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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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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看着眼前晃动的双手,我猛然回过神,自己竟是拿着笔对着烛光发起了呆。抬头看了看含韵,不禁脸上扬起了甜美的笑容。这小妮子刚进府的时候,总是畏首畏尾地跟在我身后,说话都轻声轻气的。五年了,现在也落落大方起来,越发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又因为与我一起读书习字,人也聪明伶俐,琴棋书画倒都小有造诣,虽然才十二三岁,但心思细腻,长得也水灵,倒是比我更像个小姐了。
“小姐,你一个人傻笑什么吖,也说来让我一起乐乐嘛。”含韵收回手,挽起衣袖,继续磨起墨。
“你还记得几年前,我为了把院子里的小鸟送回巢,从树上掉下来的事情么?”我无心练字,索性放下笔,拉了含韵去圆桌坐下。其实我时常会走神,想着那一日的光景,心里有种莫名地悸动。
“记得,那次小姐偏不听我劝,要自个儿爬树,还跌了下来,划伤了手脚,可把我吓坏了!还害的我被陈伯关了两天禁闭,幸好老爷夫人对下人们都好,才放了我出来。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含韵倒了杯水给我,又给自己也倒了杯。自小我们就在一起,情同姐妹,不是正式场合,我们就像真的姐妹般相处,只是她照顾我更多些,在我心里,她就是我姐姐。
“那是我第一次见几位小王爷,也不知为何,那一幕总是反复出现在我眼前。”事后,我问过陈伯,陈伯因为是府里的总管,又是一直在爹爹身边照顾的人,因此对府里大小事情也最熟悉。他说,那几位是王爷之子,大家都称呼为小王爷,那日见到的分别是宁王之子凌云飞、肃王之子凌洛允和瑞王之子凌将夜。他们是来拜爹爹为师的,需要走点过场的仪式。
我梁天国自开国起,便有规矩,虽各王爷都在自己的封地,不过王爷之子在未及冠之前,必需在这个建于城——天子脚下与王子们一起生活学习,为的是彰显天子对王爷们的恩宠,不过我知道,原因不是这个。
可是还未及冠,小王爷们都已进入天、玄、地、黄四官府任职,鲜有及冠后能回到爹娘身边的。当然,有功于社稷而得封封地的,又另当别论了。
“小姐可是中意于哪个小王爷了?”含韵坏笑。
“你个坏丫头,”我戳了下含韵脑门,嗔道“就你满脑子的坏想法。”
含韵委屈地揉揉自己的额头,撒起娇来 “都是秦歌跟我说的,她整日跟着萧公子不务正业,就爱说长道短的。”
“秦歌…就是萧逸哥哥身边一直带着的丫鬟吧。”萧逸哥哥是言谏阁御督萧维芹的儿子,他还有个姐姐,在宫里侍奉天子。因为萧伯伯与爹爹是挚友,两家自然走得近,所以小时候经常会跟萧逸哥哥一起玩耍,渐渐长大后,也不知为何,竟疏远了。虽然还是经常听到萧伯伯来找爹爹,却不见萧逸哥哥。
“是啊,小时候就跟秦歌关系最处得来。”秦歌一直跟着萧逸哥哥,所以跟我们也走得近。
“好啦,歇息吧,帮我准备准备。”
“是,我的大小姐。”
最近几日,不仅是府里,连整个建于都闹腾了起来。二月初五,是梁天国历代天子祭祀祈福的特殊日子,那一日天子自皇宫巡游至都城西城郊外的希冀山,在天台上祭天,祈求一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夜晚,整个建于夜市灯火通明,花灯猜谜,行雅令,放水灯,各家店铺都把自家各式各样的新巧玩意展出,或以活动奖励形式送出,或以拍卖方式卖出。从各地赶来凑一场热闹的游客纷沓而至,几个有名的客栈早已把所有客房都预约了出去。
今年尤为特殊,今年正是四年一届的“天魁都会”举办的日子。“天魁都会”之所以如此万众瞩目,与它的举办方、比赛项目、奖励都有莫大关系。这一盛会由主要负责祭祀庆典的天官府和主要负责官吏选拔、工事建造的黄官府共同策划举办,所有幼学至弱冠的才子佳人,无论出身尊卑贵贱都可参与,比赛项目分“天纵英才”、“天之骄子”和“风华绝代”三项。“天纵英才”男女都可参与,琴棋书画取一比之,“天之骄子”由男子取骑、射、武三个取一比之,“风华绝代”由女子取刺绣、茶艺、花艺三个取一比之,三个项目不限,只要符合要求,就可报名参与。
本就是极其风雅的比试,自恃有点才华的都跃跃欲试,更何况比试的奖励更是让人趋之若鹜。“天纵英才”的三甲和“天之骄子”、“风华绝代”的魁首,可获特招,得见天颜,更有幸者,或可获御赐封号,或可直接入仕为官。这也是除了科举考之外,另一种选拔人才的方式,因此虽由天官府操办,却需要黄官府参与。但是,选拔进的人才一般却不会入天、地、玄、黄四官府,一般是去四属阁,四属阁为文渊阁、言谏阁、武悠阁、兵戎阁,四官府隶属于丞相之下,而四属阁则是隶属于三公之下。有如此良机,世人自然是不肯错过的。
“小姐,老爷夫人回来啦!现下正在大厅,说是要找你呢,好像…有点吓人!” 含韵说罢,还作瑟瑟发抖状,可惜一点都看不出害怕的样子。也是,爹爹是文渊阁大学士莫序,为人本就谦和,待下人也宽厚。娘亲名唤柳菲,原是前朝罪臣之女,自小颠沛流离,故而身子不好,性子也要强,与爹爹相遇后,历尽艰难才能相守。所以爹爹只有娘亲一位夫人,对娘亲一心一意,不忍娘亲受累,府里的事皆由陈伯打理,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唤作莫承华,取“承载韶华”之意。据陈伯说,爹爹差点就与娘亲错失一生,所以现在到哪儿都带着娘亲,黏腻得很,这次去南坡城取地方上呈的几册古书,也带着娘亲一起。他们对我虽不至于溺爱,确也是宠爱非凡的。
放下手中的书,我长叹口气,早料到爹爹会知道的。抬眼望了下窗外的桦树吐出些许鲜绿的叶芽,定了定神,起身出了房门。
“女儿拜见爹爹,娘亲。”双手交叉,高过头顶,我行了个跪拜的大礼。爹爹娘亲分坐在堂上,难得见他板着脸,待我行完礼,他只缓缓拿起茶盏,抿了抿,没说话,气氛有点压抑。我仍跪着,有点手足无措,无奈只能求饶似地看向娘亲,嘟起嘴一脸愁苦。
娘亲瞟了一眼爹爹,抿嘴笑了下,“这几日不见华儿,为娘甚是挂心,快起来让为娘好好看看。”看着娘亲笑意盈盈地招手,我立马站了起来,在娘亲面前转了两圈,一席粉色裙衫飘扬宛若一朵盛放的桃花,脸红扑扑地朝着娘亲灿烂一笑。
爹爹看娘亲这般,也无法板着脸生气了,不过声音依然闷闷地说,“华儿,爹今日无意听闻,你报名参加了这次的天魁都会?”
“是,爹爹,女儿确实打算参加。”我听着自己的声音,倒挺沉稳,其实我还是有点怕爹爹生气,怕爹爹阻止我参加。
“你一个女娃娃,即不为平步青云,也不为荣华富贵,何需去趟这个浑水?”莫序无奈摇了摇头,“这天魁都会看似平常,实则也是各势力交错、平衡的场所。”爹爹欲言又止,其实我也清楚,破例入仕、纳入后宫、天子赐婚,一旦面见了天子,便说不清天子给的是荣宠还是牢笼。虽然明白,可我还是有自己的执着,那个不断徘徊于脑海的画面,为何我还想再见他们,为何对他们的事如此好奇呢?
“爹爹,女儿自小受爹爹娘亲亲自教辅,虽不是七窍玲珑的,但也明白那是个漩涡,女儿…女儿只是…”握紧自己的裙摆,我也知道自己是任性了,可是,一旦起了这个念头,就怎么都放不下,这算不算我的夙愿?自小而起的夙愿?
娘亲大约是看出了我的挣扎,“华儿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聪明伶俐又知进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教导好女儿?你…你这是在怪我呢。”说着扑闪着眼睛,似要落泪,起身拂袖而去。爹爹顿时手忙脚乱,追上去忙着解释,也不再管我了。搀扶着娘亲出了大堂。
虽然早已习惯两人这样,我还是不禁失笑。娘亲虽然要强,偏偏爱对着爹爹撒娇,爱看爹爹为她着急,为她心疼。而爹爹,虽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精明能干,遇到娘亲,便没了主意,知道娘亲时常是故意落泪,假装生气,可还是耐着性子又是哄,又是赔不是。从小看着他们那般恩爱,我也时常会想,若是能找个如爹爹爱护娘亲般,爱护我的夫君,大概就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