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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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一个人，他自小陪伴在你的身边，也时常挂在你的嘴边；他与你一同经历悲欢喜乐，也与你一道成长。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占用了你生命的大多数时间，你最美好最痛苦的记忆里都有他的身影……他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关心他，却也时常不自觉得忽略他。
他在的时候，你并不觉得他有多么重要，正如你从来不会意识到空气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一般。可当他终于不在，彻底地消失在你的生命中，也消散在天地间，你便会发现，他原来竟是那么的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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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蒙灵谷，屠苏的故乡。
天是黑沉的颜色，没有半点光亮，连绵的雨水从天际洒落到人间，落在乌蒙灵谷的每一个角落，淅淅沥沥的，在地上聚起一片茫茫的雾气。巨大的女娲石像下，是一个古老的祭坛，独自屹立在那里，周遭没有任何遮拦。
两日，已经整整两日了。
芙蕖右手擎着一把嫩绿竹竿的油纸伞，站在这漫天的雨幕之中，雨丝落在嫩黄伞面上，碎了开来，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又顺着伞面滑落在了地上，溅湿了她的裙摆，她不动，只沉默地望着祭坛上那抹黑色的身影。
从祖洲归来后，他们一行人便先去了少恭所在的青玉坛，将采来的大把仙芝交给了少恭炼丹。少恭果然不负众望，不过短短时日便炼成了所谓起死回生之药，如约赠予屠苏一颗。
这之后，屠苏便将他们带到了乌蒙灵谷，将那丹药给他死去十载的娘亲服下……芙蕖原本对此并不抱任何指望，只希望屠苏自己也看开一些，孰料……屠苏的娘亲，休宁大人竟然真的活过来了！
可惜，这份开心还没有来得及持续下去，大家便发现了一些异常。活过来的休宁大人根本不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不吃不喝，也不开口说话，甚至不用睡觉休息……神情呆滞，只会点头……大家心中都笼罩了浓浓的不安，不过看屠苏的神情，谁也不敢主动开口将那份不安说出来。
直到……
直到韩休宁的身体在阳光之下化为光点散开，大家再没了自欺欺人的借口……
世间有奇异虫豸曰“焦冥”，生于海外，岁及万年，聚合时形似草木，人不可轻辨。若以特殊之法入药，豸身不毁，反能食人尸骨，再聚为形，感应人心。
屠苏的娘根本没有死而复生，反是被这焦冥食了尸骨！白日散开，夜晚重聚……连行尸走肉都算不上了。
……
黑衣少年静静地跪在祭坛上，身边站着的，是他刚刚复活过来的娘亲……的躯壳。雨水落到少年的身上，打湿了他乌黑柔软的长发，也迷蒙了他的视线。他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半点感觉，如同一座石刻的雕像。
“……小的时候，我时常希望你有一整天的空闲，我可以把自己想到的曲调吹给你听。就像和我一起玩的阿大，也会这样去找他的爹娘……不过，你总在忙别的事情，就算偶尔有空，也会斥责我不思进取、玩物丧志。如今，你只能在一旁静静听着了，说不定心里也在想，我还是同小时候一般不争气……却不能言语，不能训斥。”
清冷的夜空下，唯有少年略带嘶哑的低低絮语，无人回答。
“我从来没有想过……哪怕是训斥也好，只想……再听一回……”
“我把你们的尸骨一具具搬到冰炎洞下，想着只要身体不腐，或许有一天，所有人还能活过来，村子还能回到从前的模样……屠绝鬼气、苏醒人魂，只希望不要有鬼来勾走你们的魂，这样，我便有希望，让你们复生……师尊告诉我，人死了，多半要去投胎转世的。师尊还说，世上有长寿之人，活得很久，却并没有死而复生之法，即便神仙也做不到……”
“娘……若你能活过来，哪怕告诉我仇人是谁……让我为你们做些什么……皆怪我无能无用，逆天而行，终不得善了，到最后连你的尸骨……都保不住。”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苦痛与恨意，周身黑红煞气弥漫，将他真个人笼罩起来。
他缓缓站起身来，无神的目看向依旧站着一动不动的躯壳——他娘亲的躯壳，双拳握紧，慢慢说道：“如今……便由不孝子送你最后一程。”
由灵力凝聚出来的烈火将那根本没有意识的身体包围了起来，火熊熊燃烧着，终将那具躯壳焚烧殆尽。
绝望、痛恨……
什么才叫真正的绝望？便是在你已然失望之时，有人给了你希望，却在你重新怀抱了希望时，又让你彻底失望。他若不那么贪心，妄图让娘起死回生，又怎么遭如此报应，害得她连躯壳都遭虫豸所食，死无全尸！
铺天盖地的杀意几乎将他湮没……
直到……
“屠苏，不要！清醒过来，不要为煞气所控！”纸伞下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乌黑的眼里满是忧虑。
他单膝跪在地上，努力克制自己的杀意，嘶哑着声音吼道：“……走！你走！”
“屠苏……”
“走！”
眼中渐渐弥漫上了猩红的色彩，世间之景在眼底一寸一寸变得扭曲。他垂下头颅，拼命克制自己，黑红的煞气却依旧源源不绝地从身体里冒出来，将他整个人包围在其中。
良久没再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睛，透过满眼血色，看到了空无一人的祭坛……
她……走了……
终究还是……离开了他……
他终有一日会被焚寂煞气所控，化作没有丝毫理智的嗜血怪物，旁人避之不及……她厌弃了他，也是该的……
这世上既已无人在意他生死，与其这般苦苦挣扎，不如……不如……
嫩黄的油纸伞翩然落地，被风掀落在他的眼前，背后贴上了一个柔软的身子，熟悉又温暖的感觉教他只微微一怔，便放弃了挣扎。
身上的杀气依旧源源不绝地冒出来，她不顾他一身煞气死死地抱着他的腰，将自身水灵力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送进他的体内，努力唤醒他几乎被煞气吞噬殆尽的神智。
“别怕，我在……”
那一刻，他几乎想笑——不是在躲着他，不愿见他吗？为何不趁此时机远远离开？再也不要管他死活！为何、为何非要来看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既然对他无意，又为何待他这般，让他克制不住地去妄想？
她若待他再坏一些……再坏一些……他又怎会生出这无尽的万千妄念。
然，终究无法割舍……这样的温暖。
少年茫然地望着天空，眼底的猩红之色一寸一寸地黯淡下来。他伸出手，该是将她狠狠推开，教她再也不能这般轻易地掌控自己的心神……却终究还是慢慢的，却坚决地抓住她的双手，转过身，反手将她抱住，紧紧的揽入怀中，似是要将她娇小的身子融入骨血之中……她僵了僵，输送水灵力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很快放松了身子，任由他将她揽进怀中。
“师姐，你不该来……”
少年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轻颤，冰凉的身子微微战栗着。芙蕖踌躇一秒，终还是伸出手，揽住他细瘦的腰身。
闭上眼，有些认命地轻叹：“你那么笨……我又怎能放心得下？”
这世上，又哪来那么多的应不应该？只有愿不愿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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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苏将焦冥焚灭的事情，大家很快都知道了。这之后，众人便陪他一起，将藏在冰炎洞里他所有族人的尸体全部下葬。屠苏表面上好像没什么，又恢复了往昔，与芙蕖的关系也回复到了最初，两人之间好像完全没有冷战过……芙蕖却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同了，即便她也无法说出不同在哪里——虽然不是她一手造成，却也大致脱不了干系。
这之后，小狐狸襄铃带着大伙去紫榕林看榕树爷爷，大伙这才知道，原来襄铃从小居住的榕树林竟然与乌蒙灵谷这般近……及至后来谈话之时，狐狸少女抱怨自己小时候遇见了一个很讨厌的人，拔掉了她的尾巴尖尖，害得她好好的一只狐狸变成了圆尾巴，被嘲笑了好一段时间。屠苏藏在心底的某些记忆因此触动，想起自己年幼顽皮，确实拔掉过一只金色小狐狸的尾巴尖……小狐狸伤心不已，屠苏少年难得窘迫了一把，倒是将大伙逗得不行，连日来压抑的气氛也一扫而空。
可惜，好景不长。
陵端的到来，难得轻松的气氛再次凝滞了下来，为了将屠苏逼出紫榕林，陵端更是防火烧山，还不是普通的火，而是戒律长老的绝学，离火之阵——也便是传说中的三昧真火。
“陵端！我已出来，还不将火灭去！”
陵端冷嗤：“可笑！凭你也配支使我？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之前分明是自己躲躲藏藏不肯出来！怨得了别人？！”
……
芙蕖身负水真气，别的倒也没什么，但灭起火来倒是比寻常人容易一些←△←。三昧真火不是凡火，火势一旦扩大，怕是难以挽回。她跟在最后面负责将那些蔓延开来的大火灭去，等终于赶到，两拨人早已形成对峙之势，屠苏更是干脆跟陵端动起了手。
“住手！”
芙蕖本想让两方停下来将离火之阵撤了才是正事，以她如今的能耐，想要灭光这三昧真火实在太过勉强。谁知她这么一开口，屠苏倒是真的住手了，陵端却不，反而趁机一剑直刺屠苏胸膛。芙蕖脑海之中便炸开了花，想都不想便甩出红蕖砍中陵越手中长剑。那固然是把好剑，没有轻易砍断，却也受不住红蕖力道，陵端只觉得虎口一麻，长剑已经脱手，震飞出去，随着红蕖一前一后地插入了地面之中。
芙蕖三两步跑上前来挡在屠苏面前，狠狠地盯着陵端，：“陵端，你竟敢残杀同门！”
“分明是这怪物先动的手，与我何干？师妹你怎么也在这里？你怎么又跟这怪物在一起！肇临的死你忘记了吗？”
“住口！肇临之死与屠苏无关！你休要再血口喷人！陵端，我本以为你本性不坏，也一再给你机会！可你根本不知悔改，如今更是为一己之私牵连无辜，罔顾生灵，竟然在此摆下离火之阵！如此行径，待到回天墉城后我定当禀报掌门，将你废去修为，逐出门墙！”
她这一说，跟着陵端来的几个小师弟倒是心中害怕，起了退意。
“你！”没想到芙蕖竟然会对他这般凶残，陵端原本有几分软化的态度却是硬了起来，“我有什么错！我是奉命来捉拿这怪物，我有什么错！师妹，你就是偏袒这怪物，根本不顾肇临的生死！”
“多说无益！”芙蕖感受到了周围越来越炽热的火炎，皱眉喝道，“我只问你，你到底撤不撤这离火之阵？！”
陵端冷笑，“好！好得很！我便是不撤，你又能奈我何？帮着这怪物来对付我？好啊，你倒是动手！”
芙蕖眉头皱得更紧，陵端在阵法方面的天赋在场几人根本无人能及，离火之阵又是他主控的，他若不撤，他人根本毫无办法。偏她最是厌恶这些饶舌又磨眼的古文阵法，自出师之后更是能不碰便不碰，解个普通小阵倒还能说，对离火之阵这种大阵根本束手无策。
“陵端心胸狭窄，一再挑衅同门，如今更是一己之私残杀生灵！如此妄为，视生灵性命为草芥，不配为天墉城弟子！”芙蕖目光冷冷扫过在场的天墉城弟子，“尔等也想助纣为虐？”
“师、师姐……我、我们……”几个小师弟被吓得根本不敢喘气，虽未表态，却已无战意。
芙蕖也知光这几人妥协也没有办法，转头对屠苏说道，“屠苏，拿下陵端！我来负责灭去三昧真火。”
“师姐……”少年目光里满是担忧。
芙蕖笑了笑，眼底是不容置疑的神色：“我有分寸。”
……
事实证明，女人说的话都是不靠谱的，相信女人说的话是更不靠谱的……满口应承下来就差没有拍着胸脯说自己有分寸的姑娘的分寸就是硬碰硬……找到阵眼，直接用自身灵力强行破坏←△←！得亏了她是水属性，天生就是火性阵法的克星，否则以她的分寸，大抵得把小命留在这紫榕林里不可。
不过，命虽还在……却也差不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 5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