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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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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千夜辰像是喝醉酒,一把推开独幽的房门,醉眼微醺地看着她:“独幽,来陪我喝酒……”
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觉得是难得的好机会。
趁千夜辰趴在桌上昏昏沉沉时,她不动声色地将一小袋药粉倒入酒盏,轻轻晃了晃,眼见药粉与酒均匀地混在一起后,将纸袋小心翼翼地藏回袖子里。
几个时辰前,秦漠来找她,说她想要的东西都被写在了一本长安谱里。
那里头不仅有镇北将军犯罪的证据,就连赔款的条例上面也写得一清二楚。
她假作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用帕子擦了擦嘴。
千夜辰看了看她,接过她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随后一把抱起她,朝帷帐走去。
独幽大惊失色,惊慌的眼神对上那一双深若寒潭的黑眸。
他说,独幽,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也早知道你来这的目的。
她听罢,浑身一颤。
也是,像他这么精明的人,那日在船上他便该查清她的底细。
独幽突然冷静下来,她开始后悔,刚才放的是蒙汗药而不是毒酒。
如果我告诉你,你姐姐不是我杀的,你会信吗?
千夜辰近距离地看着她,气息滚烫地洒在她的脖子上,眼里有哀痛的神色。
那日我不知道她为何要在我酒里下毒,被我发现后,她是自己服毒自尽的,我没有害她,你要信我。
他说得那般诚恳,眼中泛着氤氲的光,真切得让独幽开始怀疑自己。
随后可能药力开始发作,他逐渐松开了她的手,昏昏倒向一边,不省人事了。
第二日,有人来报:“将军,长安谱不见了。”
千夜辰宿醉刚醒,眉心一皱,迅速下令道:“消息先别放出去,立刻对外发悬赏令,捉拿仇弭。”
一旁的侍卫不解的问:“将军才刚起,这么快便知道是仇弭那小贼干的?”
“呵,是谁干的我不知道,只是……我不会让已经发生的事情,改变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眼神狠鸷,捏着茶盅的手微微发力,染血的碎瓷片顺着他的掌心滑落。
鲜红的血液一滴滴打在地面上,触目惊心。
翌日,将军府张榜,取仇弭首级者,得三百金加白银千两。
消息一出,便在城里炸开了锅。
大家伙纷纷猜测,昨夜这将军府定是丢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然这大手笔的悬赏还真说不过去。
城郊的渡口,一个戴着斗笠的汉子,声音粗犷地朝着对面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叫嚷道:“去他爷爷的斯文败类,我仇弭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最恨被人冤枉。”
书生听罢,抬起脸笑道:“我也着实看不下去他们这么欺负你,不如我同你一起去讨个公道?”
仇弭惊讶地看着斗笠下那张脸,喃喃道:“秦漠……”
独幽听闻将军府放榜的消息,心下松了一口气,至少那家伙短时间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
这天晚上,窗外的月色皎洁得像是要透过窗子照进来似的。
半夜,她闻到一阵奇异的花香,像是有人摇晃一株茉莉散发出来的浓郁芬芳。
这股子奇香源源不断地在她鼻翼间撩拨她的呼吸,随后她彻底没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是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她嗅了嗅周围浑浊浓重的空气,用力地咳出声来。
她看了看四周,像是将军府的地牢。
难道……千夜辰早已识破她的诡计?那他又何苦放榜捉仇弭呢?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独幽朝那人看去,是秦漠的脸。
“你一早就知道?”
秦漠将门锁丢到一边,看她道:“你帮我偷来长安谱,我岂能眼睁睁看你入狱。”
而后又急道:“你且快跟我走,仇弭在门口撑不了多久。”
仇弭?独幽听着这个名字,心下恍然。
声音顿时冷了下来:“呵呵,我算是知道,你们都是一伙的。”
秦漠此刻想着同她解释:“我只是太过了解他,那个人的心思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随便揣测的。他放榜只是为了拿仇弭当幌子,你在府里目标太大,他稍稍想想就能想出是你。”
秦漠此刻痛苦地捂着腹部,蹲了下来。
独幽看着他:“你受伤了?”
秦漠强忍着站起来,咬牙道:“别管那么多,先出去再说。”
独幽经历这事之后,却是很难说通:“哼,你当我还会再上当吗?你们先是诱我去偷长安谱,接着把我关进来,现在又在这里演苦肉计让我出去,少拿我当猴耍!我一个人照样能替我阿姐报仇。”
秦漠站在那,好像浑身的血液都在急速降温,唇畔渐渐染上一层薄霜。
他闭着眼感受这一阵阵的抽痛,额间陆续有冷汗溢出,顺着他的鼻梁落下,打湿了衣角。
他说,陈独幽,你徒有一腔孤勇。
独幽最终还是离开了牢房。
他把她带到一处安全地,同她道:“这条路一直往南走,你就能回家了,一路上不管遇到什么,千万别回头。”
独幽见他说得决绝,心想这也恐怕就是最后一面了。
一时不知还要说些什么,毕竟这个人刚刚才欺骗了她。
可是他再没跟她解释,那长安谱里的确有将军犯罪的证据,仇弭之所以帮他是他在火上浇了一把油,而关她进牢房的千夜辰,最后她唯一猜对的,是他的确想要救她出来,但不是苦肉计。
独幽看着他流血的伤口,突然问:“喂,你还没有说,故事里那个书生最后怎么样了。”
既然不知道说些什么,那就把他的故事听完吧。
秦漠诧异于她还记得当日在破庙里给她讲的故事,看来这姑娘并不像面上一样冷情的。
他笑着看了看她。
那书生最后燃尽了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娶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姑娘。
然而出师未捷她怎甘放弃,风头一过,她也迟早要来取他人头为阿姐报仇。
秦漠再看到她的时候,她穿得花里胡哨的像是戏子的行头。
她从他身边走过,刻意低下头来想要避开他的目光。
不过他还是注意到了她藏在袖中的匕首泛着寒光,他的眼神一鸷。
墙角慢慢转出一袭淡紫色身影。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穿在身上亦是舒适飘逸,形态优美极了。
千夜辰拿着匕首,看着眼前被缚住的人儿。
呵呵,他不追杀她,她如今反倒送上门来让他杀。
他拿着匕首在她颈间游荡,语调忧伤:“那晚我曾给过你机会,我故意喝醉,是看你聪明,有意想将你娶进门,即便不做正室也好比现在马上要成为一缕孤魂来的要强。现在看来,你也没比你姐姐聪明到哪去,你姐姐是无意听到不该听的枉死,而你……”
“着实就是该死。”
他的匕首马上就要往她脖子里刺下去,独幽认命地闭上眼睛。
此时,一个黑衣蒙面人从窗口跳了进来,一剑挑开他的匕首,对她道:“快走。”
千夜辰看她要走,顾不上流血的左手便要上前拿剑。
而后跟黑衣人厮打起来,由于左手受了伤,又没有剑的协助,终是让那黑衣人给遁逃了。
他看着窗外黑衣人逃窜的方向,心中恨恨,只道是当时没早杀了你,留到现在终成了祸害。
“你为何三番两次地救我?”独幽看着他扯下黑布,露出秦漠那张熟悉的脸。
秦漠笑笑,从袖子里拿出一条锦帕:“当日城门外,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
独幽看着那条锦帕,眼神一黯:“那日,救你的人本不是我。”
这条锦帕是她阿姐绣的,现在,她已经死了。
的确,秦漠不是没有怀疑过。
当日救他的女子,眉眼间皆是温柔,而这女子行为乖张狠戾,怎么也没有当日的影子。
可是,即便救他的人不是她,他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
狠毒也好,冷血也罢,兵法上可没教他如何去控制对一个女子的喜欢。
“现在知道我不是信口开河了吧,我是仇弭的宿敌,是个大侠。”
秦漠虽介怀于当初让她走,她怎的又回来,但她回来了他总是高兴的。
独幽却仍是冷笑:“就算你武功高,可你必然不会帮我报仇,那就休要再拦我的路。”
说着便要离开,秦漠突然把剑往她身前一拦,认真道。
“独幽,你给我听好,明晚卯时收拾好东西到乌庾巷口等我,若是过了卯时我还没来……”
他的语气转了一个调:“那就不要等我了,你自己速速离开,这次真的真的……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独幽被他说得一震,“你当真会帮我?”
秦漠此刻只是眼神坚定地向她瞧着,独幽突然将一张锦帕塞入他的怀中,之前那个是姐姐给他救命的,而现在这个只是她单纯想要给他的。
秦漠愣然,低头看着那张艳丽如牡丹花的脸,不知作何表情。
独幽跑出去,在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忽然回过头冲他一笑,她说:“大侠,咱们乌庾巷口见。”
那是印象中她第一次卸下冷傲的面具朝他崭露笑颜,就像个无邪的孩子,秦漠抚着胸口的锦帕,欣然笑了。
后日,他跳进将军府后院,这里平日都没什么人,正好下手。
只是他刚一转身,暗处便冲出来好几十号弓箭手,纷纷在他周围布阵。
秦漠皱眉,看来这里早被盯上了。
千夜辰从人群中走出来,冷笑着看他:“秦漠,你当真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是八王爷安排在我身边的奸细吗?呵,有证据又怎样,今日看你插翅也难飞了。”
千夜辰品着茶,冷眼看这一场困兽之斗。
上百只箭密密麻麻朝他射过来,秦漠拔出剑来挡,虽然此刻旁人看来也已然变成徒劳。
那个女子说过,她从没见过哪一个剑客会束手就擒的。
他也答应过,会帮她给阿姐报仇,无论如何都要取了贼子的项上人头。
那一刻,他仿佛看不见四面而来的利箭,眼里只有贼首一人。
他目空一切地冲上去,不顾中途中了多少支箭,仍是着了魔似的冲上去,拼着最后一丝劲,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一瞬间砍掉他的脑袋。
那颗脑袋即便滚到地上,眼里还是盛满了不敢置信。
乌庾巷口,细雨白芍,她撑一把黄油伞在桥边等他。
秦漠满身血污地倒在将军府的地上,空洞的眼神似乎隔过重山望进那双焦急等待的眸子里。
他费力地扯开怀中的锦帕,上面用极细密的针脚描了八个字:山花燃尽,伴君独幽。
秦漠失笑,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