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阮小九

7、回家

　　我最终还是没能回到以前的世界。
　　沙利让我和玛雅回家：”学校不会留人。”他看上去是为我着想，但是在我看来他只是找个人监视我。
　　因为沙利曾和玛雅商量要不要给我下一个无法离开魔法世界的咒语，最后玛雅找到了一种魔药有这样的功能，配药有蛇胆和老鼠的眼睛。
　　我立刻向他们保证我绝对不会离开魔法世界半步。
　　我收拾好了东西，和玛雅还有多娜一起回家，我没有想到的是米德尔也和我们同行。
　　米德尔坐在马车外，多娜在装行李，我去帮她，她对我说：”夏威斯先生曾是小姐的侍卫。”
　　我有些不明所以，她继续为我解释，原来在魔法世界，贵族家族的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侍卫，并且从小就服侍主人，立下了不可违背的魔法契约。如果主人死了，那么侍卫也会死。
　　除非主人给他自由，否则他将永远侍奉主人。
　　“小姐给了夏威斯先生自由。”多娜说。多娜也从很早就开始侍奉玛雅了，所以至今为止她依然叫她”小姐”，并且玛雅年近半百，依旧没有结婚；沙利，米德尔也没有！
　　这在我们的世界并不常见，可是我也不好问，怕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多娜看出了我的疑问，她给我解释：”在我们的世界，除非遇到了真正相爱的人，否则不会结婚，”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除了个别贵族家族需要承担联姻的责任。”
　　这时，玛雅走了过来，她对我说：”没有相爱的人生下的孩子不会受到神的祝福。”
　　看来我和多娜的对话都被她听见了，我也就直接问她了：”那贵族联姻怎么办呢？”
　　“联姻一般不会要孩子，通常情况下会过继同族的孩子。”

　　玛雅家很大——简直可以成为一个小型的城堡。
　　她很低调，以至于出发的当天我才知道她也是一个贵族，虽然比不上斯特林，但是也很著名了。我曾在图书馆读过她的家族”奥莱拉”的故事，也是有百年历史的家族。
　　玛雅是家中长女，她的父母是真心相爱，这在贵族中并不常见。
　　她还有一个妹妹，第一天的晚宴中，我就见到了她，卢娜 奥莱拉。
　　卢娜比玛雅小了接近十岁，三十多岁保养的像是只有二十岁，非常漂亮，气质也不输玛雅。
　　但是卢娜对我并不友好，在第一天她就对我说：”你就是科特的孩子？”
　　我点了点头，她冷哼一声就走开了。
　　应该说，整个奥莱拉的人对我都不算友好，玛雅私下对我说：”对不起，这都是我和夏尔的恩怨罢了。”
　　再玛雅的叙述中，我才知道，老师曾是玛雅的未婚夫。
　　我震惊的无以加复。
　　玛雅无奈的笑笑：”我们的婚姻也只是两个家族的联姻；他并没有否认，可是就在婚礼前不久他就消失了。我一直都知道他并不爱我，可是从我第一眼见到他，我就爱着他。”
　　她看着我的眼睛，轻轻抬起手，抚摸我的脸：”我恨过他，可是知道他死了，我再没有恨，只希望他好好地活下去。”
　　离开前玛雅对我说：”不必在乎这个家里其他人，我会保护你的。”

　　第二天，米德尔问我愿不愿意随他去集市。一定是玛雅怕我难受，才让他带我去，我在心中感激着她。
　　魔法世界的商店看上去非常古老，一条街上全是穿着黑色大衣的人群，让我想起了古老的英国。
　　米德尔走近一家古董店，他让我在门口等他：”不然你就自己去转转，不过不要走远了。”
　　我在门口等了他五分钟，实在无聊就一家店一家店的巡视。
　　我突然看到了一家店，没有门牌，也没有店名，我在门口看了一下，里面有很多书，不过并没有什么客人，和其他店铺的热闹格格不入。
　　我随手推门走了进去。
　　店门口坐了一个老人，他的眼睛上浮着一层白雾，我走了进来，带动了门铃，他对我说：”您好。”
　　“您好。”我也问候他。
　　“原来是位女士，请问您需要些什么？”他笑笑。
　　原来他看不见，我忙说：”我只是随便进来看看。”
　　他点点头：”那您自己看吧。”
　　我上下打量这个店铺，不算大，最里面有个阶梯，全部都陈列着书籍。
　　左面的墙中间有一块空的地方，露出墙面，黑色的砖上雕刻了一朵玫瑰花，栩栩如生。
　　我正打算离开，就看到玫瑰花斜下方有一本书，感觉被人翻阅了很多遍，已经有了毛边。我扶着上面的书，把它抽了出来。
　　书名是”另一个世界”。
　　我看了看序章，用的语言是英语，讲述的果然是普通人的世界的故事。我看了看作者，叫”夏尔”。我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巧合。
　　我问老人：”’另一个世界’这本书多少钱？”
　　老人招手让我过去，他摸了摸书面，想了想：”三个铜币。”
　　我正要掏钱，才发现身上没有带钱，虽然索林会给我发工资，但是我一直在城堡里生活，也没有什么日常开销。我窘迫的说：”不好意思，我不要了。”
　　老人笑了笑，拍了拍书，结果书自己翻滚着回到了书架。
　　我出了书店，米德尔正在街上找我：”你去哪儿了？”
　　我指了指身后的书店，米德尔看了看：”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我想了想，找他借了三个铜币。
　　回到书店，我把铜币放到老人面前：”请把书卖给我吧。”
　　谁知老人说：”刚才有个先生买走了。”
　　我吃惊地看着他：”可是我刚才才出去！”
　　老人摊摊手：”我以为你们认识，他刚才一直在你的身后。”
　　我觉得有点恐怖：”我身后？您不是看不见吗？”
　　老人笑笑不说话。
　　我出了书店，将铜币还给米德尔，他问我：”怎么？没买到吗？”
　　“被人买走了。”
　　“前面有个书店，要去看看吗？”
　　我摇摇头：”算了。”

　　魔法世界的寒假非常漫长，因为他们一年只有一个假期，而且他们的冬天真的非常寒冷，我感觉零下二十度也不为过。
　　整个假期我都不愿意出门，玛雅忙于各种家族聚会，她让我和她参加，我都不愿意去。
　　我最近痴迷于魔法世界的古代魔法文化，玛雅家有个很大的藏书室，我在里面发现了很多好书。
　　一个多月后，玛雅终于受不了我：”爱丽丝，你身上有一股浓浓的味道。”
　　“真么味道？书香？”
　　玛雅嫌弃的看着我：”是腐朽的味道。”
　　她不想让我在这样宅在家里，她对我说：”这个周末你和我一起去科特家。”
　　我哀怨地说：”可以不去吗？”
　　玛雅说：”你的祖父想见你。”
　　我迟疑了一下：”是祖父叫我去的吗？”
　　玛雅看着我：”是的，而且他说了很多次了，我都帮你推辞了。”
　　我叹气。

　　我第一次回科特家，安德鲁显得非常高兴，他亲自在门口接我。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出门，我的动作显得非常迟缓，玛雅提醒我：”爱丽丝！”
　　我才反应过来，对安德鲁做出屈膝礼：”您好。”
　　安德鲁扶了我一下：”快进来吧。”
　　安德鲁的妻子已经去世，而夏尔其实是安德鲁兄弟的孩子。
　　科特夫人去世后，整个巨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安德鲁和佣人了。
　　佣人拿出相册，看着薄薄的，但是打开后里面出现很多页。安德鲁翻开第一页，上面用魔法语言写着：夏尔，欢迎你。
　　我和安德鲁并肩坐在长长的沙发上，他缓慢地翻着相册，不时为我解释：”这是夏尔第一次来到我们家，我和玛德琳的感情一直不太好，不过我们都是真心爱着夏尔。”
　　“这是夏尔第一次去博斯特学校，我们一直觉得他比同龄的孩子聪明。”
　　“夏尓毕业典礼。”
　　“夏尔的生日。”
　　老人不停地说，我默默地坐在他身边聆听。
　　翻到夏尔十七岁时，他的身边出现的一个女孩：棕色浓密的卷发，明眸皓齿，青春且美丽——正是年轻的玛雅。
　　安德鲁抬头看了一眼玛雅，他叹气：”难得你还愿意为他做这么多，我一直想替夏尔对你说一声抱歉。”
　　玛雅摇摇头：”爱没有错，不爱也没有。”

　　相册最后停留在夏尔二十三岁。
　　他微笑着看着镜头。
　　正是我第一次见到夏尔的样子。
　　安德鲁轻轻抚摸着照片，说：”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老人，谁知老人却笑了笑：”还好你回来了。”
　　我的眼圈发涩，半晌才说：”对不起。”
　　安德鲁和我对视，他的眼神非常温柔，眼底倒影着我的样子，他伸出手拥抱我，我也回抱他。
　　安德鲁的怀抱让我想起了夏尔，我忍不住的哽咽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在老师去世后，我当着众人的面落泪。
　　玛雅拍拍我的背：”傻女孩，这不是回家了吗？”

　　晚上安德鲁邀请我留宿，玛雅问我想不想留下来，我点了点头。
　　玛雅走后，我和安德鲁共进晚餐。
　　科特家的餐桌是那种非常长的桌子，旁边壁炉的架子上摆着许多相框，这些东西都吐露着这个家族曾经的辉煌。
　　也许是老人寂寞了太久，他十分健谈。
　　和安德鲁的对话十分轻松，我给他讲了许多关于夏尔的事，也提到了杜恩。
　　“杜恩是父亲收养的孩子，父亲去世后他就一直照顾我。”
　　安德鲁对杜恩也十分感兴趣，他惋惜道：”可惜他是个普通人，不然真想见见他。”
　　安德鲁随后问我：”爱丽丝，你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我将和玛雅他们准备好的台词说了一遍，安德鲁不断的唏嘘：”早知如此，我就不该逼他。”
　　我摇摇头：”您不用自责。”
　　“夏尔他，一次也没有想你提起过我们吗？”
　　我迟疑了片刻，才说：”他提过，只是不常说。”安德鲁舒了一口气：”我怕他不原谅我。”
　　我并没有说出真话，可是我并不想让老人伤心。
　　吃过饭，我和安德鲁坐到客厅，佣人拿来了暖和的毛毯，我也终于喝上了五颗糖的柠檬茶。
　　我和安德鲁都不想休息，不过安德鲁重要的是要跟我说：”爱丽丝，你的事校长先生已经给我说过了。不过科特如今不同往日，我想要保护你，不能和斯特林对着来，我们只能向他们示好。”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麻烦您了。”
　　“这都是我该做的，”安德鲁苦笑：”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就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了。”
　　我想了想，对他说：”谢谢您，祖父。”
　　安德鲁愣了愣，他的眼角有些湿润，许久他才回答我：”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