴都看不见他,他也很难显现出来,怎么戴呢?
又过几天,方毅愈发地沉默,陆宴同他说话,几句也得不到一句回答,哪还有半点当天开心的样子,陆宴疑惑更甚,几番犹豫下终是开解道:“你别不开心,戴不了放着好了,要不我给你烧一个?本来是为了你高兴的,你别这样自己不开心,能帮你的我都肯帮,那戒指不贵,你带不了我也可以戴,没什么的,你别发愁。”
方毅就揉揉他的头,说道:“没事,乖。”
陆宴问不出什么,只能自己瞎猜,上班下班睡觉满脑子都是方毅,就在他再也无法忍受,决定不管怎么样也要问出缘由的时候,方毅首先开口了,声音满含着不舍,“我得回去一趟,恐怕需要半个月,你能乖乖地等我吗?”
“你要去哪?”陆宴蹙起眉毛,长时间的反常就是因为这个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说要走?还那么久,很麻烦吗?”
“不要紧。”方毅似乎很享受他的紧张,摩挲着他柔软的发,“就是想回去看看,你乖一点,我就提前回来。”
陆宴低着头,他拿不准方毅还会不会回来,但是他又有什么资格不让他回家呢,更何况,就算是自己,出来时间久了,也是需要回家的啊。他声音闷闷的,“说话算话……”
“算话。”方毅将他被弄乱的头发梳理好,然后停下手,“那我走了。”
陆宴整个人一怔,猛然抬头,“别!”
却没再等来回答。
十五天了,陆宴从来没像现在这般,觉得家里空旷而大,整个人无措而心烦意乱,他还改不掉进门就打招呼的习惯,明明是个看不见的人,不在了又好像消失了很多东西一样。
而近来,整晚整晚诡异又准时出现的梦,全部随着方毅的消失而消失,即使陆宴不愿意承认,他还是希望,哪怕会有困扰,还可以和从前一样,看见那些荒唐的梦境,看看那个梦里英俊的人。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多东西在不知不觉的发生改变,以至于平时漫漫而过的时光中,你压根察觉不到,你以为那和空气一般的平常,你从未去多想,可当它不在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你的生活中少了很多东西,你会觉得非常震惊难以相信,可那确实是你自己,是你的生活,你的习惯,你的周遭,你的拥有与在乎。
他一天天掰着指头数日子,拿着笔在日历上画圈,眼看着日子愈加近,心里渐渐忐忑不安。半个月,能准时回来吗?会不会方毅其实是想要离开了,又不忍心对他说,于是编造了一个温柔的谎言,所谓的“惊喜”不过是他离开的告别而已。
好不容易一天天熬过,十五天的时候,他请了假等在家里,一会收拾收拾屋子,一会洗洗衣物,擦擦玻璃,他想让方毅看见最干净的家,他忙得停不下来,紧张得不像话,将每一处角落收拾得纤尘不染。
事情是有限的,时间一秒秒走过,他做完了最后一件事。
哪怕没办法提前回来,这也是答应自己的最后一天了。
太阳从升起到落下,屋内由明转暗,直到陆宴隐在漆黑中,只剩个模糊轮廓,方毅仍旧没有回来。
过了十二点还不回来,随随便便失信于他的话,就再也不要相信他了,坏鬼!
……
一定要回来啊!
不知又是多久,陆宴感觉屋内的细微响动,他静坐没动,根本不对,鬼哪来的脚步声。
声音一步步来到他的面前,触感温热真实的手掌抚上他的脸颊,陆宴死大力握住那只手,满脸震惊,看着方毅缓缓的,缓缓的单膝跪下,然后拿出那个戒指。
方毅眼中柔光流转,映着外面破云而出的月光,认真道:“我爱你,陆宴。”
陆宴怔怔愣愣的,但他的兴奋显而易见,方毅按照承诺的时间回来了,然后方毅的话越来越清晰的传过来,他的脑子就多少有点不够用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幻觉?可又不对,他手中还握着方毅的手,温度那样真实的传过来,那这是……
他连手都一点点抖起来。
方毅低笑几声,反手握住他的,再开口带了几分调侃,“养鬼养了这么久,现在才怕可就晚了!你要是再不答,我就给你戴上了?”
陆宴眨巴眨巴眼睛,思维完全跟不上来。
方毅温柔地看他,手上却坚定的动作着,把他的手指一点点掰开,一根根摸过去,最后停在无名指上,还刻意地点了点,“记得不许反悔。”然后那戒指便一点点套上去。
陆宴瞪大眼睛盯着……戒指一寸一寸向上移动,可是突然间,他的手上一轻,陆宴直觉回握,握了满手空,还未带好的戒指“叮”的一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很远,最后转了几圈不甘地停在墙角。
而方毅,还哪里有什么方毅,如果不是那枚孤零零泛着光的戒指,刚才就是一场荒唐的梦境。
陆宴死死攥着的拳头松了又紧,目光从迷茫变为震惊,脸上可怜巴巴浮上了晚到的红晕,许久后,他放松身体躺靠在身后的沙发上,刚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他还是有丁点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需要多一些时间理顺。
事情的走向有点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