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未明》夕夜微凉

5、 第三章 将军府日常（二）

　　“小姐提那些做什么，许那婚事退了也好。”七巧看着我，眸中没有卑微、羞愧或是回避，只是一腔热诚，一如她的名字七窍心肝，钟灵毓秀。

　　徐徐清风卷起了帘外的薄纱，时起时伏，袅娜的舞出了舞姬的身段。镂刻着瑞兽的香炉焚着添香坊新出的芝兰熏香，淡淡的香飞出了窗外，直把那含苞待放的娇娇都勾出了笑颜。

　　日暮将至，将军府平淡的一日即将进入高潮。

　　乳母汤氏欲上前催我去主持晚膳，却见着我独倚栏杆，一脸寂寥，又觉得心疼，着急的不知道怎样才好。只得小声骂着七巧，声音不大，刚好传不出门外，却字字落进了我的耳里。

　　我任她在耳边字不重复的絮叨，不理会不搭腔最能消磨她的热情。去的人终有了回信，安叔恭敬的捧了块丝绸的绢帛绕了大半个后宅才进了院门。

　　绢帛看着平常，拿它的人也平常之极，不过既然闹出这么大动静，它本身寻不寻常已没人在乎了。看着这绢帛，便是七巧已经顺利出了城。我心下松了口气，让丫鬟给安叔上杯茶水。

　　乳母汤氏看着我准备与安叔详谈的架势，终于停下了絮叨，怒目瞧着安叔。“我的好小姐，那边都摆桌了，你还在这儿端坐着，这是要急死姆妈啊！快不要和这哭丧的吃茶了，我们走吧！你这样要是让那些踩低攀高的瞧见了，闹腾到大人面前，总归丢的是我们侯府的脸。”

　　乳母作势便要上前引我前去中堂。她本是母亲亲自为我挑的乳母，因着母亲的缘故，我从小待她便有三分恭敬，七分亲密。她也实心的对我好，以至于有时候我与她意见相左，她做事便有些拧巴。

　　我指了指脖子，上面青紫的伤痕尚在，看着却没那么触目惊心了！

　　乳母又是一阵惊呼，忙不迭翻箱倒柜的寻药，连嚷嚷着莫要留疤才好。我没奈何，笑着安慰了半天，这才哄住了她想去寻大夫的念头，只是晚膳她死活也不想让我去了。

　　安叔倒是被她看的坐立不安，连茶也不敢喝，放下绢布便走了。

　　将军府一日的最后一项日常：晚膳！

　　将军府中堂

　　我到的时候，尚未开始摆饭。一众人望着我，我却只看见了那两人。风墨坐在上首，郑氏坐在他左手边的位子上，两人目光同时落在了我身上，相比郑氏的一颔首云淡风轻，风墨则显得有些安静。目光错落的划过我，落向了虚出。心虚？！这并不符合他一贯的大将军作风。

　　风墨父母双亡，所亲所近的多是些部下。他为人也仗义，独开了一院供他那些兄弟和下属住着，只是每日晚膳时同聚。时下战事渐止，他们这些人除了风墨有的官位在京，都是卸甲归田，不得重用的。

　　卸了兵权，便如拔了牙的老虎，怎敌得过那些舞文弄墨的。

　　我一扬手，款款走到了自己的位置边。还没落座，就听着风墨左右手之一的孔武怪叫了一声。那是个武蛮子，肤色黝黑，满脸络腮胡子，人长得五大三粗，说话从来不经大脑。但他当得勇武二字，一双铁拳横行战场，至今未逢敌手。

　　“呀！小嫂子，这季节，前两天还看你穿的花枝招展的，怎么今天连围脖都裹上了。莫不是要变天，这操蛋的鬼娘养的天气，真是比大姑娘的脸还善变，真不如漠北。”话音刚落，旁边的孟曹便捅了他一把。

　　孟曹是风墨的心腹，机警精明，为人却不可深交。熟稔如孔武之流，因他长得文弱又白，都是直呼他孟小娘子的，但一般军士都喜欢背地里称他“鬼罗刹”，惹上“鬼罗刹”，做鬼也会怕。

　　我倒没像往常一样搭腔，安静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开宴！”风墨这一声浑厚、悠远，连廊下躲懒的家丁都正了正身子，精神抖擞的立着等候差遣。侍女开始有序的上菜。

　　晚膳多是荤腥，烈酒，小菜他们都是不尝的，也就没准备。郑氏此时也会跟着沾点荤腥，并无什么顾忌。侍女捧了盘腥膻的羊肉搁在我面前，我看她面生，便知道这定是新补上来的是婢女，连规矩都不曾教过，七巧不在底下竟然出这么大的纰漏。

　　那羊肉烤的金黄酥脆，片片切的极薄，我举箸夹了块，才一进嘴血腥味便弥漫了整个味蕾，我霎时面色便沉了下来。这竟然入口即化！身体的行动总比脑子要快得多，我陡然起身将酒杯掷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