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阮小九

8、森林

　　安德鲁一直将我留到了快开学的时候。
　　春季到来，天气终于回暖。
　　我每天都在春困，随时随地都觉得睡眠不足。
　　安德鲁是个健硕的老人，他不愧是老师的父亲，和夏尔真的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他们都非常喜欢到处行走。
　　安德鲁告诉我自从科特夫人去世后，他就开始游历魔法世界。
　　“我几乎走遍了魔法大陆。”他得意地看着我，我称赞：”我就只去过少数几个地方。”
　　安德鲁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天气回暖后，安德鲁时常带我出去游玩，我见识到了许多书上讲的事物，更多的是我在书上没读到的。
　　他告诉我：”爱丽丝，你喜欢读书，那很好，但是记得，真正世界能告诉你的东西，书本远远不能。”

　　这天，安德鲁带我去了魔法世界有名的”蜜丝翠森林”。
　　“追梦者”把我们带到了森林边缘，所有的佣人都下来了。
　　我问安德鲁为什么。
　　安德鲁解释：”只有贵族才能进入森林，如果不是，将会受到诅咒。”
　　我立刻紧绷了神经我问他：”什么样的诅咒？”
　　“书上记载的是将会窒息而死。”我对安德鲁说：”不如我们在这里休息片刻吧。”

　　休息的时候，我心里不断地想怎么才能不进森林，可是直到安德鲁让我和他启程时也没想到办法。
　　我们坐在马车上，在森林里走了很长距离我也没有产生不适，心想：或许诅咒只是一个传言呢？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前面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安德鲁对我说：”这是’命运的路口’，选择不同道路的人，会得到不同的惊喜。”
　　说完，安德鲁走下马车，他将我扶下了马车，对我说：”爱丽丝，选择你的命运吧。”
　　我看了看，指了指左边。
　　“那我就去右边。”安德鲁笑了笑：”别担心，最前面我们会再相会的。”

　　我独自走在右边的小道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小道上，显得格外美好。
　　我越往里面走，道路越来越阴暗，也变得狭窄，四周杂草丛生，我穿着洋裙，在这样的地方寸步难行。
　　我正要打算往回走，就看见来时的道路竟然消失了。
　　我把手中的遮阳伞当作拐杖，不停的拨开周围的树枝，努力向前方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我发现前面有一个湖泊。
　　前往湖泊的路变得开阔起来，虽然依旧阴暗，而且弥漫着潮湿的空气。
　　我快步向湖泊走去。
　　等我走近，发现湖泊上站着一个人。
　　随着我走近，她渐渐回头。
　　伊狄女神。
　　看到我时，她动了动嘴，没有发出一个音符，可是我却知道她要说什么。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请您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出去？”
　　她并没有回答我，而是说：我要给你一个命运。
　　她朝我伸出了手，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走向了湖泊。
　　我的身体渐渐淹没在湖水里。
　　湖底散发着银色的光芒，我这才发现，伊狄的头发垂到了水里，而那些银色的光芒，全是她的头发。
　　我的双脚被她的头发缠绕。
　　就在湖水达到我的胸口时，伊狄朝我走来，她靠近我，我再次在心中听到她的声音：”异乡人，把你的梦告诉我。”
　　“我。。。”我还没有说完，伊狄就抱着我沉入了湖底。
　　湖水非常冰冷，我和伊狄在湖水中相望。
　　她的头发渐渐将我整个人缠绕，我不能呼吸——原来这就是诅咒吗？
　　我不想死！
　　我在心中呐喊，可是只能看着头发将我的头一点点淹没。
　　就在快要失去最后一丝光线时，伊狄突然望向湖面。
　　我也向上看。
　　湖面突然结冰，冰面上出现一个人的影子。
　　走到我的头上，那人停了下来。
　　伊狄的头发停止了缠绕。
　　我身边的湖水突然沸腾起来，气泡不断的向上涌动，变得越来越热。湖底出现了火焰。
　　伊狄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个人拿着长长的剑，劈开了伊狄的头发，他铂金色的头发在水里漂荡。
　　他将我拉入怀里，犹豫片刻，吻向了我。

　　“爱丽丝？”
　　我缓缓地睁开的眼睛，安德鲁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看了看周围——我在科特家的卧室。
　　“我怎么了？”
　　“你受到了守护藤的攻击——都怪我，我应该陪着你。”
　　安德鲁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我头疼愈烈。
　　不过他接着说的话让我清醒了过来：”多亏斯特林先生救了你，如果不是他也正好在蜜丝翠，我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斯特林？”
　　我将眼睛完全睁开，这才看到我的房间边上还坐着一个人。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正是雷哲。
　　我对安德鲁说：”祖父，我饿了。”
　　“好。”安德鲁亲自下去拿吃了的，他或许知道我有话想和雷哲说。
　　安德鲁走后，雷哲走到我的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他看了我片刻，问我：”你为什么要召唤我？”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没有召唤你。”
　　他继续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判断我说话的真假。
　　他突然伸出手捏住我的下颌：”你喜欢我？”
　　我以为我听错了，立刻反驳：”谁喜欢你了！”
　　雷哲冷笑：”那就是伊狄搞错了吧。”
　　我努力忽略他语气里的讽刺，我一头雾水，反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时，安德鲁回来了，他推着满满一推车的食物，走到我的面前。佣人扶着我坐了起来。
　　雷哲收起了讽刺的脸，他礼貌地对安德鲁说：”既然她没事了，那我就告辞了。”
　　安德鲁谢过他：”改日我会登门道谢的。”
　　雷哲走后，我对安德鲁说：”我都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我再次对安德鲁撒谎了，我的内心受着煎熬，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夏尔的父亲，更多的是他对我的善意，可是有时候你撒了一个谎，你就不得不用更多的谎言去圆谎。
　　“斯特林在森林里发现你被守护藤攻击，守护藤是一种攻击性很高的植物，我没想到，抱歉。”他叹气：”还好他今天也在。”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想：这是雷哲对安德鲁撒的谎，事情应该是如同他说的，我”召唤”了他，事情一定和伊狄女神有关。
　　可是为什么会是雷哲？

　　休息了一天，我去了科特家的藏书室。
　　每个贵族家庭都有客观的藏书，科特家也不例外。
　　我找到一本叫作”神史”的书，打开第一页就是有关”伊狄”的传说。
　　伊狄又被人称作”孕育的女神”，代表了新生，可以预知人们的命运。可是人一生只会见伊狄三次，一次是新生；一次是孕育新生命；最后一次是死亡。
　　我终于理解为什么一开始沙利在我新生后会去见伊狄了。
　　可是为什么我会再一次见到伊狄呢？反正肯定不是因为孕育新生命，那就是因为我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了吗？
　　我又翻阅了一些有关伊狄的书籍，发现虽然每个人都见过伊狄，但是却对她了解得非常少。
　　不过我在安德鲁那里获得了一些消息。
　　安德鲁对我说：”我的兄弟在遇见他的妻子时，见到了伊狄。”
　　安德鲁指的是夏尔的亲生父母。
　　我疑惑：”不是说伊狄只会在孕育新生时才出现吗？”
　　“对啊，”安德鲁笑了：”因为有了爱，得到神的祝福，就可以孕育新生了。”
　　我恍然大悟。
　　我又问他：”那么伊狄会莫名的出现吗？”
　　安德鲁摇摇头：”神示绝对有它存在的意义。”

　　不久，我就迎来了开学。
　　开学的第一天，沙利就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同在的还有米德尔。
　　他关上门，拿出了一个满是灰尘的盒子，上面贴满了白色的符咒。
　　当我靠近盒子时，我感觉了一阵寒冷。
　　“后退。”米德尔将我保护在身后，念起了咒语，一道屏障在我们前方出现。
　　沙利握住盒子，突然盒子开始剧烈的震动。沙利撕掉上面的符咒，盒子打开，发出刺耳的尖叫——有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的，仿佛从地狱里传来的声音。
　　沙利将手伸了进去，突然他的手冻结成冰。他用另一只手握住冻结的地方，冰又融化了。
　　沙利把两只手都伸进盒子里，盒子停止了尖叫。
　　他的额头出现了密密的汗水，向我们点点头。
　　米德尔走上前，问他：”是这个吗？”
　　沙利手上握着一个卷轴，他缓缓将它打开，看了半天，他将它递给了我。
　　我小心翼翼接过来，发现上面全部是中文！
　　泛黄的卷轴上记载着一个古老的魔法：衰老术。
　　“我已经打破了这个卷轴的诅咒了，不过爱丽丝，我需要你把它翻译出来，越精准越好。”
　　沙利难得拜托我一次，我立即同意了。

　　我回到房间里，开始研读这个卷轴。
　　“衰老术”远比听上去可怕，被施咒的人会迅速地老去，并且各种病痛缠身；而且破咒的方法只有施咒的人决定，并且没有可以逆转的可能，如果不破咒，即使死去，灵魂也会受到各种折磨。
　　不知道是谁发明这个咒语，我只觉得看得我背后发凉。
　　我翻译好了，检查了几遍，一起拿给到了沙利的办公室。沙利嘱咐我千万不能给别人提起这件事，我点点头。
　　我正要走的时候，发现黑暗处坐了一个人，不过只是匆忙的一瞥。
　　不确定是否是那个人，我在旋转楼梯的楼口等了一会，就看到沙利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我躲到阴影处，他从我的身边走过。
　　铂金色的头发在火焰的照耀下显得像是白色。
　　我屏住呼吸。
　　就在他要消失在楼梯间时，他突然转身对我伸出手，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的手里窜出，击中了我。
　　一股莫名的力量将我束缚，我大喊：”雷哲！”
　　“是你？”
　　雷哲缓缓走了过来，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哼笑了一下，束缚力消失，我跌坐在地上。
　　他装作无辜的问我：”我以为是什么人呢。”
　　我摔的生疼，心里怀疑雷哲说不定早就知道我就在那里了。
　　他问我：”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站了起来：“我有两件事想问你。”
　　他挑了挑眉。
　　“第一件，你上次说的召唤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雷哲嘲讽的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请您告诉我。”我一字一句的说。
　　“你见到了伊狄，你召唤了，你居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仿佛听到了最大的笑话，闷笑了两声：”那我就告诉你吧。”
　　他渐渐靠近我，越走越近，把我逼到了墙角。
　　我不断地往后退，直到无处可退，他离我的距离只有一厘米——或许更近，我感觉我只要微微一动，就能触碰到他的鼻尖。
　　他挑起我的发梢：“说明你喜欢我。”
　　“不可能！”我立刻说，在心中诽谤：雷哲斯特林！你这个自大狂！
　　雷哲耸耸肩，一副喜欢上我很正常的表情。
　　我想赶快跳过这个话题，他也问我：”你的第二个问题呢？”
　　我有点不想问了，可是他却一副好奇的样子。
　　我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那。。。那天，你吻了我吗？”
　　可是雷哲转身就走，留给我的只有一个冷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