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爱莲》北雁南飞又一年

116、第二十六章 归去来兮（5）

　　“姑娘，夜寒露重，早些回去吧，你现在要保养身体。”天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我扭过头，苦笑了一声说道：“我现在保不保养已经不打紧了。”谁知天佑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姑娘，你别这么说，你会长命百岁的，你……我……我去禀告皇上，让皇上给你想办法，皇上这么疼你，他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天佑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将头侧到一旁，强自忍耐着，我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感觉非常温暖，我和孟鹤轩的对话他应该都听到了，明知我时日无多的情况下，他还在为我担忧，替我着急，我从心里感激他，随后向他问道：“天佑，那日我在茶楼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你回去后可曾仔细想过？”
　　天佑瞪大了眼睛望着我，迟疑地说道：“姑娘，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在宫里一直是受宠的，而且你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留在宫里可能会更好些！”
　　我摇摇头，慢慢说道：“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胤禛了，他是大清的皇上，我与他之间隔了一道屏障，他高高在上俯瞰苍生，我只能跪伏在他脚下，仰望于他，他给我的爱也不似之前那般简单纯粹，而是帝王的赏赐和恩宠，这在别人眼中是求之不得的荣耀，可我却是越来越感觉压抑、恐慌，我现在每一次面对他都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一个闪失惹怒了他，给自己也给身边的人招来祸事。天佑，你知道吗？我对他的感情一直未曾变过，我爱他爱到骨髓，我爱他爱到忘记了自己，可我不想将来有那么一天，我的爱人我不敢去爱，一提到他我就变得恐惧紧张，手脚惊颤，我不想我的余生一直活在惊恐之中。我的时间已经不多，我想给自己保留一份美好的回忆，让我在弥留之际还能笑着与这个世界告别。天佑，这件事其实我已经思考很久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要做决定，你若是能理解我并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感激你；你若是不能理解，也请你别阻拦我，好吗？”
　　天佑听完我说的这些，陷入了沉默，直过了半天之后，单膝跪在我面前，拱手说道：“姑娘进京之前，天佑曾立誓明志，今生跟随姑娘左右，生死相随绝无二心，此番姑娘屡遭不测，是天佑失职，从今后天佑愿成为姑娘的倚助，助姑娘完成心愿。”
　　我嘴角一扬，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会告诉你我的安排，你尽快帮我打点，我不想耽搁太长时间，另外你需谨记，此间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万不可泄露了风声，以免给你引来杀身之祸。”
　　随后，我将所有的计划和安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天佑，他听完之后即刻出了宫，动用以前在京城结交的各路朋友帮我将所有的道路铺平。
　　天气已经转凉，胤禛将我从杏花村接了回来，安排在他的寝殿旁边的厢房里，我回到住所时夜已深，刚刚推开房门只听里面传来一声问询：“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我都已经派了几拨人去找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话音刚落，屋外进来几个宫女，将房间里的蜡烛点燃，明亮的灯光将黑暗驱散，我这才看清胤禛端坐在桌旁，眉头深皱，神情很是不悦，我心下一沉，眼睛转了转，微笑着说道：“还有个把月就到你生辰了，我是想着该准备什么寿礼，讨你欢心，结果就忘了时间，直拖到现在才回来。”
　　胤禛听完，紧皱的眉头随即便舒展了，笑着问道：“那你可想出什么主意？”我耸耸肩说道：“还没想到。”
　　他伸手将我揽入怀中，笑道：“无所谓什么寿礼不寿礼的，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我靠在他的胸口微笑着，沉默片刻后问道：“胤禛，在你心里，我最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笑道：“你在我眼里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不过说起来，最令我怦然心动的是那一次你穿上大红嫁衣的时候，云鬓高梳，略施粉黛，一袭红装，千娇百媚，简直让人移不开眼。”顿了顿，他又说道：“说起来也是惭愧，我都没有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我……”
　　我将手指轻轻遮住他的嘴唇，摇摇头说道：“我不介意的。胤禛，若是将来我老了，变丑了，你还会像现在这般疼我爱我吗？”“那是自然，我心里最盼望的事，就是将来我们两个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时，互相搀扶着登山赏花，游船赏湖，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同时老去，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我的眼眶瞬间变得湿润了，又不敢让胤禛看见，就环住他的脖颈，将头搁在他的颈窝处，强自忍耐自己变得有些激动的情绪，心里默默念道：这次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这样的幸福今生你只能和别人分享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明天就是胤禛的生日了，也是我实施计划的关键时刻，我呆呆地坐在房间里，手指轻轻捻着那条桃核手链，口中念着：“终日劈桃瓤，人在心儿里。”心里顿时生出无限的甜蜜，心里忍不住想到，也许以后我就只能靠这样的回忆来感受他对我的爱恋了。
　　正在这时，天佑进来向我禀道：“姑娘，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明日可按计划行事。”我点点头：“明日是胤禛生日，我要给他个惊喜，对了，你把双儿带在身边吧，事成之后再向她解释。”
　　他点头应是，顿了顿又问道：“姑娘你可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将来要是后悔可就来不及了。”“我就是不想将来后悔才要这么做，反正我也没有多少时日了，就让我任性一次吧，我想走的时候心里还有他的爱。”
　　第二天刚一入夜，我就派人把胤禛带到了‘万方安和’，他知道我要给他祝寿，满怀期待地坐在正殿中，等着看我给他准备的惊喜。
　　少顷四周熄了灯，整个大殿陷入一片黑暗，随后鼓乐响起，渐渐地，在胤禛的正前方聚起了微弱的光亮，一眨眼又出现两个剪影，与此同时在殿中的幽暗处传来温婉悠扬的唱词，配合着剪影的一举一动，讲述了一个凄美的故事。
　　“生于江南，长于市井，阴差阳错，送入京城。初次见面，与人争斗，强横泼辣，令人侧目。再次相遇，天灾人祸，济贫助困，天冷心暖。天家恩典，秀女入宫，兢兢业业，秀外慧中。塞外遇险，得君相助，小人暗袭，挺身而出。九死一生，与君同在，惺惺相惜，暗生情愫。月有盈亏，人有离合，家逢巨变，孤苦无依。命运多舛，逐出京城，受尽欺凌，相思如海。皎皎银河，巍巍群山，思君于心，永不言悔。”
　　当歌声停歇之时，帷幕上的光亮也渐渐熄灭，不多时，一阵暗香飘来，随后一队宫女提着宫灯从四个方向走来，将那宫灯围成一个圆圈后，一直伏在地上的我慢慢直起身子，露出了面容。
　　“玉莲。”胤禛一见到我很是兴奋，刚刚叫了我一声，边上的琴声便响了起来，我冲着他妩媚一笑，解开身上墨色的斗篷，随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
　　我穿了一身大红衣裙，在黑暗的夜中，在朦胧灯光的映衬下，风情万种，极尽妖娆。胤禛似是从没见过我这幅模样，神情中虽然疑惑但更多的却是兴奋愉悦，双眼一直追随着我的身影，片刻都不愿移开。
　　一曲舞毕，我从一旁接过下人递来的酒盅，碎步走到胤禛面前，双膝跪地，将那酒盅举过头顶，娇羞妩媚地说道：“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胤禛大笑出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将我扶起来搂入怀中，开心地说道：“玉莲，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前些日子你说要给我准备礼物，我就在猜测你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果然，你给了我一个惊喜！”我见他神情愉悦，心里也很欢喜，遂冲他莞尔一笑说道：“只要你喜欢就好。”
　　他抚摸着我的脸颊，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我只知你擅长抚琴，从不知道你会跳舞，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学的，我竟不知？还有你这大红衣裙又是从何而来？”
　　“我以前可是经常跟在纯禧身边的，你别忘了她可是舞中高手，随便教我两招就够我吃一辈子了，至于这衣裙，你上次不是说我穿上喜服时让你怦然心动吗？我就想我们两个还没有拜过天地，喝过交杯呢，干脆趁今晚你和我补一个婚礼吧，胤禛你说可好？”
　　胤禛笑着点点头：“应该应该，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早叫人准备的。”我握着他的手摇摇头，宽慰道：“我早就准备好了，你随我来就是了。”胤禛听完不再说话，任由我牵着他的手，往殿内走去。
　　走不多远，来到一处厢房，我轻轻推开房门，胤禛一看便怔住了，随即暧昧地看向我，眼睛里说不出的宠溺，整个房间被我布置的一片火红，墙上贴着大红的喜字，桌上点着龙凤红烛，床榻上锦被纱帐皆是红色流转，让人一看便生出喜悦之色。
　　胤禛拉着我的手走到桌前，拿起合衾酒与我一同饮下，随后对我说道：“玉莲，我这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已经说服了朝臣立你为皇贵妃，并且为你阿玛追封爵位，你的家族撤销罪籍，即日起便可回归原籍并且归还充公的财产。”我听后立刻跪伏在他身前行了大礼，说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他将我扶起，笑着说道：“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那些俗事明日再说。”我娇羞一笑，随即跳到他的身上，搂住他的脖颈，调皮地说道：“入洞房。”胤禛一阵大笑，抱着我闪进了那一片红色的纱幔之后。
　　子时已过，我悄悄起了床，换上早已备好的太监服饰，坐在床榻前看着安然入睡的胤禛，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抚摸着他眉头上的皱纹，心里突然感觉异常的苦涩，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最后一次与你这般亲近，感受着你的体温，呼吸着你的气息，从今后，你我便海角相隔，永不相见。
　　一阵细细的敲门声响起，是天佑来接应我了，一瞬间两行热泪滴落而下，我只觉得心被挖走了一般，直痛得我身体蜷成一团，不敢做出任何一个动作。少顷，传来天佑的声音，只听他说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若是不想走，就别勉强自己。”一瞬间我似是清醒过来，伸手摸去脸上的泪痕，在胤禛额头上深深印上一吻，随即决绝地走出了房间。
　　天佑找来了一条小船，带着我从水路绕道园子西北角的一处偏僻小门，那里是宫人平时出入的地方，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坐在船上，我抛开杂念，小声问道：“一切都打点好了吗？”“姑娘放心，一切都已打点妥当。”“那迷药的分量可放足了？”“孟鹤轩开的药方已是万无一失，我又足足加了一倍的量，那些人醒过来要等到明天一大早了，到那时我们早就脱身了。”“那道圣旨，明天一早你把它放在三爷门口，他会替我带给胤禛。”“姑娘为何不直接交给皇上？”“直接交给他，等于没有这道圣旨，我得找个人替我做个见证。”“小人明白，等把姑娘送到安全的地方，小人就去办这件事。”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过头去看向愈来愈远的宫殿，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胤禛，原谅我，有一种爱不是用嘴说出来的，我只能把它放在心里，让它陪伴我以后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