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时间煮雨》那波可夫兔子

1、暗恋

　　初二下学期分班的第一天，我狼狈地抱着一堆刚领到的新书，在黑板上的座位安排表那里找到了我的位置。同桌叫黄少天。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半夜翻墙出去网吧、沉迷游戏、考试倒数，这样的学生在省内闻名的重点初中三中里并不多见。意外于在这个位置见到这个成天被全级老师当做是反面教材的名字，然而转念一想，这种无心向学的家伙大约也不会上课到一半问我问题，倒是轻松许多。
　　我的目光扫向自己的座位，旁边的位置坐着一个男生。看不出是天生还是染了的栗色头发，戴着一个大大的耳机像是在打游戏。果不其然，和想象中的形象相差也不是太多。
　　我决定不去打扰他，这种看起来就像是不良少年的男生感觉不太好惹，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也说不定。然而当我把手中的书放在桌上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抬起了头。
　　他取下耳机的时候栗色的头发下有亮光一闪而过，看来是戴了耳钉之类的东西。
　　“你好啊，我叫黄少天。”他大大方方又不失礼貌地和我打了个招呼，笑得露出了一排亮闪闪的牙齿。
　　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再开朗活泼不过的少年。
　　平心而论，这真的是让人很容易有好感的类型。也不如我想象中一般。
　　“唔……”我抬起手推了推眼镜，含糊不清地说，“我叫叶诗语。”
　　“我知道你。”他颈上挂着耳机同我这样说道，“第一名嘛。请多多指教啦。”他指的是我在上个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三中有每个学期重新分班的传统，然而并不是按照成绩分——否则我也不会和黄少天在同一班而且还成为了同桌，也不知道这样麻烦的规定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样一句话让我不知如何接下去。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回敬一句“我也知道你”还是该对第一名这个头衔做出什么评价。
　　好在他并非如我一般不善同异□□流，随意地问了句我是否需要帮忙，得到否定答案后就又转过头去玩手中的游戏机了。
　　托我怕生的福，我们第一次见面所有的交流仅止于两句随意的问候。

　　经过几个星期的相处，我发现这样一个同桌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糟。
　　怎么说呢？总有一些人，各种各样的缺点多到你想吐槽都无从下手，但是你就是不需加以思考地把他们列入朋友的范围。黄少天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尽管我对于他一边玩游戏一边碎碎念（尤其是上课时）的举动感到尴尬异常，而且始终认为他一直挂在嘴边的一长串的游戏名词有种装逼的嫌疑，但是这个人也的确好人到让人无法指摘。除开他一直让我嫉妒不已的、仿佛能和所有人相处愉快的特质之外，他那种一旦别人求助总不会拒绝并且会尽力做到的性格亦使得他和班上大多数人有着不错的交情。
　　除去问候外的交流少之又少，然而但凡说起话来，我们之间的气氛总不至于太过僵硬，甚至能不顾忌地开些小玩笑，这无疑又能算得上是朋友间的相处方式了。
　　如果这样的相处一直维持到毕业，或许我们会像最普通的同学那样略带着惆怅地话别，然后各奔东西，直到几年后或许在同学聚会上强装熟悉地交谈。
　　但是我们都知道，故事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转折。

　　我从未弄清楚过一段恋爱，抑或是说暗恋更恰当，开始于什么时候。但是却有那样一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开始暗恋一个人。
　　那是在某节体育课下课之后。
　　连正课都逃得毫无顾忌的黄少天自然也是很少会乖乖去上体育课的。然而上午的数学课上似乎是由于新买了一款游戏，他一边玩一边碎碎念得太过猖狂，以至于被数学老师没收了PSP还无论如何耍赖恳求都拿不回来，这才跑去和男生们打篮球打发时间。
　　虽然那已经是略有寒意的秋天了，但是上完体育课后，所有人都是一副仿佛在水中浸泡过的模样。课室里弥漫着一股掺杂了馊味、霉味、汗味和狐臭味的奇异味道，让人忍不住捏着鼻子直到受不了了才肯吸一口气。
　　然后我不经意地偏过头时，看到的就是黄少天大口大口灌水的模样。
　　栗色头发的少年解开校服白衬衫的两颗扣子,露出相对于男生来说过于白皙的皮肤和形状漂亮的锁骨。随着他吞下矿泉水的动作，脖颈上的汗珠缓缓划过看起来随吞咽动作而滑动的喉结。这种带着非常原始的、不经意间的性感的画面让我这个当时对于性这个话题还毫无了解的人都觉得实在是美得可怕。
　　那一刻仿佛世界都静止了下来。
　　我不由感到大脑一阵空白，本来就因为运动而发热的脸上更是烧得可怕。
　　这样的怔忪到底只维持了一瞬间。下一刻我就立刻陷入了一种自我忏悔的情绪。
　　然而这样的一瞬间已经足够让我意识到，身边的这个少年明显和我分属于不同的性别。

　　一旦意识到这个问题，交流就再不复当时那么自然。但是与此同时的，我发现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多地被他所吸引。
　　无论是早读时候趴在课桌上毫无防备地睡着的样子，还是上课时低着头专注地按着手中的PSP的样子，亦或是老师抽查作业时一脸轻松地靠着窗户半垂着眼睑罚站，以及与同样玩游戏的男生讨论起来滔滔不绝的自信模样……这些一直从来没有留意过的细节，仿佛不知何时突然开始发着光一样，具有了无比强烈的存在感。
　　明明无比渴望着接近，却在脑海中告诉自己维持着这样的距离就好。怕恋爱这种事情会影响学习的时间，也怕一旦暴露了就连朋友这样的关系都不能维持。
　　于是每天刻意维持着冷淡的语气，但又分明无法拒绝来自他的所有请求。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这样畏首畏尾的自己实在让人看不起。

　　上政治课讲到早恋的时候班上一阵起哄，原来就算是三中的学生对这种话题也是兴致勃勃。
　　政治老师刚结束实习没有多久，上课活力满满，让最为枯燥乏味的政治变成了我们几乎最喜欢的一门课。也许是为了应和书上的话题，老师专门空出了一节课让我们看一部名叫《早熟》的电影
　　我对于电影兴趣不多，就借着屏幕的光想要提早做完政治的作业。
　　也许是课室内昏暗的光线影响了心情，又或许是那天恰好心情糟糕，不知为何，当我看到书上那句“不能在春天挥霍夏天”的劝阻时，竟然也感到一种莫名的心酸，不自知地落下泪来。
　　我转过头去看黄少天，他果然也没有在看电影。把游戏机放在桌上光明正大地玩着，好像那才是属于他的全世界。
　　一瞬间感到自己离他真的很远。也并没有了解他多少，仅凭着那不知究竟是什么的一次心动就啰啰嗦嗦地想了这么一大堆，到底是想太多。
　　也许是恰好打完了一盘，他把游戏机往桌上一放，也许是注意到我的视线，他一边胡乱抓着头上的碎发一边转过头来问我：“怎么，你也不看电影啊。不过也是，学霸嘛，还特别是年级第一的学霸，正常啦。”他微微把头偏过来在我桌上扫了一眼，“刷题啊。不过你眼睛怎么有点红诶，哭过吗——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写到一半忍不住开始看电影了对吧！我就说嘛，刷题这种事情到底有那个变态会喜欢啊。”
　　他自说自话得理所当然，仿佛怕你不会说话似的前因后果都一并贴心替你找好了。也不深究对错，我只需附和着点点头就能这么自顾自地结束一段问答。
　　至少避免了一番不知如何回答的尴尬。
　　被这么一打岔，就算是再怎么难过也淡了不少。转念又想到这种事情，黄少天这家伙居然丝毫不知道，一切都是我自己在一厢情愿，就突然冷静了下来，不由得嘲笑自己刚刚仿佛琼瑶附身了一样的伤春悲秋。
　　看着他转眼间又转过身去抱起他的PSP，我怀着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心情重新拾起笔。
　　我们都一样做着自己的事情，在这喧闹的课室里——这样想着也能让我感到离你稍微近一些。
　　想起近来在网上特别火地流传着的三行情书，我翻到课本的最后一页仔仔细细地抄上去。

　　螃蟹在剥我的壳，笔记本在写我。
　　漫天的我落在枫叶上雪花上。
　　而你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