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执子之手》炉子

17、操练

　　丰水驿。

　　平时这个地方是很冷清的，现在一下子变得热闹无比。
　　山坡上，已经搭好六七十座帐篷，大批的战马在山谷中吃着草。山脚下，几百个小伙子正在操练。

　　在半里地外，如玉慢慢地停住马，远远地看着，沉默不语。

　　秀树来到她的身边，轻笑起来：“怎么样，整整六百人，没有骗你吧。”

　　如玉皱起眉头，问道：“你从哪里调来的部队，他们可不是刚放下锄头的农民。”

　　“啊，老婆你的眼力，真是高明啊。他们呢，从前还真是当兵的，然后就卸甲归田啦。现在呢，又来当民团。”

　　“在他们退伍与加入民团之间，有多长的间隔时间呢？”

　　“嘿嘿，这个嘛，大约有几个时辰吧。”

　　“山谷里面，这几百匹马，也听不到叫声，也是退役后立刻又当民团的军马吧。”

　　“回答正确。”

　　如玉沉下脸，怒道：“色鬼，你小子拿我耍着玩是不是。明明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却塞给我这么一支部队。他们都是老兵，我一个女人，哪里能指挥得动呢？”

　　秀树大笑：“你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是女人啊。没关系啦，反正我们还没露面，可以立刻溜走嘛。”

　　如玉咬咬牙：“我都已经来啦，当然不能回去。”

　　秀树鼓掌：“说得对啊。这是令牌，接好啦。以后呢，他们就归你管。你什么时候玩不转，就还给我好啦。这可是我的家底，可别给败光啊。”

　　他调转马头：“老李和老赵，你们俩留下来吧。我得赶快回京城。这次出来已经一个多月，再不回去，老头子就要骂人啦。”

　　他带着人，扬长而去。

　　如玉紧紧地咬着嘴唇。
　　这个色鬼，说走就走，连头也不回。

　　眼看着他们已经走远，如玉只好叹口气，问道：“老赵啊，带兵的人是哪一位啊？”

　　老赵低声回答：“是曹国安。”

　　如玉一惊：“不会吧，曹某人已经是将军，怎么才六百人呢？”

　　这人是有名的倔强，不过呢，据说打仗倒还是有真本事的。

　　“公子把原来曹将军属下的一半军官都调来，都是小校以上的，没有一个大兵。”

　　如玉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色鬼不怀好意，要让我去当炮灰。”

　　老赵笑起来：“这北边呢，一直不太平。可是安北王病重，几个世子忙着争权夺利，根本无心平定边患。镇南王呢，也不好公然插手北边的事务，正好姑娘要来从军，公子就请示王爷，是不是顺便把蛮子打一打呢。王爷十分赞同，就把曹将军派来。”

　　如玉叹气：“来的都是军官，为的是可以随时扩充队伍，只要招上万八千儿的难民，就是一支像样的部队。”

　　“不错，姑娘就可以带着这支部队，过过打仗的瘾啦。”

　　“我一个女孩子，哪里有这种瘾呢。”
　　她不过是要和涛哥在一起，管它天下太平不太平呢。

　　“嘿嘿，公子说啦，只要姑娘到前线，自然就会喜欢打仗的。”

　　如玉撇嘴：“胡说。可是。。。”
　　眼前的问题是，如何才能顺利地降伏这个有名的倔家伙，否则的话，以后就要一直受气。

　　她撅着嘴想一会儿，叹口气：“好吧，我们先到路边的树林里去，换上衣服吧。”
　　她调转马头，奔下大路。

　　老赵和老李跟在后面，不由得微笑。
　　到底是女孩子，早上新换的衣服，还很干净嘛，还要换件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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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脚下。

　　曹国安笔直地站着，双眉紧皱，面色阴沉。

　　他的身材削瘦，面形狭长，两道浓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
　　在他的左颊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疤痕。

　　他也不明白，本来自己在南方好好的，为什么王爷突然把自己调到北方来。
　　还要把手下的六百军官都带来。

　　现在南德城里只剩下曹国平和另一半的军官，他真有点担心。
　　国平今年才三十岁，并没有多少经验，让他独当一面，能行吗？
　　其实呢，他自己不过也只有三十三岁而已。
　　可是，他一直是当老大的，总是对老二不放心。

　　上午的训练，已经接近尾声。部队开始集合，等他例行讲话，然后就要吃午饭。

　　曹国安放下心事，恢复冷漠的表情，缓步来到队伍前面，他的目光慢慢地扫过人们的面庞。看过一遍，他才大声说：“弟兄们，大家在这里操练十几天，是不是觉得年轻好几岁啊？”
　　大家都微笑。
　　有些人的确是很久没有参加过操练，肚子上都开始长肥肉。
　　这十几天下来，都觉得身轻似燕，想来是减肥成功。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似乎有三骑马向这里疾驰而来。
　　六百人中，居然没有一个人回头去看。
　　曹国安满意地点点头。这些人都是老兵，已经达到山崩地裂也不动声色的境界。

　　他挥挥手：“大家向后转。”
　　队伍立刻转过来，面向大路。曹国安也慢慢地走到前面。

　　三匹快马，笔直地冲着山脚奔来。
　　马上的，是三个蒙面的黑衣人，看他们控马的技术，应该是有武功的。

　　三个人眼看就要到近前，却没有减速的意思。

　　曹国安沉声命令道：“第一第二小队，拦截来人。第三第四小队，准备。第五第六小队，回营房取兵器。弓箭队准备弓箭。”

　　立刻有四十个人跑步上前，另外百十人跑向帐篷。
　　三匹马来到散兵线前，并未停留。
　　马上的人，飞身跃起。

　　看他们的轻功，应该是高手，轻松地就越过这四十来个人。
　　第三第四小队立刻上前拦截。

　　曹国安不动声色，低声叫道：“高龙、高虎、黄小小上前拦截。弓箭手准备放箭。”
　　队伍中跃起三条人影，在半空中拦住来人。

　　来人似乎也没有恶意，三五招后，就把高龙等人打倒，扔在地上，却并没有把他们扣为人质。
　　弓箭手已经成密集队列排好，半跪在远处，瞄准来人。

　　曹国安慢慢地走到三个人面前，抱拳行礼：“几位高人降临此地，有何贵干呢？”

　　为首的人，身材娇小，似乎是女子。

　　“这个呢，要是能接住我十招，我就告诉你。”

　　听她的声音，肯定是女子无疑，而且也颇为年轻。

　　曹国安微笑：“请。”

　　那女子也不客气，立刻双拳平伸，攻出第一招。

　　这一招看似平淡，却风声尖啸，想来是内力十分充沛。
　　曹国安不敢硬接，左手虚晃一拳，右手双指伸出，攻向黑衣女子的面门。
　　女子不待招式用老，立刻飞起一脚，踢向他的前胸。。。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已经到第八招。
　　两人的双掌终于接触在一起，都凝神发力，谁也不动。

　　又过一小会儿，女子慢慢地收回双掌，退后三步，轻笑起来：“承让啦。”

　　曹国安也退后三步，低头看着地上的脚印。自己的一双大脚印，清清楚楚，地面下陷足有一寸多。

　　那女子原来站的地方，却只有淡淡的一双小脚印。

　　他长叹一声：“在下的功夫，比姑娘差多啦。”

　　那个女子娇笑起来：“你是军人，当然更擅长打仗啦。好，我来告诉你吧。”

　　她拉下蒙面的黑布，露出笑脸：“你就是曹将军吧？”

　　几百个人都觉得眼前一亮，这个女子，还真是有几分姿色嘛。

　　曹国安点头：“在下曹国安。”

　　女子取出令牌：“这个牌子给你看看。”

　　曹国安接过令牌，验明无误，立刻行礼：“原来是四姑娘，失礼之处，请多包涵。”

　　如玉微笑：“我才失礼呢，请曹将军不要生气。”

　　“请四姑娘到大帐里，在下把情况汇报一下。”

　　如玉点头：“好啊。”

　　曹国安挥挥手：“大家解散，准备开饭。”

　　他领着如玉向帐篷走去，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
　　只看她如此出场，就知道她是个淘气的家伙。
　　以后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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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帐里。

　　如玉坐下，两个黑衣人站到她的身后。曹国安看看如玉：“请问，这两位是。。。”

　　如玉轻笑：“你应该认识的嘛。让他看看。”两个人拉下黑布，原来是老赵和老李。

　　曹国安微笑：“原来是你们二位啊。不跟着七爷，跑来这里干什么呢？”

　　老赵低声道：“这位四姑娘，就是公子两年前纳的那位如夫人。所以派我们哥俩跟着伺候。”

　　曹国安点头，原来如此啊。
　　听说为这位如夫人，七爷和公主闹得不可开交，连皇上、太后都因此而怄气。

　　他既然已经知道如玉的身份，倒也增添几分恭敬，徐徐地把自己手下这六百人的来历介绍一遍。

　　他们本来是镇南王的嫡系部队，近年来一直在南德城里防守，目的是对付南蛮子。
　　忽然传来一道密令，镇南王让他带着手下的六百军官退伍，然后立刻加入一个叫青木营的民团。
　　曹国安本人固然是莫名其妙，他手下这六百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是，他原本是镇南王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虽然心里纳闷，还是立刻执行命令。
　　由他的弟弟曹国平接任工作，他立刻带着这六百人上船，日夜兼程赶到丰水驿。

　　他讲完这些，就捧出花名册。
　　“这是人员名册，请夫人过目。”

　　“不要叫我夫人，我和那个色鬼没有关系。你就叫我如玉，或者是四姑娘都行。现在我们都是民团的人，不要和那个色鬼拉扯到一起。今天下午，应该是操练骑兵队列吧。请曹将军演示给我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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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个人站在山坡上，凝神看着山脚下的骑兵队列。

　　这六百人，显然有过长期的作战经验，不仅在变换阵型的时候动作迅速，相当熟练地完成操练，而且能够在操练的时候就焕发出来浓烈的杀气。

　　如玉微笑点头：“曹将军果然是不负盛名啊，尤其是这个雁行之阵，居然能够在数息之间就转换成锥行之阵，真是训练有素嘛。嗯，如此劲旅，真是难得啊。”

　　曹国安得到表扬，不禁有些得意：“多谢四姑娘夸奖。”

　　想不到，她一个年轻女子，居然还熟读兵书，倒也不能小看。

　　如玉看着曹国安背后的大弓：“啊，这弓长得好俊啊，能不能借我看看。”

　　曹国安只好解下来，双手奉上。

　　“这是在下专门请人打造的强弓，至少要有十石的力气，才能拉得开。”

　　这是一把漆黑发亮的铁弓，有二十多斤，手握之处舒适而不滑手，数股牛筋扭成的深褐色弓铉透着油光。

　　如玉轻轻地拉一下，嗡的一声响，铉上透来的反震力弹得她的手指微麻。

　　她立时便知这手上这把家伙是罕见的上等硬弓，不禁赞道：“好弓！”

　　她仔细地打量一会儿：“嗯，这是南阳葛老头的手法。不过呢，听说他已经死去十年啦。这张弓比较新，应该不会超过五年，是葛老头的徒弟打造的吧。”

　　曹国安点头：“正是。”

　　如玉伸出手：“借三支箭用用。”

　　她把三支箭都搭在弓上，拉开，笑起来：“我射箭的本事是新学的，大家不要笑话啊。”

　　三支箭同时飞出去，居然能慢慢地在空中分出前后。
　　山脚下一棵大树上，已经挂好了一个靶子。
　　第一支箭准确地射中靶心时，第二支刚好到达，把第一支从中间劈开，也射在了同一个位置上。第三支又把第二支劈开。

　　山脚下的军兵，立刻喝彩声大作。

　　军队里，讲究的是敬佩能者、勇者，此时见她娇滴滴一个小姑娘，居然能够有如此本领，都由衷地佩服。

　　曹国安赞不绝口：“好功夫，真是神乎其技。”

　　就是他自己，也只能三箭同时到达靶心，却不能如此先后有序。

　　如玉轻笑：“我也是喜欢卖弄，新学点东西，就跑到这里来班门弄斧。”

　　她刚才听老赵说，曹国安最擅长的就是箭术，于是故意在他面前射出这三箭。
　　只有在这方面胜过他，才能让他心服口服啊。
　　好在秀树早就想到这一点，这半个月在路上，一直在训练她这个项目。
　　如玉原本就有骑射的基础，在马上连发三箭，能够同时到达目标。
　　经过训练，居然能达到三箭穿心的水平，连秀树都觉得很惊讶。

　　现在这个新本领，果然派上大用场。
　　曹国安见她熟悉兵法又擅长骑射，果然从此以后不敢小瞧她，把原来的三分恭敬，长到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