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魂盏之青儿仙》尹喔喔

8、第七章

　　金子明放下手中的工作，淡淡的点了点头，用无悲无喜的声音说“你是？”子桑溪也不着恼，又说了一遍，“子桑溪，表字祈。”金子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子桑溪长相端庄，着一身暗黑色袖口和领口绣着金线的袍子，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看起来不算显眼也不算老土，全身散发着低调的气息。他此时此刻正在用那双明亮的眼睛坦然的接受金子明犀利的探查。金子明也没有多说什么，若有若无的淡淡的开口“你对于太学坐落于闹市之中有什么看法？”子桑溪落落大方的回答道，“太学处于闹市之中，不就是在考察学子的心性么？所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能够在闹市中保持自己的心性，才是懂得作学问的人。况来到这里的莘莘学子无一不是为了报效朝廷，为社稷献力，我记着太学有一条规矩，须得在太学隔条街处下轿，且步行于此，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不例外。这不正是希望我们多体会体会百姓的疾苦，好让我们将来出仕之时不要忘记百姓么！”金子明听闻子桑溪的这番话之后眼前蓦地一亮，体会百姓疾苦，太学设立于闹市之中竟然是这样的目的么？金子明恍惚想透过子桑溪看到那个的时候的自己了。那个时候，他也不过二十几岁。
　　他记着那个时候他的父亲还是太学的院长，在自家的书房里考察几个兄弟的悟性。家里的兄弟一个个被叫了进去，然后不多时又一个个走了出来。轮到金子明的时候，其实他的内心很忐忑，十年寒窗苦读，终于熬到要出人头地的时刻了——太学的老师有大批乞骸骨的，而那时候正是太学接收新资源的阶段，新生的安排工作，老师的分配……太学上下都黏成了一锅粥，不得已自家爹爹只好从自家兄弟几个中选出几个充上去。考察，当然是必要的。轮到金子明的时候，其实金老爷也没报太大希望，毕竟这只是个庶子，自己在他身上投入的精力并不是很多。当时的金子明被问及的也是今天他给子桑溪出的问题，太学为什么要选址在闹市？他的答案与子桑溪的前半段无异，但是还是着实让金老爷惊讶了不少，因为刚刚出去的那位嫡子给出的答案是“京中子弟多金贵，太学处于闹市，不过是为了方便京中子弟的出入罢了。”而这个庶子竟然能答出一半原因。
　　金老爷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说的对，但是不完全对。不过依照你的能耐，做个老师是没问题了。”金子明默默的想着，这就是他的嫡长兄做了副院长，而他只做了老师的原因么？今天听到的子桑溪的答案，就是正确的答案？子桑溪看到金子明的眼神有些迷离，皱了皱眉，心想着，难不成我说的不对么？“金老师？”他疑惑的喊了一声。金子明这才反应过来，笑容中多了一丝柔和，“你去和外面的陆川陆同学领书吧，他会告诉你这一天的课程和安排的。”子桑溪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发懵，这……就算是过了？
　　陆川刚换完衣服就被人喊走，说是金老师要派他接待新生领书。他有些不好意思，他自然是知道这个新生就是本来他想算计却不小心在人家面前跌了个大丑的子桑溪。但还是硬着头皮上了，为什么？金老师可不是好惹的。他正纠结的站在门口等待子桑溪时，猛地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脸茫然的子桑溪。他有些惊讶的迎了上去，“咦？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发现子桑溪根本心不在焉，就安慰着，“不用怕，太学不是每个老师都如金老师这般严苛的。”这句话子桑溪倒是听到了，疑惑的问“金老师他。。。很严苛？”陆川心里想着，不是这人被金老师骂蒙了吧？不然怎么这么迟钝？殊不知他也是连刚才的尴尬都抛之脑后了，“当然啦！金老师可是出了名的严苛。”“可是，我觉得他待我很好啊，而且问的问题也很简单。”陆川“……”
　　接下来陆川就带着他去报到处领书，领来的书也不是自己拿着，反正身后有小厮。然后陆川就领着他四处闲逛，“这是房学本房老师的教书地，他是教著作学的老师。。。这是马场，每天的下午学的都是武学，武学的老师你别看他长成那个样子，不过倒是平易近人的呢。。那边是学房，这里是……”就这么介绍了一大圈下来，就已经小半天了。陆川累的拿出水囊，喝了几口水，“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子桑溪微微笑着看着他喝水，“我叫子桑溪，是丞相府的子弟。”然后，子桑溪听到了“噗”的一声，和一连串不断的咳嗽声。
　　陆川好半天才缓过来，惊讶的问道，“你就是那个奇丑无比的子桑青儿的弟弟？！”子桑溪不悦的皱了皱眉，“我姐姐才不丑！”陆川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摆手，“对不起对不起，因为市井谣言都在传。”子桑溪不悦的挑了挑眉，“传了什么？”陆川犹豫了一下，心里直想抽自己嘴巴子，自己没事欠什么嘴！这要是惹怒了面前的这位，依照他家的势力还不得扒自己一层皮？这样想的时候完全忘记了最初的时候他还想好好的整治一下这位新生。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新生是丞相府的子桑溪。“那个，都是市井谣言，不是我自己说的，你别当真啊！别生气！”子桑溪的不悦都摆到了脸上，陆川看到他这个样子，立马接口“市井谣言都传说这位子桑青儿进宫的时候把太子都吓了一跳呢！太子出了大殿的时候直和四皇子说‘只有头发能看’……”陆川小心翼翼的抬眼瞅了瞅子桑溪的表情。
　　而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群人的说话声。“哎，啧啧啧，就是为了看一眼那传说中奇丑无比的子桑青儿的容貌，我们就迟到了！”“可不是！被老金头骂不说，还被他用戒尺打了手板！”另一个少年的声音中带着怒气。“你们啊，也多亏那子桑青儿带了面纱！不然，吓死你们几个好吃懒做的鬼！”为首的少年对围在他周围的几个人突然做了个鬼脸，吓得四周的少年连连惊呼。一行人旁若无人的从子桑溪面前走了过去。
　　陆川急忙拉住子桑溪，怕他一个人势单力薄的冲上去再反被揍就不妙了。况且金子明要他带着子桑溪，如今人出了事，他又该怎么说？只恨自己居然领了这条路，说了不该说的话，还碰上了不该碰上的人。“那个，我们去那边！”说着，拉起他就跑。子桑溪本来是想冲上去的，但是一想到子桑青儿对他的谆谆教导，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别闹事，他就暗暗的把这股火气压了下去，任凭陆川带着他跑开。陆川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路上不断的和他说着话，“最近这几天太学新来了很多学生，所以这三天基本上的安排就是由我们这些老生带领新生熟悉环境，至于学习正式的课程，也要你们适应适应再说。。。”子桑溪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的话“他们是谁。”“诶？”突然被打断的陆川有些不明就里。“刚才那群人。”子桑溪静静的看着陆川。陆川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这是第一次，他从同龄人身上感觉到了如此的威压。“为首的那个，是吴斌，周围的那一群都是他的喽啰，因为他家在京中势力极大，连带着吴斌都是被人追捧的对象，也因此吴斌在太学里组织了一个帮派，向贫民子弟和不如他的京中贵族子弟收取保护费，不然就组织别人殴打，所以大家都很怕他。”说完，又想到子桑溪刚到京城没多久，就接着补充道“吴斌他爹爹不是很厉害，是禁卫军的侍卫长，而吴斌的外祖父却是姜汤太尉，虽然是外姓亲戚，却对他的这个嫁了禁卫军侍卫长的女儿姜氏很宠爱，连带着也宠爱他的这个乖外孙，动不动就接吴斌回去小住几日，自小就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格。”子桑溪略略的点了点头，表情一下子变回了最初的温和，“陆川，我们走吧。”陆川一脸的黑线，内心无数次的咆哮，这货是怎么做到变脸这么快的！
　　子桑青儿对于子桑溪这么早就下了学很是惊讶，放下手中的活计，拒绝身边的婢女胧月的服侍，亲自投了手巾递给着急跑进自己院子里的子桑溪，“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我还想着去门口迎你。”子桑溪结果手巾，囫囵的擦了擦脸，“这几日是太学进新生的日子，这三天都会这么早下学。过了这三天就都会恢复的。”子桑青儿接过手巾，又为子桑溪仔仔细细的擦着脸，“这么着急做甚？看你跑的一脸汗的样子。”子桑溪挣脱开子桑青儿，拉着她走到一边去，“青儿姐姐，我有些道理不太明白。”子桑青儿顺手把手巾递给胧月，胧月贴心的接了过来放到了一边。子桑青儿坐到凳子上，也示意子桑溪坐下“哦？什么道理？说说。”子桑溪却没有坐下，只是一脸严肃的盯着子桑青儿，“青儿姐姐，你说对待同窗要亲善友爱，那如果他对待我无礼呢？”“怎么个无礼法？”子桑溪默默想了想，“欺辱我，辱骂我。”“哦？那就无需忍耐了。”“真的可以么？不需要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人伦礼法触动他，人打我左脸，我把右脸也递给他打？”子桑青儿正色道，“世间之时讲究一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我们不一样，我们从乡下来到京城，没有多长时间，宗教礼法什么的无论做的再好，都会有人嗤之以鼻，而这个时候再讲究什么宗教礼法只会让他更加欺辱你，你要做的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子桑溪高兴的点了点头，“青儿姐姐，我明白了！”说着，就飞也似的跑了出来，子桑青儿叫都叫不住，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轻叹一句“这孩子！”一旁的胧月掩着面笑着道，“小少爷还小嘛！”
　　从子桑青儿院子里跑出去的子桑溪并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子桑中的书房。子桑中讶异的看着子桑溪，“你怎么会来这里？”子桑溪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正色道“我想知道禁卫军吴侍卫长和他老丈人姜汤太尉的事。”子桑中心中更加讶异了，这孩子，怎么刚上了一天太学，就要弄清楚朝中大臣的形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