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何忍》一二斤雪

42、42有求必应

　　冯西楼当她酒喝多了脑子不好使，没和她一般见识，也就没有回答她这样无聊的问题。她当然不会认为他之前说的那句放炮下是指的打麻将，他说出这句话，是存心羞辱她，她知道，从她那晚兴冲冲地跑回酒店去找他起，他就没再正眼把她当人看了。

　　他不把她当人看，所以即便是当着面，还是可以这么无所谓的说着让她见血封喉的话，她有多心痛，他根本不会知道，但正因为这样的痛，让她醒豁过来，虽然忍辱负重对每个人来说程度都不同，对她来说，极限就到这里了。

　　再见已经说过了，既然他没有什么更多的话想和她说，她就没必要再留在他面前了。她转身走的时候，冯西楼叫住她，“你发酒疯吗？还不快上车！”

　　何若敬就当没听到，依然往着前面走，这不是和他回家的方向，他的那个家，她再也不想回去了。冯西楼在她身后笑了一声，“喂，你发脾气呀，还不赶快回来……”

　　还记得那天，她什么也没想只顾着跑回酒店去找他，她以为自己喜欢他是很了不起的事，她痴心妄想的以为自己能得到他……其实，她从来没忘记过，在第一眼看到他起，她就意识到了，他这样的人，她根本就要不起……即便她今天回了头，又能再和他相处几天……不管几天都不会够，不管能坚持几天，终究她是得不到他这个人的……拖得越久，她会越难受……至少趁现在，自己还能拿出义愤，还拿得出骨气的时候，就此撤退了，才是应该做的。

　　冯西楼一直在叫她上车，她走得越远他的声音越发急迫，“何若敬，你敢跑到哪里去，赶紧给我回来！”

　　他这样着急的叫她，还是让她感觉挺高兴的，这样就足够了，他还没有嫌弃她到了不管死活的地步，他会担心她一个人天黑到处走会遇上危险，好歹她在他心里是停留过片刻的……

　　有这片刻，就值得让她用心去记住他这个人了……

　　她往前走了很久，她记得自己坐冯西楼车的时候看到了，这附近有一个警察局，她现在身无分文，如果不找个警局求救，只怕她就真的见不了妈妈了。

　　她没回头看所以不会知道，后来冯西楼没有再叫她，是因为他下车了，跟在她身后，看她晃晃悠悠的，到底往哪里去……她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喝多了在撒酒疯，她的眼睛都是迷茫的，走路也走不稳了，冯西楼哪里能放心让她这样走……

　　或者，应该说，他早已认定了她对自己是飞蛾扑火没得救了，就在和她相处的这几天中，他故意的刁难，故意的挖苦，不过是为了让她赶快对自己厌烦……可她那么逆来顺受，丝毫不对他反抗，让他自负的认为，她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绝对舍不得走，不管怎么把她推走，她都会回来的，他心里已经这样认为了，可现在她居然要走，他接受不了了……

　　何若敬沿着路边走了很久，始终找不到警察局，她担心自己是走错方向了，就掉头往回走，冯西楼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迅速的躲到了旁边的一条小巷里，看着她晕乎乎的一步一踉跄，虽然她没哭，可那种欲哭无泪的表情，比她哭的时候更让他看了难受。

　　原以为是她自己送上门的，他没想过要扣住她不放，都是她自己那么主动，他连名字都没舍得告诉她，他们之间从相遇至今，有这么多不合情理的事，有这么多经不起推敲的细节，她考虑都没考虑过，就一头热的扑向他了，不管他怎么嫌弃她，她都傻呵呵的不想放弃……他没想过要和她在一起，没想过对她负任何责任，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可现在，有她起得头，她自己要结束了，他却洒脱不起来……

　　何若敬又走了很久，还是没找到警察局，好在这里的路灯很亮堂，走到哪里都没有漆黑的地方，她虽然一个人慢悠悠的在走，却没有遇上任何可以问问路的人，应该说，遇上一个人也是需要缘分的，她来新加坡的缘分，遇到冯西楼过后，就点到为止了。

　　大晚上的，喝多了酒本来就晕，没人指指路，一个人瞎走，就让人更晕了，何若敬觉得头晕，就靠着身边的一处建筑，也没管到底是什么，反正就顺着它整个人慢慢滑坐在了地上，地上凉凉的，何若敬觉得自己脸火烫，索性就将脸贴在了地上，新加坡的路面从来都很干净，而且她现在也顾忌不了形象问题，只觉得自己又累又晕，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够了……她平躺在地上后，盯着前面的一盏路灯发呆，渐渐地睡着了……

　　她不知道，冯西楼当时一直守着她，看到她在地上昏睡过去，赶忙上去把她抱起来，夜里地凉，她身上的温度却烫得吓人，冯西楼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回停车的地方，上车后她是睡得很沉，冯西楼让她好好躺在后排座上，接着下车给孔庆维打了电话，“有事要你帮忙。”

　　孔庆维听他把情况一说，嬉皮笑脸问，“你这叫什么？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直接把人抱回去多好，非得送到我这边来，你就不怕我把霍瀚和路献那两个浑人叫来，真的就来放炮下吗？”

　　冯西楼啐了一声，“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看着车内的何若敬，这时候他就算是把她抱回去，等她醒过来，不知道又会怎么闹，她这个人，他是看明白了，做什么事都由着性子胡来，是不分情况只讲心情的，按她这时的心情，应该是不想再见他了。所以，他打算先把她换个地方安置，“你赶快，先给我把地方收拾好，我马上就来了。”

　　“是，你个大爷！”孔庆维伸伸懒腰从床上爬起来，亏得他今晚没回本家，否则深更半夜又往外走，非得被老黄一惊一乍了。

　　孔庆维让人把楼下的客房收拾出来后，直接就开门迎客了，等了不多时冯西楼就抱着何若敬来了，一进门就说，“可能是发烧了，你去把医生叫来看看。”

　　“你随便使唤，我这里的服务要不要太周到了！”孔庆维骂骂咧咧说了一声，转个步子就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来的这位李医生是老黄手下的高徒之一，别说是发烧头疼了，即便是手术开刀也是小菜一碟。

　　李医生来时，何若敬已经被安置在了一楼的客房里，冯西楼守着她，李医生细细检查了一下，开了几片药，说服药一日三次，要静养。

　　送走李医生后，冯西楼也打算走，孔庆维叫住他，“你的心也真够大的，就放我和她两个共处一室你也放心？”

　　“谁说你要在这里，你和我一起走。”

　　孔庆维这样被他揪走了，何若敬睁开眼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早上，完全是个陌生的地方，上下两层的别墅里，什么人都没有，从房间的整体布置看，是给男士居住的，一切以简便为主，黑白灰三色主打，厨房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肚子饿了正发愁的时候，有人按门铃了，奇怪，这家没人，还来了客人？何若敬去开门，开门一看是裴冲来了。她是提着饭菜来的，看她进门就驾轻就熟往着厨房走，何若敬问，“请问这是你家吗？”

　　裴冲笑着说，“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把家里装成这样，一点美感都没有。”说着，她把饭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何若敬守着她，闻到饭菜的香味越发感觉饥肠辘辘。

　　如果排除冯西楼的因素，何若敬真心觉得裴冲是个讨人喜欢的人，又漂亮又聪明，还会做饭，而且做得还这么好吃……吃了裴冲带来的饭菜，何若敬对她的排斥感就被胃液消化了，“谢谢你给我送饭，真的很好吃。”

　　“你吃饱了就吃药吧。”裴冲走进何若敬住的客房，从床头柜第一格里找到了药。

　　看着她递来的药片，何若敬疑惑，“我生病了吗？”

　　裴冲会过来看她，就是受了冯西楼托付，看她不明就里，裴冲说，“是啊，昨晚你发烧了，但你体质好，今天醒过来已经退烧了，可是这药还是得吃，这样你才能早些康复。”

　　“这样啊？”吃饱了饭，又听话的吃了药，这下何若敬才想起正事，“我怎么在这里呀？昨晚我明明是在路边上的……”

　　“你现在才想起问，也真是够迟钝的。”裴冲笑看着她，“不过你运气就是这么好，路边上晕倒了也有人救你，然后很顺手就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如果真是迟钝就好了，那她就发现不了楼上卧室里孔庆维的照片了，她不会不知道，能把她送到这里的当然是冯西楼，除了冯西楼，还能有谁能劳动裴冲的大驾。可昨晚上，她已经干脆的从冯西楼身边走了，如果她再问起他的事，她就走不掉了。

　　所以，她当时没有从裴冲那里打听他的名字，以至于后来得知他叫冯西楼时，已经是水过三秋的时候了。

　　当时，她问裴冲要怎么办才能回国，裴冲说，“要回国这么简单的事，你发愁什么，等两天你身体养好了，我亲自开车送你上飞机，保证让你安安稳稳的回国内。”

　　接下来两天，裴冲每天给她带饭菜督促她吃药，她们会聊聊天，出门散散步，但就是没有提起过关于冯西楼的任何事。第三天早上，裴冲又来看她，对她说，“这些天你这么乖，身体也养得棒棒的，今天我就送你去机场，让你回国了。”

　　何若敬可以想到，裴冲来送她，一定是冯西楼安排好的，所以在裴冲车上看到自己行李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意外，当然也没有多问任何事。

　　裴冲开车是个生手，虽然她说自己拿到驾照已经有五年了，但看她上车之后连安全带都忘了系，还分不清车内的按钮标识，何若敬很替自己的小命捏把汗。

　　偏偏裴冲自我感觉很好，一路是加速又超车，驾驶位边上的车窗被她敞开着，她微卷的长发被车窗外兜入的风肆意吹散，何若敬看着她精致灵动的容颜，张扬放肆的笑容，只觉得她这瞬间便将“魅力非凡”几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她自由挥洒的风情不禁让何若敬看得痴了，想想冯西楼身边的朋友，自己有幸结识的就这几个了，无论男或女，皆是出类拔萃引人花痴的妖孽，像她这样的凡夫俗子，心胸坦荡荡，明知是被祸害的命，还不仅想远观，竟敢动了要亵玩的念头，不是存心找死吗？好在她命不该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是风流过了，但命大没有死，所以这次到了机场，她就别优柔寡断了，早早的回头保命要紧吧……

　　车开上机场高速路后，裴冲心情大好的拿出手机给她看照片，“这是我儿子的照片，你看，这就叫中德混血的样板工程，混得多漂亮！”

　　裴冲说的不错，她儿子真的很漂亮，眼窝深邃，五官轮廓分明，虽然这张照片里他尚在襁褓中，但任谁一看就能看出他是个混血儿。

　　她是有心澄清自己和冯西楼的关系，但对于何若敬来说，这已经可有可无了，很认真的看了看照片后，何若敬说，“你儿子真漂亮啊。”

　　这不是裴冲预想的效果，看着何若敬脸上平淡的表情，她继续说，“所以了，找男人很重要，找得不好严重影响下一代的质量。”

　　何若敬附和点头，“是啊。”

　　裴冲笑着又说，“当然了，像你现在年纪小还可以慢慢挑，但记得，一定要找对你一心一意的，否则长得多帅都没意思……”

　　何若敬没吭声，心里知道她兜这些圈子和自己说话为的是什么……但现在车已经是机场高速了，自己的行李就在车上，何若敬想不出自己还有继续犯傻的理由，对于那个只知道他姓冯，别的都是不明不白的男人，从她那晚自己走掉之后，他就再没现身了……所以正如裴冲说的，长得多帅都没用，他又没有一心一意对她好过……

　　尽管看出何若敬的态度冷漠，但裴冲还是很自然的把话题拉扯到了冯西楼身上，“像小冯就挺好，真的好，对喜欢的人，那叫一个有求必应……”

　　何若敬讪讪一笑，“是吗？”

　　“是啊，就像现在，他就跟在我们后面。”裴冲自嘲说，“我这样的技术开车送你，他怎么能放心。”

　　何若敬笑了笑，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冯西楼是不放心自己，他这一路尾随护花，细心周到，还不是为了她身旁这位人比花娇的裴大小姐。她该知道，这样的福气，是羡慕不来的，“他对你真好。”

　　裴冲听了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索性要将那晚的经过和盘托出，“他对你更好，那天他看你喝多了……”

　　何若敬看着她，知道她是一片好心，可惜自己是无福消受，“我会记住的，他对我有多好，回去之后我也不会忘，就记在心里谢谢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