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劫》阿*

3、前尘回忆

　　三年不长不短，足以让一切面目全非，足以让人习惯从安逸到艰苦，但三年前的那一幕仍然像昨天刚发生一样鲜活。决战当日，术坦的五千勇士只回了一半，每一个人都带着伤，部落里到处都是哭声。阿爹胸口中了一箭，极深，倘若拔出来便会加速流血，直至血液枯竭，部落的巫医默默地匍匐在了帐前，我伏在阿爹的床前早已失声。
　　阿爹缓转醒了过来，他摸摸索索搭上了我的头发，“明珠，术坦保不住了，你连夜逃吧，我都提前安排好了你同努努去无量山去吧，去找一个叫白止光的人，阿爹护不住你啦。”
　　我呜呜哭着，在他恳切的目光下竟没法拒绝。
　　阿爹顿了一下，透过我好像是看着另一个人，声音更是虚弱到我听不清，只能依稀听着，公主，家人，恕罪什么，没等我听清，远处传来示警的鼓声，刺丽的军队又来了。一旁的努努拽着我，嗯嗯啊啊地要我快跟她走，我紧紧扒着床沿，努努一时间竟拉不动我。
　　阿爹的目光带着哀求，可是阿爹，我是术坦的公主，大敌当前，我怎么能当逃兵。

　　在黑压压的刺丽军队前，背后是术坦所有的部落成员，阿爹长叹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拔掉了他的箭。鲜血从他的胸口喷了出来，洒在我的脸上，我想喊却喊不出来。
　　刺丽方阵前排的巨大马车里传来一声惊呼，阿爹对着那辆马车，脸上长长的刀疤在鲜血衬托下更是分外瘆人。“刺丽王后，我术坦部落今日全员归顺，还请你牢守昨日的约定。”没等马车里的人回话，阿爹把目光投在我的身上，“明珠，你要好好活下...去。”话没说完他垂下了他的头，依着他的大刀，死在了我的面前。
　　马车里有人冲了出来，身形狼狈，几乎是摔在了阿爹面前，“阿鹰！你，你！我不是要逼死你呀。”话没说完，已是泪如雨下。
　　我默然看着眼前这个衣饰华贵，面目雍容的女人，她脸上狰狞的泪痕交错，更是有血迹顺着唇角流下。她望着阿爹，却不敢上前，反转过头来狰狞地对我吼道：“你和你娘都是扫把星，阿鹰好傻，人家明明就当他一条狗啊！他却还要为你们而死！！！我要将他所受的痛苦千倍万倍还给你们！”长长的指甲戳在我我的脸上，血流了下来，我没有感觉到疼，只是默然看着她，没有反应。
　　她却更加生气，抽出怀里的骨刀来，狠狠朝我胸前刺下，只听一声闷哼，那个从我三岁时便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哑巴侍女姐姐努努倒在我的身前，我张张嘴，还是说不出来。

　　就短短一天，我的阿爹死了，我的部落败了，还成了奴隶。不能死，因为阿爹要我好好活下去，即使咬断牙混着血泪我还是要活下去。

　　阿姐死了，我从此不敢任性，阿爹死了，我已经不是鲁海明珠。

　　初初沦落成奴隶那段时间，我与术坦的人关在一起，跟我睡在一起的是我的小玩伴少音，以前我总是捉弄她，害她回家被阿爹阿娘责骂，她也说过再也不要跟我做朋友了。可是那天晚上，她紧紧抱着我，在我的耳边一遍一遍轻声说“公主，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受了。”我没有哭，她说着说着反而哭了，在跟刺丽的战役中，最疼她的哥哥也战死了。

　　有泪滴顺着她的头发流进我的脖子里，我不敢动，我不敢哭，只是把手狠狠印在了身下干枯的草垫上，任锋利的茅草划破手掌，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受一点。我不能哭，我要为阿爹报仇，为术坦报仇，我的族人怎么能够成为人家的奴隶，我们宁愿战死。

　　我不要让他们，永远只能跪于他人之后。

作者有话说

　　在当时的鲁海明珠看来，总是执着地认为自己是个有罪之人。她心怀愧疚，觉得如果不是三年前她为阿姐牵出了逃跑的那匹马，阿姐不会死，如今部落也不会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