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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前尘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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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鸣城外南边的洛弦峰顶,有着一处寒泉,水面终年轻雾缭绕,使人看不清混着冰碴的水。泉边三丈之内,寸草不生,五丈之内,飞鸟不过。但是五丈之外,花草盛放,树木成荫,此处在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能进到此处的人更少,知道的而且能进来的几个人如今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会来此处的人便更少了。
此时在那寒泉里,就着月色,却隐约能瞧见那烟雾中有个人影泡在里面,面色红的厉害,连那露出的肩膀也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泉边五丈外的一棵树上,一名脸上有着一道伤疤的男人靠着树干,怀里揽着个略微纤瘦的男子,头发遮了半张脸,正安静的睡着。
于墨海伸手轻轻撩开落在鄢曲脸上的头发,冷冰冰的脸上溢着温柔,轻触了触他眼角的细纹,低头轻吻了上去。
鄢十月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刚好就是这一幕,转身就欲回避。
“来了就去看看金阳如何了,别在这里待着。”于墨海头也未抬,唇还贴着鄢曲布了细纹的眼角,一只手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背。
内息传音!内力到了一定的地步,便可将声音直接传到对方耳内,不惊动第三人。
鄢十月不会,所以只能点了点头,施展轻功,飞快的朝寒泉掠去。
等到了水中的金阳身边时,身上已布了冰碴,等看到金阳的形象,又觉得有滴冷汗顺着额头滴到了水里。那主仆二人够狠的啊,瞅瞅这金阳跟炭火烤出来的一样,在这几乎能把人冻死的寒泉里泡了这么久,身上还跟刚出锅似的。
不过细看这金阳长的还真不错呢,眼睛虽闭着,但眼尾微翘,长长的睫毛描绘着眼睛的弧度生长,在眼下印出一片阴影,可以想见睁开眼时的风华,皮肤细嫩,竟没有一丝皱纹,尤其那一头柔顺的黑发,没有一个人能想到这就是已经四十有二的丐帮帮主金阳。
这整日与乞丐为伍的人,身上居然有这么干净的气质,太奇怪了吧?而且师父和于师伯的态度也奇怪的很。之前明明是去找他的,这金阳药物发作时两人却慌张的将人带来了这里,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你醒了啊?”看见金阳终于睁开了眼,身上的红晕也褪却了很多,鄢十月心安的开口问,借着身子的遮挡,悄悄收回了准备伸过去摸摸的手。
金阳的目光略微有些迷茫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没认出来,不过十月现在脸上还遮了黑巾,也确实不好认。他又抬头看了看四周,终于认出了什么,目光有些呆呆的盯着某处,没有了平时的嬉皮笑脸,而是如一汪死水般的沉寂:“竟然连你们也出来了,呵!我果然把事情闹的够大了。”
那边树上的鄢曲已经醒来,靠在于墨海怀里看着他不说话,脸上也是让人看不透的安静。
“我们是承诺过再不出山,但你是不是也答应过绝不乱来。你觉得这样做对吗?”于墨海看着他,语气严厉的呵责,手上却还温柔的揉捏着怀里人不舒服的腰背。
“不乱来?是啊,我承诺过。”金阳垂下眼,看着水面,眼里是心死的悲凉,“可是我背负不下去了,太累了,我太累了,我等的太久太久了,凭什么?啊?凭什么都要由我背负?”
“这一切不是谁的错,你只是太执着了,我本以为你已经想开了,放下了,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爆发,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鄢十月迷茫了,局外人一般的听着于师伯和安阳的对话,对于中间的你来我往听的更是云里雾里,完全没有头绪,只是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后果?我为什么去想?”金阳又抬起头看向于墨海的方向,嘴角上扬,勾出一抹冷笑,“既然全天下都不帮我,那我就搅的这天下不得安宁,反正我已经不想去想退路了。”随着他的话落,一滴泪顺着脸颊划过下巴,融进了水里。
“唉……”于墨海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既已过去这么久了,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
金阳像是没听见又想是听见他,往岸边走的脚步停顿了一瞬才又继续,上了岸换好了衣服,头也不回的步进了树林另一侧的深处。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旁人不懂的深意。对于金阳离开的背影,于墨海只是轻拍了拍鄢曲的背,阻了他要说出的话,看了一眼还在水里的鄢十月,眼里有着欣慰:“他们之间的事,我们老了还是少掺和的好,既然要交给十月了,就该相信他会做好。”
“我不是不信十月,只是觉得他们太苦了,幸好你还活的好好的,让我不用承受这些。”鄢曲伸手抚摸着他脸上横着的那道疤,眼里有着后怕,话里是浓的化不开的庆幸。
“我们走吧。”于墨海拉下他的手,理了理他压乱的发,拥了他,施展轻功,翩然离去。
明月高悬,月色朦胧,两道人影,凌空而逝,恰似一对神仙眷侣。
鄢十月一脸迷茫的立在水里,看着几人纷纷离开,彻底凌乱了,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啊?
空气里传来于师伯的声音,清冷遥远:“别在水里待着了,回去吧,金阳的事你现在不必去理会,以后你自会知晓。”
“阿嚏…”鄢十月现在才觉察到冷,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三两下窜上了岸,看着金阳离开的方向,又重重打了个喷嚏,手用力捏成了拳头,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提步悄悄跟了过去。
他才不要被蒙在鼓里,这件事似乎牵扯出了师父和于师伯他们的过去,那金阳好像在酝酿什么大阴谋,完全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能忍着不去偷窥就不是他鄢十月了。
他沿着金阳的痕迹一路跟踪,来到了树林深处,一排篱笆拦住了他,约半人高,细密而整齐,将一片桃园囊括其中,此时已是夏季,桃花已败,一个个绿色的桃子藏于叶间,隐隐可见。
他轻轻推开木门,进到园里,又往桃园深处摸去。一间木屋出现在眼前,不大,且简陋。旁边支了个秋千。那金阳正靠坐在上面,两眼无神的看着眼前的木屋。
鄢十月在旁边看了很久,直到他以为金阳睡着了的时候他却开口了。
“你就是鄢曲那家伙的小徒弟吧?”金阳回过头看着他,语气也不再是之前的死气沉沉,看见他点头,又接着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结果尿了我一身,于是我就下决心再不抱你,可你偏黏我的很,不理你了你便哭,抱了你又在我身上作乱。如今都这么大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鄢十月不知怎么接话,只能尴尬的抓了抓头,对于他提起的事,自己那时太小,完全没有印象。
“你走吧,我待一会儿便回去。”说完人又靠回了秋千,望着眼前的木屋,沉默了下来。
“你衣服还是湿的,会着凉的,阿嚏……”不等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又接着说:“我泡那一会儿就着凉了,你泡了那么久,着凉了会不舒服的。阿嚏!阿嚏!”
“我那是在散药力,没事的,你走吧……不用担心。”
劝说无效,十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接着是金阳略显疲惫的话:“我知道他们让你过来的目的,东西我不会给你,若有本事,便偷了去。”
十月猛的回头,震惊的看着他的背影,目的什么的,你就算知道,防着点就是了,说出来算什么意思?让他尴尬吗?
脸一红,十月再不停留,飞身离开。
没有听见金阳后来的话:若是将东西给了他们,我又拿什么筹码来逼出你?
鄢十月轻轻推开窗户,跳进了房间,回身关上窗户,正欲脱下湿淋淋的黑衣,房间的灯却被人点亮了,他抬手便是一个飞镖射出,被人敏捷的躲开,荡起的风将烛火吹的左右乱晃,忽明忽灭。
“在下帮公子点了灯,公子便是这样对在下吗?伤心啊。”安福落地坐于窗边的软榻,笑意悠然的望着他。
“别跟小爷玩这套,半夜出现在小爷的房里,你有什么目的?”暗暗压下心跳,十月佯装淡定的走到床边坐下。
“那就明人不说暗话,”安福收敛笑意,一脸严肃的问他:“你把金阳带去了哪里?谁派你来的?”
“哦?金帮主啊,他不是该在丐帮吗?你问小爷干嘛?”
“你别跟我装糊涂,我知道你有什么目的,虽还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但我总会知道的,你最好不要乱来。”
“什么小爷是谁派来的,你猜啊?哈哈,乱来?小爷就是来准个店而已,你说的什么跟什么啊?不懂啊。快滚吧,小爷要睡觉了。”挥苍蝇一般的冲安福挥了挥手,鄢十月不耐烦的说。
“你最好小心了,别让我发现什么。”安福推开门走了出去。
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鄢十月打着喷嚏想,这主仆,看来也不是省油的灯啊。