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何忍》一二斤雪

19、19和乐融融

　　她说已经忘了，但冯大少很有兴趣在这事上继续笑话她，“你哭成那样，怎么能说忘就忘了？”

　　就是因为哭过才明白了，有些事再伤心也无济于事，除了忘了，还能怎么办？！今天她看到他追裴冲，他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揪住她一点小事不放，不嘲笑回来不甘心，若换了平时，冯大少好兴致，要戏弄嘲笑随便往她身上招呼都可以，但今天不行，她饿着肚子有些招架不住，“西楼哥哥，我现在肚子饿急着去吃饭，你究竟想我送你去哪里？”

　　因为她梦里的眼泪，他一直坐立不安到现在，担心她想起来了，又心酸她想不起来……如今她身边人才济济，可还留着他的立足之地，“你想吃什么，我陪你去吃。”

　　冯大少说罢，突然对她笑了，笑如春风摇曳、花飞满地，何若敬被他笑得心魂惊惧……她现在的确是饿，但饿得很清醒，分析问题也很透彻，深知不能被小恩小惠动摇，“西楼哥哥，我还是先送你吧。”

　　“别急着送，我还得想想。”

　　冯大少突发奇想对人好，看谁能拒绝！何若敬是想尽了办法推脱，最后却被他一句话压得说不出话来，“我们和平共处不行吗？既然你和你妈进入我的家里了，我们就不能好好做一家人吗？”

　　言下之意是不仅想折磨她，还要折腾她妈妈……量他的本事，想单方面对她妈妈使坏多半不行，怎么也得闹得两半俱伤……他伤成什么样她是不担心，但她妈妈，说什么也不值得和他去拼命！

　　话已至此，为今之计，要不是她一脚油门下去和冯大少玉石俱焚，要不就是客客气气和他吃饭去……这么明白的选项，哪还用伤脑筋？

　　她客客气气对冯大少说，“西楼哥哥，你说我们去哪里吃饭好。”

　　冯大少选的馆子，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是一家湘菜馆，环境很不错，既适合朋友聚会又可以商务宴请，冯大少看她饿极了，直接拉她在大厅就坐。由冯大少点的菜，双椒鱼头、红烧肉、小炒肉、茄子煲、口味虾、芋头蒸排骨、菌王汤，他根本没过问她想吃什么，就连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都没瞄一眼，张口就点了这些菜，看样子是已经来这里多次，极为熟门熟路了。

　　冯大少这样一个三餐不定、时常夜不归宿的风流人士，他能找到混饭吃的好地方，何若敬并没什么好惊讶的，但他选的这个吃饭的地方是她最爱来的湘菜馆，而且点了她每次来必点的几个菜，这么巧合的事，并不是代表他们之间兴趣相投……这恰如第一次与他见面时，在她妈妈和冯叔叔的婚宴上，他居然知道她对腰果过敏……他到底花了多少功夫去针对与她相关的事……

　　或者应该问，他与她有何瓜葛，他何至于这么处心积虑去了解关于她的事……这么心思缜密去做无缘无故的事，聪明如冯大少，怎么可能会做他认为是枉费心机的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将她赶出家里，他好眼不见为净吗……怎么可能，她分明已经主动避开他了，他却几次三番把她叫回去，所以，他心里想的……岂止是要把她从家里赶出去这么简单，他的心机狡诈，难道是怕她留在家里是个后患，想要将她永除后患吗？

　　她已经尽力和他相安无事了，难道给条活路都不行吗？

　　这一顿饭吃得人诚惶诚恐，她不仅是吃饱了，而且还吃撑了，冯大少点的六菜一汤，他一口没吃，菜一上来就拼命给她夹菜，生怕她太拘束了不敢吃似的，恨不能一盘菜扣在她碗里，太狠了，兵不血刃，她实在舍不得拿命去和他拼，“西楼哥哥，我想打包。”

　　冯大少的眼底洋溢着热情的笑，“你吃吧，我让他们再做一份你打包，不用给我省。”

　　是没想给你省，但命还要啊！按照这种吃法，不是得撑死吗？！“已经够了，吃不下了。”

　　“那好吧。”

　　冯大少意犹未尽地叫服务员来结账，上车后脸上仍然满是埋怨之色，“你怎么就这么点饭量，真的吃饱了吗？”

　　何若敬不住点头，多说几句话都感觉要吐了。开车没多久，不等她问，冯大少就说，“我们还是回家吧，这么晚了你别走了，我保证再也不闹你，你就安心住下来吧。”

　　冯大少你突然对人这么好，是想吓出人的心脏病来，还是真的打算和气生财？何若敬将信将疑，鉴于对他颠三倒四的行为模式已有了解，这次只能姑且一试，“好，都听西楼哥哥的。”

　　回家后才想起，妈妈和冯叔叔昨晚就去柬埔寨旅游了，家里除了管家和保姆，就她和冯大少两个在，她顿时安全感全无，趁着冯大少上楼的机会，就准备往外面走。冯大少走到一半回头过来，看她已经走出了客厅，“你要去哪里？”

　　她当然不能告诉他，是对他不信任，不敢和他住一起。她委婉地说，“我有东西放在那边家里了。”

　　冯大少自从对她态度好转后，暴露了诸多优点，其中之一就是，助人为乐，“我陪你去拿。”

　　这么热心肠，让人怎么消受得起啊，“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冯大少下楼来拉她，一步一步把她请上楼，“别走了，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这里没有吗？”

　　安全感，这里有吗？冯大少，别开玩笑了，有你这种危险物种在，怎么可能不叫人提心吊胆……何若敬被他拉住手往楼上走，只觉得一颗心哇凉哇凉的，惴惴不安。冯大少一直把她拉到她房门口，她打开房门往里走，想关上门时，冯大少一脚踩进来，她挑眉看他，他说，“别想那么多，若敬，好好睡一觉，今晚累坏了吧。”

　　她悄悄后退一步，右手收回身后，心中已有万全，面上依然风平浪静回应他，“西楼哥哥晚安。”

　　冯西楼装作没有看懂她的小动作，轻笑说，“晚安。”

　　接着，他伸手过来像是想摸摸她的脸，但发现她目光不驯，又退回去了……

　　何若敬总算关上房门，却不敢放松警惕，因为看到了他眼神中有伺机而动的锐利……

　　所以冯大少对她的态度转变，一定藏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和冯大少之间，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即使眼下已然知道了他的恶意，也占不到任何先机，只要他不先下手，她都奈何不了他，可一旦他先下手，她又是否有反扑之力……她寻思着，对冯大少，无论如何不应正面交锋，迂回之策才是正道。

　　虽然这样行事看上去很没骨气，但她申明这绝不是胆小怕事，她只是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尤其是……要饶过自己……

　　这一晚前半夜心中思虑，后半夜梦中诡异，虽然不至于在梦中又哭泣，但梦醒之时她依旧心有余悸，睁眼没多久，惊魂未定间房门就被人敲响，“若敬，吃早餐了。”

　　冯大少这样殷勤备至的叫醒服务，让她瞬间回神，“是，马上就下楼。”

　　“别赖床哟……”冯西楼敲着她的门又提醒了一声，才心满意足下了楼。

　　她抑郁地看了眼时间，九点半，这么早起床撒欢，冯大少，是谁刺激你了吗？你精力充沛心、潮澎湃可以去找别的消遣啊，怎么非得来折腾她！

　　早餐很丰盛，是精心为冯大少准备的，哪像平时她在这里吃早餐，根本不需这么多花样，她最爱吃的就是豆浆油条，要不就是豆沙包，糯米团，烧麦……记得小时候，每天的早餐都是妈妈发一块钱，让她在路边摊上买着吃，今天吃糯米团，明天吃烧饼，学校旁边有很多这样的路边摊，各家卖的早餐都不同，她每天都可以换不同的口味吃……

　　那时候，妈妈忙着挣钱养家，没空在早上给她做早餐，她每天在学校旁边买早餐吃，很多不明真相的同学都在羡慕她，说你妈妈对你真好，每天给你零花钱，你想吃什么吃什么，不像他们，每天有妈妈做的早餐，不是吃鸡蛋就是吃汤圆……因为得不到所以才羡慕，那时候，她也羡慕人家的妈妈早上给做早餐，吃鸡蛋，吃汤圆，有时候早上如果吃到双黄蛋，就到处对同学说，今天吃了双黄蛋，感觉像吃到两个鸡蛋那样，天天吃蛋都吃腻了，好想吃点别的啊……

　　他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也好想吃妈妈做的早餐，早上起来就能吃到热乎乎的鸡蛋，妈妈剥好壳递到手里，妈妈看到她不吃就像别人的妈妈那样，会不停在耳边念叨，早上吃鸡蛋好，鸡蛋有营养，吃了记性好，长得高……

　　冯大少把布丁放在她餐盘的时候，何若敬再次提醒自己，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意气用事，破坏了妈妈现在的幸福。现在，妈妈不像以前那么忙了，她们不必再为了生计犯愁，妈妈可以为她自己着想了，她和冯叔叔在一起，有时候去看看话剧，听听音乐，还可以去旅游，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妈妈现在望着冯叔叔那心满意足的样子，真的得来不易。

　　冯大少看她盯着布丁迟迟不动手，“不喜欢吃吗？”

　　“不是。”是没胃口，“就是想多看看。”是她这人太迟钝了，做不到像冯大少这样的灵活多变、随心所欲，更何况，她还明知对方对自己心怀恶意，却要装作毫不知情。

　　冯西楼只当她是在和自己闹别扭，“来，尝尝这个，我最爱吃的起司蛋糕……”

　　今天的早餐吃得费时费力，好在冯大少是个事业用心，理事周全的人，他正劝她要多吃些，又谋划着要带她出去哪里走走的时候，他的副总给他打电话了。电话里不知道汇报了什么情况，反正是急事，冯大少立马就说要去旧金山一趟，然后急冲冲地出去了。

　　下午，冯大少从外面回来，管家已经帮他准备好了行李，他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搭着外套到她房里向她辞行，他敲门的时候很急促，何若敬开门后，他又什么都不说，只是盯着她不住地看。

　　何若敬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一心只想赶紧打发他走，“西楼哥哥再见。”

　　冯西楼看懂了她的心意，凄然含笑，“我要走半个月，你一个人在家里别害怕，有事给我打电话，大事小事都可以打，我会尽快处理完手里的事赶回来。”

　　他这般用心的叮咛，她听后有些迟钝，温吞地点头，“好的。”

　　他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她不解地后退，他无奈收回手，“若敬，再见。”

　　冯大少一走，感觉空气清新了不少，大概是因为他抽烟，走到哪里自带一股烟味，闻着就让人头脑发胀，心情郁闷，还好他现在走了，何若敬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却见冯大少立在自己窗下向窗内悄然张望，看到她出现，他并无扭捏尴尬之色而是粲然一笑，随后不慌不忙地上车离去。

　　何若敬为他这临别时诡异一笑震惊，自此深深拜服在了冯大少的收放自如的气度之下，他可以一见面就对她咄咄逼人，此后每次碰面都词锋犀利，不留情面，转眼间，他又可以对她笑得惊鸿一现，温言软语关怀恳切，好吧，不承认不行啊，她的确和冯大少的实力差距太大，是天差地别。

　　他心机深沉，巧捷万端，即使没有冯叔叔的庇护他依然可以驰骋商场无往不利；而她为他的诸般变换应接不暇，疲于应对，且从未想过要割舍对妈妈的依赖。

　　几天之后，妈妈和冯叔叔从柬埔寨回来，又过了几天，冯大少走了满半个月了，但他还是没有回来。冯大少说的话，切记不可当真，因为她没有当真，所以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最近她有事忙得抽不开身，妈妈把冯叔叔生日会的事交给她来筹办，她白天要去公司实习，下班之后就赶天赶地到酒店现场去盯着场地，忙得饭都顾不上了，更徨论是非冯大少打电话这么多此一举的事。忙了一周后，她把成果拍照传给妈妈看，妈妈一向对她的所作所为全是鼓励，从不会干涉她的决定，这次也是很配合她的工作，“我们敬敬做得真棒，妈妈太满意了！”

　　激励人心的话听多了就容易提升人的责任心，在她责任心骤升的同时，妈妈提醒她，“你什么都准备好了，别忘了你西楼哥哥还没回来，你冯叔叔的生日，他不在场，你觉得合适吗？”

　　是啊，怎么把这人给搞忘记了！她只好硬着头皮给冯大少打电话，“西楼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远在海外的冯大少声音含着笑，“想我了吧。”

　　何若敬还在酒店里守着，没空被他说笑，赶紧言明紧要，“是冯叔叔的生日快到了。”

　　冯大少嗯了一声，欣然说道：“我明天回来，我的车钥匙让人给你送过来，你明早十点到机场来接我。”

　　明天是周六，她还得去选生日宴上用的花……“我有事……”

　　冯大少才不管她有什么事，直接甩过来一句，“我等你来。”就爽快地挂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