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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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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强厉贵气的宛州贺家短短半年内连出两门丧事,城中百姓对此也是纷纷唏嘘不已。毕竟不论是当年开创贺家家业的二郎还是其子,都是生得一副菩萨心肠。贺家作为名门大户,每月都置备了粥膳,用于施济给穷苦百姓。且待人也颇为宽厚,往来合作的商户对这贺家也是赞译不绝。
只道一句愿得钱财散尽,只留人长久矣。
不过此刻贺府中人可没闲情理会这些嗟叹,原因无他,贺家唯一的血脉,他们的小祖宗阿柒小姐离家逃跑了。
因着全府上下的宠爱,阿柒养成了个混世魔王的性子。虽是个女娃娃,既不爱女工亦对读书无甚兴趣,镇日里只爱顽笑打闹。自遵着母亲意愿拜了个先生后,那位先生对她管教颇为严厉,读书抚琴棋艺无不落下,叫她原本自在的生活束缚了不少。
纵是先生再好看不过,她也不愿辜负自己困在诗书里。
是以某日早晨,贴身婢女纳闷小主子起床得比平日里要晚,推开房门一瞧,这才方知床上只留下个冰凉枕头,人却早已没了踪迹。
这回才真叫发生大事了。担心小主子被些有心人给注意上,众人纷纷放下手中活计,在城中秘密搜寻打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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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厢里,城头东市口前来赶集的人们却一齐驻足看起了热闹。向来泼辣蛮横的刘家寡妇正手持扫帚追打一六七岁的小子。那小子穿着不知从哪顺来的宽大麻布衣裳,整个人虽是灰头土脸的却窜得极快,身子骨灵活地一下蹿下行人的木头推车,一下又绕过小贩的摊位,还能得空吧唧一口手上握着的番薯。
反观之刘寡妇身形肥胖臃肿,真要跑起来气喘吁吁难以应付,因而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眼瞧着追不上了,那刘寡妇停下脚步用扫帚杵着地,佝着腰歇息,而后狠狠的啐了一口:“哪里来的混小子竟偷到我家来了,叫我逮住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一众人等看完了热闹,也都纷纷散罢……
那小子低着头仍是一个劲地往前冲,待转过巷角,未曾来得及缓过来,便撞上一人,屁股着地跌落在地上。那小子吃痛,皱着眉头正要开骂哪个混蛋如此不开眼。
抬头一看,人便愣住了,将要说出口的肮脏啐语又生硬地咽了下去。
面前的人依旧是白衣清俊,暗纹浮动其上。生得是眉目如画出尘,长发如墨散至腰间,耀眼得倾覆整代风华。
令人觉得好似与他身处一地都是亵渎之意。
那灰脸的小子见着这人,就坐地上也不动了,嘴一扁委屈唤了声:“先生……”
锦御就那般静静立在那,眉头紧锁望着她,又好似透过她在寻觅着另一人,许久他方淡漠开口:“镇日里只知混闹,哪里有如此顽劣的女孩子。”
阿柒本是无所畏惧的性子,却唯独对这神仙似的先生有些敬畏,听罢先生这句不轻不重的训斥,心下更是难受,埋下头将哭未哭地继续说道:“阿柒作这番打扮也只是为方便行事……阿柒自晨晓至今还不曾进食……”声音越来越小。
本就是小孩子贪图一时新鲜偷摸着溜出去,又怎会顾虑那么周全,肚子饿了也一时没个法子,这样做想必也是饿极了罢。
锦御叹口气,再训不出其他,只是继续淡淡道:“可是知错?”
阿柒听得此话,心里光亮,赶紧应道:“知道,阿柒知错,今后必定不再这样惹累先生担心。”还请先生原谅阿柒这一回。
那人听得此话,神色方柔和些许,眼中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清,朝阿柒伸出手,骨节修长白皙如玉,引来一阵幽幽熏香:“起来吧,先生带你回去。”
阿柒这才欢喜,就着先生伸出的手从地上起来,末了也不松开,两人并行着往来时的路返回去。
锦御也不嫌阿柒满手是泥,神色自然的任由她牵着,缓缓迈步走出巷子。
路上行人多了起来,对这一大一小两人纷纷投出关注的目光。城中之人多是知晓锦御的,见他身边牵着这个早上热闹了整条街的小子,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这好似泥潭里滚过的娃娃竟就是贺府唯一的小姐。
一人悄悄对其同伴说道:“得亏贺家小姐还有这么位先生护着,不然该叫那群豺狼给吞了。”其他人也是议论不已,所幸城中百姓多是纯朴良善之人,多少也受过贺家的惠泽,是以言语也不难听,传至两人耳里也未多加理会。
贺府管家的大儿子阿服一直担忧地守在贺府大门口来回踱步,眼尖瞧见远远走来的两人,心里终是舒下一口气,赶紧跑过去先是冲锦御弓腰作了作揖,然后对着阿柒道:“我的小祖宗唉可算是找到你了,今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在外边儿累了吧,还是先吃饭再歇息吧,全府上下包括先生为找你可都还未进食呢。”
阿柒心下更是愧疚,也不答话,只是双眼汪汪地望着锦御。
锦御无法,便替阿柒点了点头,待阿服跑去张罗准备后,温和对阿柒道:“不是早饿了么,且先用膳去罢。”
阿柒温顺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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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厨子备下的精致菜食,阿柒回房褪下身上的麻布破衣,由着贴身婢女给梳洗打扮了一番,总算是又恢复到先前粉雕玉琢的模样,双眼黑亮有神,鼻梁小巧,唇瓣红润,看得出来今后也会是个美人。
正当阿柒美美地自我欣赏时,锦御推开门缓步进来,他换了身衣,头发隐隐还湿润,身上隐隐幽香,看得出来是沐浴过后。
阿柒立时起身,低眉顺目道:“阿柒即刻便去温习诗书,定会将这几日落下的都给补上。”
锦御只是径自落座,而后神色清淡:“无妨,先生此番前来只是瞧瞧你罢了,你且歇息,课业不急于一时。”随即又状不经意地开口,“你……不喜读诗书?”
阿柒莫名,却也不敢隐瞒,如实回道:“不是的先生,只因我自小好动得紧,那些读书习字的坐不住罢了。”
过了许久也不见先生继续说甚,阿柒耐不住抬眼一瞧,先生有些落魄,眼中像是思索些什么。阿柒有些慌:“先生……”我刚才可是有说错什么?
他听到叫唤这才回过神来,而后低低道:“坐不住便坐不住吧,只是莫再似今日这般跑出去,叫我再找不着你。”
想要全然抛弃过去也没关系,只是别再躲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