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何忍》一二斤雪

22、22言不由衷

　　虽然一直守着冯大少醒酒，但何若敬心里还是记挂着楼下宴会厅的情况，好在她事先和策划活动的李经理安排好了，如果对方发现她没有出现在生日会现场，就专门安排人盯着现场的情况，出了任何问题，即刻给她打电话。

　　接不到这样的电话，就说明现场的情况都还算好，只要她能安抚住冯大少不出去撒酒疯，别的问题，暂时不会发生。

　　她大概不会明白，他紧盯着她，不许她离开半步的原因。外面等着她的，不光是有他家老头子，殷切期盼她出现，想把她高调介绍给身边每一个亲朋好友的美好心愿，在外面的，还有她已经忘却的，和他一起曾经在一起过的见证者，没错，那个当初不怀好意把他们拉扯到一起的孔庆维，今天也厚脸皮地不请自来了。

　　如果他想的不错，先前那个贸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敢于大放厥词地对他威胁，也是这孔庆维的杰作。

　　就在生日会开场前的迎宾环节，冯西楼看到孔庆维揽着那个女人进场时就觉得不妙了，是谁把孔庆维请来的，何若敬当然是不可能，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本就不该再出现这个人，而他则更是不可能，为了杜绝她被过去不好的记忆所困扰，他这些年一直极力避免她和那些人接触，孔庆维这个罪魁祸首就是头号隔离对象。

　　他一眼发现孔庆维和那个女人出现，立即迎上去把他们带离了她的视线，孔庆维像是看不明白他的脸色，依旧是懒散地笑着，“你家老头子的大寿，你居然敢不请我，把我当什么朋友？”

　　冯西楼不为所动，指着大门方向说，“赶紧走，如果你还算是个朋友。”

　　“我这么想你，特意跑这么远来看你，一见面你竟然舍得赶我走……”孔庆维嗔怪地叨念，目光不时向何若敬处偷瞄，“太过分了你，就不怕我找她去告状。”

　　看样子，他是诚心来捣乱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看着冯西楼的表情，孔庆维也明白自己是问了句废话，“看样子是过得不好了，何必呢，你一个，霍瀚一个，都是怎么了，以前看上去都挺正常的啊……”

　　冯西楼冷嗤，“大老远来看人家的笑话，你也是够闲的。”

　　孔庆维无所谓地笑笑，“我哪有这么招人烦，看你这样子，至于这么嫌弃我吗？我今天就是来贺寿，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你就非得把我赶走吗？”

　　怎么说他也是朋友的朋友，冯西楼也不便把话说绝，“你自己找位置坐吧，别给自己找麻烦。”

　　“我会看着办的。”

　　话是这么说来着，但显然这句话不足采信，因为过了不久，跟着孔庆维一起来的那个女人，就主动跑来缠上他了，还上演了被何若敬看到那幕。

　　他无法确定孔庆维的用意，如果不是孔庆维故意放任，那个女人也不敢跑来招惹他……

　　何若敬安静地观察着他的脸色，看上去，冯大少是在为某些难度很高的问题困惑，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如果真有这么想不通，何必和她关在这休息室里独自伤神，还不如出去直接把问题解决掉。

　　虽说场内有安排好的人看着，但何若敬终归不放心，她试图回去，“西楼哥哥，你酒醒了吧？”

　　冯西楼闭上眼睛不看她，“还没有。”

　　他是故意扣住她不让她走，他一定是看穿了她的用意，不想她回到冯叔叔身边去，她站起身，寻思要找什么借口离开。

　　她开始走来走去的，焦躁不安的样子根本无法掩饰，这时，冯大少的眼睛还是闭着，就像他不去看，就能装作不知道那样，“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这么着急走？”

　　当然是有事，岌岌可危的事，“西楼哥哥，这样吧，你再留下来休息一会儿，我先下楼去看看，帮你找个专业的护理人员过来。”

　　这是她溜之大吉的借口，他感觉好笑，“不用这么麻烦，你在这里就挺好。”

　　既然和他说不通，趁他还闭着眼睛，她飞快冲到门边，想着只要把他反锁在休息室内，她下楼去看看情况，如果一切都好，她再上来向冯大少赔罪就是了。她冲出门时冯大少果然没有来得及阻止，只是在关门的瞬间才听他在房内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何若敬，你……”

　　后面的话她没听清，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话，转身匆忙往楼下走，没走几步就看到楼道中一个背靠着栏杆的女人笑吟吟地盯着自己。这不是之前英勇将冯大少扑倒在包厢里的那个女人吗？

　　何若敬低下头，没去看她，经过她身边时也是目光紧盯着一级一级的阶梯，目不斜视。待她和她擦肩而过后，那个女人不甘心地叫住她，“你真是不怕死，怎么又和他在一起了？”

　　何若敬就像没听见，依旧往楼下走去，那个女人追上来一步伸手拦住她，“你真的忘记了？”

　　何若敬抬头看向她，只见她眼中含笑，又说，“你不记得当年……”

　　还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何若敬突然感觉身后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拽回，她来不及回头看就被这人拉回到身边去，她一手推开这人，紧接着又被这人更猛烈的力量拥入怀中，她无措地靠在这人的胸前，略微抬头一看，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冯大少！

　　这情况有些诡异，不仅是此刻冯大少脸上恼恨的表情，还有那个拦下她路的女人脸上的惧意中夹杂的蓄意，何若敬提醒自己，不要去过问那么多与己无关的事情，不管那个女人还未说出口的“当年”是什么事情……

　　属于她的过去，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是一个什么样的过去，她的过去里，根本没有存在过对于“当年”的任何记忆。

　　何若敬心神未定间，冯大少抓住她的手腕继续往楼下走，那个女人也任凭他们离开，识趣地不再多说一个字。

　　冯大少拉住她的力道强悍，她甩不掉也挣脱不了，一想到楼下满堂的宾客，何若敬心生焦虑，生怕被熟人看到自己和冯大少拖拖拉拉的情形，她不住地让他快把自己放开，冯大少冷哼一声，并没有把她强行拉到会场内，她正暗自庆幸，但很快这样的庆幸又变为了不安的忐忑，因为冯大少改为把她拉到了停车场去。

　　行至他的捷豹车跟前，他把车钥匙塞给她，“走，去兜兜风，这里乌烟瘴气的人太多，我头疼。”

　　这种时候，他到底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生日会场内冯叔叔的生日会尚未结束，刚才出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都不管，冯大少要她现在就开车和他去兜风，依她看，这不叫兜风，叫发疯！

　　她捏着车钥匙不动，冯大少看她不乖乖就范，原本已经走到副驾驶位的身形又掉头回来欺上她身前，“在想什么，叫你和我走，你还发什么呆！”

　　他伸手就把她推到了车上，她背对着他，透过车窗看到他轻笑了笑，本不是什么恐怖的表情，但在她看来却是恐惧之极，在她尚未明白过来为什么会感到害怕的时刻，她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说话也开始哆嗦，“西楼哥哥，你想去哪里？”

　　冯西楼将她的肩膀扣住迫使她正面直视自己，看得出，她的脸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别的……

　　他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扔给她，“穿上。”

　　她僵硬地听令行事，穿好后被他推进了驾驶位，看他面无表情地绕到副驾驶位边上了车，她颤巍巍地问，“西楼哥哥……你想去哪里兜风？”

　　冯西楼端详着她眼中的恐惧，良久之后，开口问她，“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何若敬默默地替自己系上安全带，将车开出了停车场。为什么这么怕他，他难道会不知道吗？！

　　冯大少没说想去哪里，她就自动把车往滨江路上开，他不开口说话，她就什么都不问。

　　冯西楼看得出她的畏惧，转头看了看江边的风景，又回头看看她，玩笑般地说，“我真是弄不懂你，至于这么怕我吗？我不就是偶尔对你说过几句不分轻重的话，别的又没招你惹你，你至于这么害怕吗？”

　　冯大少散漫的声调在她身边围绕，她看到他嘴角扬起肆意的笑，悠然地探身注视着她，她心中一紧，赶忙说，“是我自己没用，是我不争气，西楼哥哥，都是我的不好。”

　　“你这种态度就消极了，不过，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冯大少打趣地说着，看上去表情却很认真，何若敬一心想着赶快摆脱他，根本无心去理解他所说的是个什么机会，“西楼哥哥，你看你现在酒也醒了，滨江路这边有很多酒店，如果你感觉累，我就送你去休息，冯叔叔生日会那边，我得回去……”

　　冯西楼笑着打断她，“既然知道我醒酒了，就别想着再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这么急着回去，你究竟是什么居心！”

　　他终于问起这件事了，她就知道，他不可能不介意，其实她这么用心在冯叔叔的生日会上，不是急于表现，而是想要和他之间真的相安无事，不过她要是这么说，冯大少一定会当做是在狡辩。

　　她低着头不回答，又是这一副委曲求全的表情。她这种忍气吞声的样子，他见得多了，当初在新加坡，他扣下她不许她走，从那天起，她以往对他展露出的无邪笑容就消失了，他那时候，怎么说呢，是他年轻气盛，什么事都想和人分出个胜负，她的隐忍，被他当做是她对他的挑衅，他总是找机会就刺激她，看她能忍耐到及时，他知道，她终会有爆发的一天，但是没想到，等到她真的爆发时，她会做得那么决绝……

　　再和她见面，他曾经提醒过自己，以前是自己做错了，再一次的机会，不能再给她留下坏印象……然而，现在看她诚惶诚恐的模样，他应该是又失败了。

　　他不是克制不住自己对她的冷嘲热讽，只是在她面前总是嘴拙，想不出别的话题可以引起她的注意。他问她居心，她的居心是什么，难道他会不明白吗？不就是想尽力远离他吗？

　　她说不出口，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冯大少突然命令说，“在前面右转！”

　　她依言右转，把车开到了滨江公园的停车场内。冯大少从容地下了车，她按下车窗，准备对他说自己先走了，谁知冯大少踱步到她眼前，不等她开口，就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冷笑，
　　“既然已经明目张胆表现出了企图心，今天不把话说明白，我怎么能放你走。”

　　难为他找了这么好的借口，这话说出口时，冯西楼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不就是不想让她走，何苦要说出这么伤人伤己的话。

　　冯大少话已至此，她找不到任何开溜的理由了。老老实实下了车，跟在冯大少身后，随他从滨江公园大门口一路走到了浅滩处，这边四下无人，冷风吹得肆无忌惮，也算是一个撂狠话给警告的好地方。

　　不出所料，冯大少在这块风水宝地停下了脚步，她安静地等着他大放厥词，想不到，冯大少一言不发，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惊讶地发现，冯大少正静静地望着她面露微笑。

　　冯西楼看到她诧异的表情，立即收敛了笑容，正色问道：“你进老头子的公司实习也有这么久了，感觉怎么样？”

　　他总算开始清算了，她干笑了笑，“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老头子把你安排进公司里是什么用意，他应该是指望你来接他的班。”

　　何若敬对他这话感到震惊，冯西楼看她表情僵住，微微挑眉，“怎么？你是真的不知道？”

　　其实在发现冯鑫康这一用意的时候，冯西楼自己也感到震惊，但很快他就释然了，几年前老头子的进取心就大不如前了，说要让他接班，又提出了那样的条件，他没有答应……他早该想到，老头子是断然不会这么轻易死心的，一定会有后招。

　　看她的样子，她是没想过争当这个接班人的，那又何苦要做出争权夺位的架势，她哪能料到，，今天她这么隆重的抛头露面被老头子介绍出去，有多少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