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未明》夕夜微凉

13、凄凄复凄凄

　　檐角的风铃被风突兀的扯出了一段清脆，惊起飞鸟无数。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七巧仓促卷入了其中。她慌忙抱住了风墨的手臂，鬓角汗涔涔也不曾挪动分毫。反倒是风墨一抬手，她便如那断线的纸鸢磕在粉白的墙上，像是宣纸上随意泼出的水彩桃花，姹紫嫣红胜却人间无数。

　　其实七巧比之我更像个侯门闺秀，那样弱不经风的人，如何来的勇气敢于一次次直面这个战场上的修罗，义正言辞！

　　她为我所做良多，而我却一次次让她虎口狼窝辗转流连。

　　七巧！我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是因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如今我才知道，不是小鸟飞不过去，而是沧海的那一头，早已没有了等待。原以为只是换了个地方，只要查明了母亲的死因，便可全身而退。如今才觉得自己的想法如此的可笑。

　　我连你都护不住……

　　五指并掌，没管没顾的划过胸前。手刀击着骨节，清脆的声响也不知来自他的还是我的。风墨眼底划过一丝讶异，转瞬就化解了这一刻的劣势。

　　他化散为拳，只是轻轻一挥便有千钧之力从四面压迫而来。这一拳他只使了三分力，我却不得不用十分的心思来对待。

　　一招不成，收掌即退，取的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我与风墨虽力量悬殊，但凭这，我倒也不是全无一点胜算。并指为剑，孤灯挑尽。我并未一味强攻，觑着机会便是闪躲腾挪。风墨在战场长了几年，临场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他见惯生死，对付这些偷奸耍滑的江湖伎俩，一时杀鸡用牛刀，难免手滑。

　　秋意教过我意形剑，取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剑心。心随剑动，无欲则刚。这讨得是个巧，最适合女儿家练。又因为这剑法万物皆可，摘叶飞花，最是出其不意。

　　勉强和风墨拆了几招，府中侍卫未曾惊来，一场大雨却突然而至。

　　我分心瞥了眼七巧，却见她倚坐在墙根，犹自对着我笑。雨水落在她脸上，冲刷走了嘴角的血痕，只留下一纸苍白，像极了我用惯的平湖雪萱。柔韧不失刚强。

　　我平生并未有过什么后怕的事，连惹上明华这样的人，表面上畏惧、心理上提防，却始终不曾真正后怕。如今见着七巧，心却委实有些后怕了。

　　才一顿神，又被风墨擒住了双手。

　　“你这一身武艺是谁教你的？嗯？夏侯萱，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风墨目光如炬，炙热的眼神几欲在我身上戳出几个窟窿。那炙热的目光仿佛淬毒的箭，直勾勾的捅进心窝，毒性未发，死亡将近。须臾，你再细看又仿佛是和煦的春阳，骚动着心底最柔软的那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仿佛在我身上看到了旁的什么。

　　我嗫嚅的试探：“阿凝~”

　　声音细如蚊蝇，却果然传到了他耳里。他下手再无分寸，只一掌劈在胸口，我人便如那断线纸鸢，倒飞了两丈有余。身子重重拍在白墙上，五脏六腑都颠倒了位置。我尚未反应，他人已近在眼前。只是此刻他墨黑的眸中一片清亮，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有心结，但他的自制力更令人不可小觑。

　　“风墨……今日我若是死在了这里，你一定要记得要将我挫骨扬灰！否则……”我倒吐了口黑血，目光错落在青天之上，望着那云卷云舒，终还是闭了眼。

　　青日朗朗，想不到我终还是死在了这春末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